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偈堂而皇之盯住她, 连平日里人前那点伪装也没有。隐隐感觉到他生气了,闻念只得走过去。
    两人从走廊绕到折角露台。
    画面里墙壁树影在摇曳, 只能听见声音。
    “现在直接连信都不想看了?”
    “啊?”
    “我给你写的信。”
    “你给我写了信?没有啊。”
    “闻念。”
    “凶什么啊, 我才给你写了信。”
    “你给我写了信?”
    “……”
    “……”
    鸡同鸭讲, 却意识到事情蹊跷。两人回到走廊检查信箱,里面只有节目组预先放的备用信封。
    闻念疑惑地看着霍司偈:“不会是整蛊我?”
    “我有那么无聊?”霍司偈蹙眉,走到角落联络节目组。
    【气头上呢给我整笑了】
    【霍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俩确实挺有聊的】
    【节目组到底在干什么!】
    这件事显然会爆发话题,节目组并没有出面干预,可霍司偈联络节目组了,他们有必要通知每位嘉宾,不要查看别人的信件。
    知道是周希年做的,闻念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小声和霍司偈说:“没事啦,我和她谈谈就好。”
    霍司偈收住多余的话:“谈不拢就不谈了,很晚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帮你换一个房间。”
    “不矫情。”闻念想了想说,“问题不在我,换一人也一样,他们之间有些事情没处理妥当。”
    闻念讨人喜欢的就是这股乐天劲儿,霍司偈调侃:“怪不得今天转性了,还以为你有良心了,知道该给人回信。”
    攥紧的心绪松落些许,闻念摆手:“还没拆我的信呢,记得好好欣赏,最好裱起来。”
    霍司偈嗤笑一声,走开了。
    房间里已经熄灯,四下昏暗,闻念轻轻关拢门,来到床边。
    “周老师。”
    周希年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并不应声。
    “你们怎么样,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至少你要把信还给我。”
    周希年不说话,闻念有点窝火,打着手机电筒翻找抽屉。巨兽一般,被子隆起来,随即滑落,周希年弓着身下一步下床,逮住闻念胳膊。
    “没有。”
    闻念偏头看着周希年,煞白光束映着彼此,好似古话本里为情互害的女人们。闻念最烦这一套,脾气上来,定定说:“霍司偈的信,还我。”
    停顿片刻,像一抹鬼影,周希年轻声说:“娄治的信,你不要啊。”
    “大家成年人了,做事说话要有尺度,你这么做伤害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计较。我很慢热,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在乎他们。”
    “你不在乎,要信来做什么?”
    “那是属于我的信,理由够充分吗?哪怕再讨厌的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
    周希年一时不知怎么辩驳,小女孩似的撂了一句:“你很自以为是。”
    “不觉得,这表示我足够在乎自己。”
    【哇念念好敢说】
    【这姐不会以为熄灯就不录了?】
    【周姐就没在怕的】
    【??????】
    【撕了??????】
    僵持一阵,周希年从沙发上的大衣里拿出一封信,“你要的,另外的已经被我撕了。”
    简直无可救药。
    闻念一把夺过信,转身抽出信纸确认字迹。是霍司偈的字,不过这次很有温度:
    向豆包公主赔不是,还请赏光与我吃饭。
    收起信,关掉手机灯光,闻念钻进被窝。
    其余人似乎并不知晓情书事件,还是和往常一样相处。早上薛淼来找周希年练瑜伽,周希年闷闷地说今天休息,蒙着被子继续睡觉了。
    薛淼看着正在化妆的闻念,俯身关切:“周老师怎么了呀,身体不舒服?”
    闻念扫着腮红,不失礼貌地笑笑:“不知道,可能没休息好吧。”
    “喔……”薛淼像收纳师一般,贴心地把凌乱的桌面摆放整齐。
    闻念不太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玩笑似的说:“你有强迫症?”
    “嗯?”薛淼怔了怔,脸微微发红,“不是,我就是……”
    闻念自觉神经过于敏感了,起身挽起薛淼胳膊,开朗地说:“去吃早餐吧!”
