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一个纤细身影走近自动贩卖机。
    林瑜长发披肩,白衣飘逸,她拿出手机,替程珩一扫了码。
    “哐当”一声,自动贩卖机掉下一瓶水。
    程珩一回过神来,没看旁边站了谁,侧身让开位置,转头要走。
    林瑜蹲下,拿出挡板里面的矿泉水,出声叫住他。
    “程珩一。”嗓音温柔婉转。
    程珩一顺着声音看过去,才注意到林瑜。
    林瑜抬起手,将矿泉水递过去。
    “给你买的。”
    “……”
    岑眠的病房在二楼,篮球场边的自动贩卖机离住院楼很近,林瑜讲话的声音清晰可闻。
    吴轻托着腮,远远瞧见这一幕,小声说:“林妹妹又开始了。非得蹲着跟人说话吗?那么低胸的裙子,伸个手都挤成奶牛了。”
    护士长听了,皱皱眉,低声指责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同事,什么林妹妹,别没大没小起外号。”
    林瑜平时在骨科很会来事,时不时给大家买点心,送小礼物的,很得人心。
    吴轻盯着林瑜,脸上厌恶的神情毫不掩饰,倒显得她很刻薄了。
    她撇撇嘴,没有吭声为自己辩解。
    护士长扫一眼手表,“真是的,我怎么跟你在这儿看比赛看了这么久,吴轻,跟我去一趟隔壁病房。”
    吴轻应声,从窗台边站直起身,突然想起来,叫道:“哎呀,岑眠!你也站太久了,说好的二十分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她们在上面能听见下面人讲话,下面的人自然也能听见她们的。
    听见吴轻喊岑眠的名字,程珩一立即抬起头,看过来。
    岑眠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瑜和程珩一,不巧,正好撞上他投来的视线,想躲都来不及。
    “……”
    程珩一挑了挑眉,提高了讲话的音调,隔着两层楼问她,“能下床了?”
    岑眠顿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反应,半晌,点点头。
    林瑜拿着矿泉水,手悬在半空许久,稍显尴尬地自己站了起来,将水递到程珩一面前。
    “喝点水吧,看你流了很多汗。”
    程珩一收回目光,看向她,他没接水,只是眉心微微皱起,不动声色地审视她。
    岑眠望着林瑜那一张雪白的脸,总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透着淡淡的怯懦,让谁都舍不得难为和拒绝她。
    真是让人不爽。
    “程珩一。”
    岑眠出声,嗓音软软而轻盈,唤他的名字时,比林瑜唤得还好听,如夜莺轻啼。
    程珩一的呼吸轻了,缓缓抬眸,和她对视。
    岑眠往窗前倾了倾,“你要上来看看我吗?”
    她的主动让程珩一的眼里闪过一瞬错愕,怔怔凝着她。
    阳光映在岑眠的脸上,皮肤净白如瓷,清澈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她像是倚在高高阁楼上的小公主,不知遮掩地显露出她的美丽,明媚得像是世间最动人的玫瑰。
    程珩一的目光灼灼,岑眠的脸颊发烫,她别过眼,躲开了那过于灼人的视线。
    微风起,带着一道清冽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
    “好。”他说。
    第10章 白夜
    林瑜站在一旁,盯着程珩一的脸看,他的目光凝着住院部二楼,清冷眉眼柔软下来,向来不解春风意的寒冰就那样轻易消融了。
    篮球场上,陈甫舟还没有打过瘾,喊他,“还有时间,再来一局啊?”
