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连星象的书也读啊?”阮灵萱是真的佩服,眼睛随着拔高的音调而发亮,就快和天上闪烁的星星一样耀眼了。
    她的夸赞就和流水一样自然,滔滔不绝,并没有什么让人值得在意。
    可是萧闻璟还是觉得心口有点异动,仿佛是心快了又或者是慢了一拍。
    萧闻璟勒令自己收回视线,揪住几根草绕至指尖,让自己心神平静。
    “为了应付你源源不断的问题。”
    弦外之音阮灵萱听出来了,轻哼道:
    “你嫌我话多,我不说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阮灵萱果真安静下来,萧闻璟也松了口气,复抬起眼,看天上群星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阮灵萱枕着自己手臂睡着了。
    萧闻璟轻蹙起眉,环顾四周,竟没看见她的女使云片。
    “公子,阮小姐就这样睡了,会着凉的。”
    不用谨言提醒,萧闻璟也知道现在夜风寒凉。
    他起身把自己披着的大氅解下,轻轻盖在她身上。
    “你去找她的女使过来扶她,我先回车上休息了。”
    萧闻璟裹着单薄的衣,缓步离开。
    一直栖身树上的少年跃了下来,指着阮灵萱说道:“你之前说那个频频让公子情绪起伏的小丫头就是她吧?”
    少年叫慎行,是一名杀手,听从沈侯爷遗命一直保护着萧闻璟,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佩刀上,狠厉道:“可见不是个省心的,不如我现在就把她杀掉!”
    谨言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不说她是官家小姐,而且你也看见了,公子对她又是共食又是披衣,非比寻常,她可是公子的朋友……不能胡来!”
    “你怎知非比寻常?”慎行哧了一声,不以为然。
    “是我的直觉!”谨言用力点头道:“不信你且等着瞧吧!公子对她就是不同!”
    第19章 让步
    云片被谨言找过来,摇醒了阮灵萱。
    “姑娘,可不能在外边睡,会生病的呀!”
    阮灵萱揉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一件厚重的大氅,不由嘀咕了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云片帮阮灵萱把大氅提起,好让她能够起身。
    阮灵萱揉了揉脖子手腕,刚张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才刚过六岁,若是贸然说起自己做梦梦见大婚,被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岂不是怪异。
    “没什么,这是……”
    她扫了一眼大氅的样式,“是沈玠给我的?”
    云片点头。
    这样厚实精致的皮毛大氅,在这里除了沈家的小公子外,还有谁能有?
    阮灵萱摸了摸大氅柔软的毛皮,自言自语了句:“他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云片刚想点头,可回想了一下沈小公子那双看谁都漠然又黑沉的眼睛。
    他近人情么?
    云片打了一个抖,连忙摇头。
    翌日清晨,车队再次上路,不过今日阮家夫妇另有打算,要离开车队一段时间。
    车队有护卫,路线也是早已经定好的,所以交代了几句要阮灵萱安分乖巧,不要惹事,夫妇俩就安心地带着六名护卫骑马离开,去往不远的县城拜访旧友。
    阮灵萱目送着父母离去,拿起手边的九连环,解了起来。
    马车摇晃,阮灵萱的精神总不能集中,摆弄了一柱香的功夫,没有成功,就不耐烦地把九连环扔到了一边,趴在车窗朝后面的马车喊道:“沈玠,你在做什么?”
    萧闻璟坐在马车里,闻声又翻过一页书,却是不搭理。
    谨言看了眼萧闻璟,正要出声,却又被他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好闭口不答,旁边骑着马的慎行似有些得意,朝谨言轻哼了声。
    阮灵萱得不到回应,气恼地收回脑袋。
    八成又是装聋听不见,萧闻璟真讨厌!
    云片看她不高兴,开口道:“姑娘,二爷和郡主要我们到前面的驿站休整,等他们汇合,奴婢估摸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距离就要到了,到时候您是想吃红烧鱼还是辣子鸡?奴婢找人给您做?”
    “唔,还是吃辣子鸡.吧,鱼刺太多,不喜欢吃!”阮灵萱想了想,又点了几个爹娘喜欢的菜,吩咐云片到时候一起准备。
    就这会功夫,她已经忘记了萧闻璟不理她的事,又拉着云片看风看树,数树上的鸟儿。
    一路叽叽喳喳过去。
    临近冬日,官道上的行人车队不多,所以车队被拦下后,领队的护卫过来告诉阮灵萱是有人遇了劫,要向他们求助。
    阮灵萱颇感意外。
    “爹爹娘亲都不在,可否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自行离去?”
