钟馨冷笑一声。
    她这一笑,可是把王经理吓得不轻,汗水登时飙了出来,不知大小姐这是又要做什么。
    “这事不能算过去了。”说话间美目瞥向周雯萱,“请客就不必了,我们没这么深的交情,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今天是周雯萱请客吃饭,怎么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呢?”
    周雯萱脸色忽变,下一秒就看见钟馨拿了桌上的黑金卡,拉着宋婵往外走了。
    “不是,我……”
    周雯萱连忙想要跟上去,却被餐厅经理拦下了。
    “钟小姐都说了,你今天请客吃饭呢,我们都已经给你打了五折,还想怎样?”
    周雯萱语无伦次,即便是打了五折,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她急忙想要叫住宋婵:“表妹!表妹!你帮我跟他们说说呀!”
    宋婵置若罔闻,已经走远。
    周雯萱同行的朋友们也都跟着摇摇头,招呼都不打,冷着脸离开了。
    大家伙心里都觉得,真是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周雯萱看着自己被抛弃了,越发地心慌意乱,“你们怎么也要走?晴晴,你等一下我好不好嘛……蒋元奇你回来!你听到没有啊……”
    无论周雯萱怎么哀求,也没人搭理她,无助地站在原地,两条腿止不住地发软发虚。
    幽静的别院外,是热闹的街市。
    华灯初上,空气中生出一些雨水腥味。
    “你怎么整个过程都呆呆的?”
    钟馨拉着宋婵的手,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那亮晶晶的,充满爱意的美丽眼睛,还有这亲昵的调笑音调,让宋婵恍惚。
    “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钟丞习惯性地教训了钟馨,语调也不算太重,可钟馨不知道想到了其他什么,刚才还斗志昂扬,现在却红了眼圈。
    宋婵哪里看得美丽少女露出这般表情,手忙脚乱想要安慰钟馨。
    这时钟丞又无比认真地朝宋婵解释起来,“妈妈,其实我们平时很温顺的,真的从来都没有给您和爸爸惹过祸,刚才只是一时情急。”
    钟馨揉着眼睛,点头,“没想到雯萱姨妈从前竟然这么令人讨厌,的确应该让她吃点苦头,谁让她欺负妈妈呢。”
    宋婵欲言又止。
    他们好像真的很害怕成为被妈妈讨厌的孩子……
    可是,她还是很有必要解释,哪怕这听起来有点伤人。
    “今天你们帮了我,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但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妈妈。”宋婵苦笑,“实不相瞒,我今年高二,才刚满十八岁呢。”
    龙凤胎相视一眼,然后笑开。
    “对哈,这个时候的妈妈自己都还是个宝宝嘞。”
    “合影合影!拍照留恋!”
    “不行,爸爸都还没有到呢,到时候爸爸来了,我们再拍一张时空穿越版全家福!”
    “你别说了,又把妈妈吓到了。”
    钟丞终于发现宋婵表情的不自然。
    宋婵不仅认不得他们了,还显得对此事颇为恐慌,这让钟馨有瞬间的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心想一定是自己和哥哥解释得还不够到位。
    “妈妈,我们来自二十六年后,是您未来的宝宝。”
    钟丞:“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意外,我们和爸爸一起穿越到了二十六年前,也就是您十八岁的时期。”
    宋婵疯狂摇头,语无伦次:“……不不……不可能……”
    见到宋婵越发抗拒的神态,钟馨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只被妈妈遗弃的小流浪,委屈涌上心头,声音也带了哭腔。
    “是真的,妈妈后腰有两颗小小的红痣,外婆说是妈妈投胎排队的时候走得太慢了,被后面那条心急如焚的蛇咬了一口,才留下了两颗牙印。”
    钟丞:“而舅舅就是那条蛇。”
    宋婵只觉得背后发凉
    呜呜,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清清楚楚。
    这的确是宋婵她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用来数落宋婵做事总是慢吞吞的,令人着急。
    相反,弟弟宋蜻是个急性子,又和宋婵前后脚从娘胎里出来,自然就成了那条咬了宋婵的蛇。
    钟丞发现,宋婵听到如此言之凿凿的话,没有信服,只有害怕,背地里拉了拉钟馨的手指,朝她使了个眼神。
    然后,少年拉着妹妹,往后退了一步。
    “您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逼您的,如果您不能接受这件事也没关系。”
    “我们不会贸然打扰您的,我们也可以从朋友做起。妈妈说过,我们虽然是母子关系,但其实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嗯,所以我们这一次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当一次朋友,暂时就先……不当母子。”
    兄妹俩乐观地达成共识,然后充满期待地望向宋婵。
    宋婵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直到一小时后,她回到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未免答应得过快了,并开始后悔。
    宋婵望着天花板,抱着小熊,心里不断地复刻这件离奇的事情。
    实在是因为很不想看到那两位同学被拒绝后伤心的表情,所以才回答了好。
    但其实细想来,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对方说不贸然打扰,就真的没有再对宋婵紧追不舍,当时把宋婵送上回家的车,两人就离开了。
    也没互相留下联系方式什么的,今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只不过……
    孩子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那对龙凤胎长这么好看,难道她未来的丈夫将是颜狗的盛宴?