    程珩一将臂弯里的篮球扔回球场,“走了,你们打。”
    陈甫舟:“……”他走了还打什么啊。
    篮球在林瑜眼前划过一道弧线,最后在球场中央连弹几下。
    她忽然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体育课是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
    只要下课铃一响,岑眠背着书包站在球场边,皱着眉,不高兴地叫一声他的名字,不管男生们的球赛打到多焦灼,程珩一都是直接扔下球,跟她一起放学回家。
    就像现在这样。
    林瑜咬紧了嘴唇,颇不甘心,往前迈了一步,挡住程珩一的去路。
    “水。”
    她咬唇的动作,配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像是纯洁的海妖在撒网。
    “……”程珩一垂眸,静静看她,如古井无澜的眼眸,透彻见底。
    半晌,他淡淡道:“你自己喝吧。”
    音调平稳冷沉,透着不加掩饰的疏离,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离开,走进了住院楼。
    林瑜的手悬在半空,薄薄的矿泉水瓶被她捏得变了形。
    岑眠靠在窗边,默默看她在程珩一那里碰了壁,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林瑜抬起眼,狠狠地瞪她,眼睛里全然没有刚才的柔弱,眼神里的凶相衬上她瘦削的五官,显得戾气很重。
    “你满意了?”她说。
    岑眠耸耸肩,关上了窗户。
    病房外传来敲门声,轻叩了两下,纯粹干净。
    岑眠没想到程珩一上来那么快,扭头去看。
    病房的门没关,程珩一站在门边,就那么和她对视,没有进来,似是等她的许可。
    刚才在二楼的时候看不清楚,此时离得更近,岑眠注意到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沾湿,运动过后,手臂的青筋脉络更加清晰,冷白肌肤泛起极淡的粉调。
    病房里极为安静,她甚至能听见程珩一的呼吸声,上下起伏,莫名透着一股撩人的欲。
    岑眠悄悄咽了咽嗓子,双手撑住拐杖,想要站直起来。
    一阵刺痛从腿上传来,她靠在窗边站得太久,腿麻了。
    程珩一看出她动作里的迟滞,“怎么了?”
    岑眠尝试动了动腿,酥麻的感觉再次袭来,难受得她龇牙咧嘴,只能讷讷道:“腿麻了。”
    她用拐杖还不熟练,没有受伤的腿麻了不能使力,很快就撑不住,手一软,拐杖“啪”得一下倒地。
    好在岑眠的反应比较快,整个背部重新靠回了窗台,勉强站住,但也是摇摇欲坠。
    程珩一不再等她的许可,大步迈进病房,走到她身边。
    “能走吗?”他问。
    岑眠的脸拧成一团,摇摇头。
    程珩一薄唇轻抿,踟蹰了两秒,“我抱你去床上?”
    岑眠一怔,但很快注意力又被腿上失去知觉的麻木感占据,又怕碰撞到骨折的腿,她顾不上想太多,伸出两只手。
    程珩一凑近,微微弯腰,让她勾住他的脖颈。
    两个人没有言语的沟通,动作里却透着无形的默契。
    岑眠被他拦腰抱起来,隔着衣服布料,她清晰地感受到程珩一灼热的体温,大掌整个抵在她侧腰,有力而安稳。
    隔着窗户玻璃,她余光不经意地一瞥,看见林瑜还站在原地,脸色难堪地盯着他们。
    “……”岑眠倒没想在她面前和程珩一表现亲密到这样程度。
    她懒得去管林瑜的目光,垂下了眼,视线里是男人的颈窝,t恤松散开,露出里面深邃立体的锁骨,白皙肌肤若隐若现。
    岑眠看得眼底发烫,耳根红了起来。
    程珩一将她抱上床,动作小心翼翼,拿过沙发上的靠枕,垫在了她麻木的那条腿上,让血液恢复循环。
    腿麻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岑眠忍了一两分钟以后,就恢复过来。
    她这会儿知道尴尬了,低着头,不去看他。
    程珩一开口说:“你的腿还是少走动些,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能站着看那么久。”
    “……”
    岑眠抬起头错愕看他,原来他早就发现她趴在窗台上看他了吗。
    她面色一滞,嘴硬反驳道:“谁在看你。”
    岑眠的声音软糯,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程珩一的唇角勾起,“我又没说你在看我。”
    岑眠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揶揄,脸唰得涨红,扯过床上的被子,蒙住脸。
    不想理他了。
    程珩一看着床上团鼓起的小山包,无奈地摇摇头。
    他看了手表的时间,而后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小山包,“我下午还有门诊,先走了。”说完,便离开病房。
    岑眠等了两分钟,确定外面再没有动静,从被子里慢腾腾地探出脑袋。
    她的手背在脸颊贴了贴,温度滚烫,随即懊恼地轻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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