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刘校长还叫老婆杀了家里养的一只鸡,炒了一盘红烧鸡块,鸡块里也放了本地辣椒,辣味十足。
    上桌时,刘校长见着菜色,才想起来:“哎呀,你们都吃辣吗?我们这边人没有不吃辣的。”
    赵澜是四川人,不怕辣,余姐也还行,剩下岑眠也没吭声。
    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吃程珩一做的饭菜。
    他做饭为了照顾沈平山和她的口味,基本上是辣和不辣的菜搭配做。
    岑眠属于那种不能吃辣菜,又想吃的类型,偶尔也会吃两筷子,也就练出来了。
    一开始学生们在的时候不好聊,刘校长和余姐聊客套话比较多,等学生们吃完走了,食堂里空下来,就剩下老师们。
    短暂的沉默后,刘校长愁眉苦脸:“哎,张胜这事闹的,做的真不是人事,妄为人师。”
    刘校长说起张胜,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有人附和,有人持保留意见,三言两语,态度不明。
    岑眠埋头吃饭,不愿意掺和到其中。
    余姐和赵澜也一样保持缄默,白溪塘自己的事情,她们不该管。
    听了几分钟,周立业阴沉着脸,直接放下筷子走了。
    见他走了,其他老师互相看看,更加直接地聊起来。
    “派出所那边什么消息啊?”
    “我有个亲戚在镇派出所工作,带那女孩去医院做了检查,具体的事,不让说,但怀孕肯定是怀了。”
    “啧,闹那么大,搞得学校也没脸,以后还怎么收学生。”
    刘校长叹一口气:“先别说收学生的事了,现在没了语文老师,课都上不下去。”
    “本来就没几个文化人愿意留在村子里。”说到这里,刘校长顿了顿,看向余姐,“对了,志愿者里有没有能来帮忙当代课老师的啊?”
    余姐一愣:“可是我们月底就要回去了。”
    “没事没事,月底学校也就放假了,一个暑假的时间,也够我想办法再招老师了。”
    余姐想了想,目光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岑眠,又想起之前王主任给她的交代,倒也正好。
    “那就让岑眠来上课吧。”
    岑眠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对上余姐的视线,疑惑地歪着头:“啊?”
    余姐笑笑:“我记得你在国外学的是教育专业吧?这不是正好嘛。”
    “……”岑眠上大学选的专业是教育学,不过是想找一个答案。
    那时候她对于学校的怨恨最深,不理解为什么学校的教育是那样的,为什么她和老师站在了对立面。
    她想知道,到底是她的不服管教出了问题,还是老师出了问题。
    到现在,岑眠也没有很准确的找到答案。
    让她来教课,不是带坏学生吗。
    “我应该不行的。”她委婉拒绝。
    余姐摆摆手:“有什么行不行,初中语文又不难,你一个硕士研究生,咋还不行了。”
    “而且组里其他人后续都有工作安排,腾不出时间了。”她一拍桌子,雷厉风行,“就这么定了啊。”
    刘校长没想到那么快就把代课老师给定了下来:“哎呀,那可太好了,多谢多谢啊!”