    都说女孩更像父亲,钟馨的鼻梁山根很高,说明父亲五官立体?
    虽然那对龙凤胎说的话有点荒谬,但论起谈吐和修养,的确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养育出的孩子。
    就拿钟馨甩出黑金卡,有条不紊地同那狗眼看人低的餐厅经理一通较量瞧来,小小年纪,就能如此从容应对冲突,必然是有极厉害的大人教过的。
    家世好,长相好,心理素质过硬,情绪稳定,重视家庭教育……
    这该是个多么完美的丈夫啊。
    宋婵蜷在床铺上,脑子里不停地勾勒着那个人的相貌,性格,言谈举止,以及想象各种各样,和那个他在未来初次相遇的场景,从恋爱到结婚一步步发展的过程。
    直到宋婵的妈妈敲门,让宋婵如梦初醒。
    “这么早就睡了?你不再做一套题?这马上要开学了,别到时候跟不上同学的进度。”孟绵看了眼宋婵的本子,表情心疼,“多么好的纸张,你写的时候字写小点,别写这么大个儿,本子就能用得更久点了。”
    “那我用铅笔写,擦了还能反复使用。”
    节省的孟绵十分满意女儿的懂事。
    等母亲走后,宋婵下床来到书桌前,翻开习题册。
    她揉了揉心口的位置,不知道怎么,竟然酸酸胀胀的,身体里充斥着十分奇妙的感觉,今晚快要兴奋得睡不着了。
    “噗。”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理智上说人家荒谬,实际上自己呢,短短的一个晚上,从相貌到性格,甚至婚后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编排好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吧,青春期的少女,怎么就不可以幻想一下自己未来的恋人呢?
    宋婵跟大多数女孩一样,一边承认自己平凡,一边又希望被爱,那个人一定温柔又强大。
    嗯,她就偷偷想一下,不跟别人说。
    在分班后,行课的第一天,早起的宋婵拉着吊儿郎当的弟弟赶了最早的一辆巴士,经过一个小时的晃荡,终于走进了鹭华中学的校门。
    天还没亮,教室里就已经响起背诵的声音。
    宋婵在高二(一)班门口,见全班都站着在背书,没一个坐着的,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宛若一只误入狼群的二哈。
    不愧是学霸,真自律。
    班上留有几个空位,宋婵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礼貌地问旁边短发女生:“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短发女生在读英语之余点了下头。
    十分钟后,早自习下了,班上同学开始小范围地认识起来。
    宋婵鼓起勇气,跟前后左右的同学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陈淼,你叫什么?”
    “她和我之前都是这个班的,乔媛媛。”
    “我是二班考进来的。”
    “我知道你,二班的第一名嘛,追得我们班吊车尾整天焦虑。”
    “哈哈哈,对了,宋婵你是几班的?”
    宋婵庆幸终于能说得上一两句话了,便连眼睛也亮起笑来,“我从前是六班的。”
    “六班,不是普通班吗?”
    “啊……你该不会是现在这个一班的最后一名吧。”
    识别出同桌的嫌弃,宋婵的表情有点僵住。
    她从小各方面就不拔尖,挑灯夜读一整年,这次分班考才总算是咬着牙,勉强挤进好班:以最后一名的成绩。
    “肯定是了,你看她都没说话了。”
    前面的同学把头转了回去。
    身边同桌隐隐埋怨着:“真倒霉。”
    宋婵低下头不说话了,独自拿着水杯离开。
    也许……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呢,她多多努力学习,争取在下个月的月考不做最后一名不就好了?
    宋婵重新燃起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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