    岛台旁,娄治照例做咖啡。见着闻念,他脸色不大好看,看来霍司偈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不知道怎么说的,霍司偈应该不会轻易给人难堪。
    早餐丰盛,霍司偈和叶初分享同一份报纸,各看各的。
    闻念在霍司偈另一边坐下,手还没落下来,一幅干净筷子就递了过来。闻念瞄了他一眼,想瞧出他收信之后的异状,无果。
    她回头夹一只生煎,沉醉在口腹之欲中。
    “考虑得怎样?”报纸翻页,男人声音低沉悦耳。闻念一口汤汁爆在腔壁上,吐息热气。
    薛淼一直注视他们,见状赶紧递来纸巾。
    闻念擦了擦嘴,喝了口豆浆,更烫。娄治适时送来一杯冰水,她没客气。
    兵荒马乱一场,闻念端作仪态,朝霍司偈说:“当然好了。你得请我吃好吃的。”
    霍司偈叠起报纸,说:“晚一点来接你。”
    “你让——”闻念指了指手机,“告诉我地址就好。我下午要去印刷公司,有个活儿。”
    人陆续离开,闻念在餐桌上翻看的报纸,娄治几度想要说些什么,但闻念腻烦了严肃的谈话局,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昨天在咖啡厅谈话,娄治显然隐瞒了分手的实情。不过闻念并不在意,只是腻烦了谈话局,和他在一起没有那么纯粹快乐了。
    原因在于周希年,这个令人不安的前任。
    下午闻念上印刷公司选纸张材料,最强人脉赵大制片发来微信透漏,正在采访娄治和周希年。
    闻念使坏:打起来了?
    赵时雨:……
    赵时雨:周希年有dpd,希望你稍微理解一下。
    节目组在编排故事线,如果闻念和娄治现在就结束,会失去综艺的戏剧张力。闻念知道赵时雨的意思,回复:本来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复杂的东西,趋利避害。哥,我们各退一步,互帮互助。
    dpd,依赖型人格障碍,表现有抗拒风险、焦虑、不自信,依赖别人,任何事都希望由别人来决定。闻念查到这个词条,莫名想起网上前阵子批判的“娇妻”,一种典型的东亚女生存形态,其实就很像dpd。
    周希年表面上很难让人联想到“娇妻”,一个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娄治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闻念不愿再想。
    张秘书一早就发来餐厅地址,闻念回复:事情办完了,我过去等小霍总(玫瑰)
    没一会儿,张秘书回:(咖啡)(咖啡)
    行车路上,闻念戴着耳塞看手机。节目播出后陆续有好多人来搭话,大部分是惊讶、好奇,也有些人不怀好意地调侃,发来各种分析贴。有一篇的内容令人印象深刻,从节目里的一举一动分析她家庭背景,说她把综艺当跳板,接近豪门圈层,效仿某位知名企业家妻子的成功路径。
    还有所谓的知情人爆料她离职的时间,称离职一周立即参与恋综录制,说明这是有预谋的活动,是一芥的营销战略,她和一芥签了合约。
    闻念觉着,有机会得问下霍司偈,到底给不给她钱,给钱她可以演得卖力一点。
    最损的是一帮朋友,明知道节目组有规定,他们天天在群里发各种综艺截图,还大言不惭说,这些规定根本就是节目组拿来测验人性的,5g时代,谁能忍得住不看舆论,何况她一个前广告人现博主,高强度冲浪。
    闻念没反驳,却也真的能克制住不去搜索。或许是一种警觉,知道网络生态是什么样,也清楚自己的心脏几斤几两,就不给自己找事了。
    只可惜,不找事,事会主动找来。
    闻念的社交主页第一次收到谩骂,“你渴男的样子真几把贱”。这种无差别攻击破坏力不大,让人在意的是另一条,“上班的时候某人可没少骂甲方太子爷”。
    她按住这条评论,准备删除,底下弹出新回复。
    id momo的用户舌战群儒,擅用中日韩英四国语与本埠方言,各式热梗段子信手拈来。网友点进她主页寻找破裂,却骂骂咧咧退出来。
    没有露脸照片,不多的几则生活贴显示其人生活优渥,互联网生存等级前列。
    闻念发觉此momo是那位白富美。
    白富美的主页多了一则帖子,过万点赞,文案只有四个字:真相是真!
    本着职业精神,闻念想研究一下爆贴,点进去愈看愈迷惑。白富美不仅追了恋综,还嗑上了cp,她嫌“司念”这个cp名土,自创了一个“司闻败类”,千字分析“双标糖”。
    譬如,少爷在节目上初登场就一直盯着念念,只是节目组为了隐藏关系错开了镜头,然观众误会他在看别人。
    譬如,叫外卖的起因是看到念念和别人一起做饭,少爷不爽;后来少爷想和念念一起做饭遭到拒绝,又叫了外卖;但只要和念念一起,少爷就会显摆厨艺。
    又譬如……
    评论热门第一条嘲讽cp脑真可怕,垃圾堆里捡糖。白富美声嘶力竭似的说,就是真的就是真的,他对别人都不这样。
    车里香氛熏人,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缠绕,闻念紧扣脚趾,点右上角,选择举报,虚假信息。
    车落停,瞧见巷口一辆劳斯莱斯,闻念脑海里浮现白富美激动的语气。
    少爷日理万机,早早来餐厅等着,就是不一样啊!
    闻念神经一紧,念念有词,太子爷一贯守时,并不是什么特殊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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