    “……”
    话到这份上,岑眠也不好再推辞,只能那么被赶鸭子上架。
    刘校长找出了张胜留下的教案,岑眠碰也不想碰,只拿了语文书走。
    似乎是看出了岑眠心里没底,刘校长安慰她:“别有什么负担,上课的时候随便讲讲就行,实在不行,你跟学生们说说出国的经历,他们肯定爱听。”
    岑眠扯扯嘴角,将语文书来回翻了两下。
    既然她应承下来,总不能太应付了事。
    “我尽力讲好。”
    因为天气预报说下午两点以后可能会有暴雨,所以今天医疗队的行程早早结束。
    岑眠回到老屋,发现栅栏开着。
    沈平山躺在摇椅里,拿一把蒲扇,阖目小憩。
    程珩一比平时回来的都要早,站在二楼的屋顶上,做防水。
    岑眠仰起头,阳光刺目,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眸子。
    程珩一穿着白色t恤,风将他的衣服下摆吹起,从她的角度看,男人精瘦的腰腹若隐若现,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她觉得烫眼,很快别过了脸。
    “眠眠回来啦?”沈平山注意到她回来,亲切地唤她。
    程珩一听见沈平山的声音,直起身,目光落到院子里。
    岑眠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光压,装作不知,只跟沈平山说话。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沈平山问她。
    “初中的语文课本。”岑眠无奈地解释,“刘校长让我帮忙代一下语文课。”
    沈平山夸道:“哟,这么厉害呢。”
    岑眠讪讪地笑了笑。
    程珩一从楼上下来。
    沈平山余光瞥见,使唤他:“我在河里放了个西瓜,应该冰好了,你去拿回来。”
    程珩一看向沈平山,视线很快移动到岑眠的脸上。
    岑眠低着头,嘴唇轻轻抿着,始终不肯和他对视。
    “……”程珩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半晌,淡淡道:“知道了。”
    程珩一走到河边,沿着河道快走出白溪塘,也没有找到沈平山说的西瓜。
    沈平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不知道是真放了西瓜还是没有。
    路上,正好遇见梁叔骑着他的三轮车,装着西瓜要去镇上卖。
    程珩一从他那里拿了一个西瓜,要给钱时,梁叔不肯要,还不满地骂了他两句,嫌他在外头待久了,净学些跟人生分的事。
    抱着西瓜回去时,沈平山嫌他慢,嘟嘟囔囔数落:“拿个西瓜拿那么久。”
    老头不光记性不好,脾气也越来越差。
    程珩一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纯当耳旁风,进了厨房,将西瓜切成块,装进盘子里端出去。
    沈平山拿了一块西瓜,吃一口,眉头就皱起,抱怨说:“怎么不冰。”
    他草草吃完手头的那一块西瓜,就不吃了,负手出门,去村口找人闲聊去了。
    没了沈平山,院子里仿佛一下安静了。
    岑眠小口小口咬着西瓜,默不作声,心里较着劲,跟程珩一赌气。
    程珩一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也不说话,就只吃西瓜。
    程珩一西瓜吃得慢条斯理,干干净净,也不吐籽,连着瓜肉一起吃了。
    倒是岑眠吃的西瓜汁蹭到了脸上,手上,黏黏糊糊。
    院子外头,有人伸长脖子,朝他们两个打招呼,然后问道:“岑眠,下午打桌游去不?”
    程珩一认识外头的男人,也是志愿者队伍里的,二十七八岁,平时闷声不吭,对着岑眠倒是态度热情。
    岑眠提高嗓门应道:“一会儿就过去。”
    她的嗓音脆生生,说话的语气比跟他讲话时,轻松不知道多少。
    程珩一垂眸,抿了抿嘴唇。
    男人走后,岑眠吃西瓜的速度明显加快。
    “还要吗?”程珩一将盘子递过去。
    岑眠不想搭理他:“不要。”
    “……”程珩一放下盘子。
    院子里的沉默更甚。
    岑眠吃完西瓜,走到水井边,洗手洗脸。
    她洗完脸抬起头时,才发现程珩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站在她面前。
    水珠清凉,流进她的眼角,有些刺痛。
    岑眠眨了眨眼,对上男人漆黑一团的眸子,里面的光灼灼明亮。
    “你昨天晚上说得对。”程珩一开口。
    为什么他要非得那样,非得叫其他男人伤害了她,才自以为是地去救她。
    为什么不是现在就保护好她。
    岑眠怔了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珩一直直地凝望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热烈与坦诚,不遮不掩。
    “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岑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睫颤了颤,水珠从眼角又流出,像是落了一颗珍珠。
    “你说什么?”
    程珩一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重复,继续说:“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但我会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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