    阮灵萱觉得,世上最大的难事莫过于出门在外没有钱,只要有钱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阮家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不缺几个钱,所以她就这样天真道。
    “小姐,她们说不要钱,还说是家中男丁都给劫匪杀死了,想要卖身为奴,好找个落脚之地,我们怎么相劝,她们也不肯走,实在没有办法了。”
    阮二爷心善,二房上下的家丁护卫也随着他,干不出心狠手辣之事,自然也不能对两个弱女子强行驱赶。
    阮灵萱带着云片上前去看。
    远远就听见两道婉转动听的嗓音。
    “大人,就请行行好吧,我与妹妹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这般,若是老爷肯收留我们,就是做个院内粗使丫头,给碗饭吃就行了……”
    “若是大人不肯收留,岂不是要我们姐妹俩去死,这年关将近,大人若是身负无辜性命,也是不好的。”
    待走近一看,只见两位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吊着两捋头发在脸颊旁,衣服上还滚着灰尘,唯有两张脸还清秀可看。
    阮家的护卫道:“这是我家小姐,大人和夫人不在此处,你们也知晓,我家小姐心善,说给你们些银两,自去安身。”
    两女一看,这车队里当事的居然是一名五六岁大的丫头,不由互相对望了眼,随后膝盖往下一跪,就哭求道:
    “小姐,我和妹妹已无亲无友,才想着自卖为奴,好有安身立命之所,小姐既心慈,不若就收下我们吧!”
    “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若非家破人亡,也不至于要如此,还请小姐行行好!”
    两人又泪眼婆娑地诉说她们这一路的艰难和困苦,听得阮灵萱于心不忍,心有动容,连声让她们二人起来。
    云片都抬袖擦了擦眼泪,为两人的遭遇感怀。
    旁边的护卫蹙了眉,有意要劝:“小姐,属下觉得不若等老爷夫人……”
    那边的妹妹立刻眼泪滚滚而落,激动地揪着心口,好似随时要被气晕过,“大人难道还在怀疑我们两个弱女子是坏人吗?”
    护卫一时语塞。
    “你们怎么会是坏人呢?”阮灵萱左右安抚,想了一想,终下决定:“既是如此,那……”
    “稍等。”萧闻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阮灵萱看着萧闻璟手握一卷书就走到自己身侧。
    “我刚刚听人说,这两人要自卖己身为奴?”
    “为奴肯定是没必要的,我只是想先把人收留下来,等到爹爹回来……”阮灵萱摇了摇手,又奇怪萧闻璟居然还会来管这闲事,“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觉得凡事,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两姐妹看见又来了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多往心上放,“这位小公子可有什么疑虑?我们当真不是坏人!”
    “那好,你们姓什么,祖籍何地?何时何处遇险,对方几人,自家伤亡如何,如何脱险,昨夜宿在何处?”萧闻璟也不客气,一连串问题直接砸了过来。
    少年虽然年纪小,可是那眼神却不好糊弄,莫名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那名姐姐稍定了神,才开口道:
    “妾身姓苗,祖籍……祖籍泰成,一天前于十里外的樟树林遇险,对方人数众多,不知几人,我家父兄家仆皆死,我与妹妹躲在树后逃过一劫……昨夜……”
    旁边的妹妹随意指一个方向,接口道:“昨夜我们就歇在路边的林子里。”
    萧闻璟微微抬起下巴,唇角稍牵,淡声道:“你们还是自行离开,不要再阻我们的路了。”
    “小公子何出此言,那位小姐都要答应收留我们了!”姐姐大惊,不知道为何事情突变。
    “你们欺她笨,一味胡搅蛮缠,可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走,是想被扭去见官吗?”
    两女还没有反应,阮灵萱差点要跳起来了,“你说谁笨!”
    萧闻璟按住她的手,又看了眼两个仍心有不甘的女子,缓缓道:“祖籍为泰成的苗氏宗族,建武三十二年获罪,抄家流放北岭,凡苗姓子弟避之不及,怎还敢往上靠。再则樟树林,树粗根茂,马车难行,无论露营、埋伏都不会选在那种地方,你们不过是想着樟树林地势复杂,虬枝盘曲,不好验查才随口一说。”
    “既是被追杀,耳戴铜丝坠,鬓插摇花簪,累赘又声响,岂不自相矛盾?”
    两姑娘都捏住了自己还在摇晃的耳坠。
    萧闻璟又一指潮湿地面,“何况昨夜下雨,两位姑娘无车无马,却衣鞋整洁,只有一层干灰,不像是逃命至此的模样。”
    话音落下,两人彻底白了脸。
    也不等被人再撵,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钻进了林子里,再不见踪迹。
    阮灵萱目送两人逃走。
    还真都让萧闻璟说中了?!
    “你才刚刚来,怎么就注意到这么多了?”就连人家姑娘耳朵上戴了什么坠子,头发上插了什么簪子都知道。
    阮灵萱实在不解。
    上一世也没听见说他们遇到过两名女子拦路,所以萧闻璟是能夜观星象,还是未卜先知?
    “年关将近,骗子尤多,你难道不觉得半路上忽然冒出两个人很可疑,应当先提防她们是不是有所图谋吗?”萧闻璟看向两眼纯懵的阮灵萱,差点想要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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