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约在相同的季节,那个属于我们的五月。
    在下次桐花绽开之时,彼此允诺着,自然会有思念的样子。
    那片纯白如雪的满天飘絮,我其实看不清,那风吹阿吹的,却从来都没停过。
    你就像那薄如蝉翼的轻,禁不起任何的流动,没有自己方向,只是顺着风而走。
    我该让油桐而坠,或者让你而飞,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
    我无法选择的,因为油桐注定得凋谢,我没能留下的,于是我只能跟你说再见。
    「我们,到尽头了吗?」这话我放在心里始终没能说出来。
    当下没说的,将来就不会去做,当下去做的,将来还是会想做,
    如果说的都能去做,那你会如何选择呢?
    「我想,再陪你去看一次桐花吧。」这是我想说,也想做的。
    轻摘一片叶,我当那是雪,雪是冰的,这叶却没任何温度,反而有些苦楚。
    我捻一片叶,原来不是雪,雪会融化,这叶却是日渐凋零,慢慢碎成空虚。*
    「我觉得你的行为让人感觉很像痴汉。」我说。
    「你看过这么帅的痴汉吗?」他推着车子回答。
    「那我该说你是痴汉帅哥界的第一把交椅吗?」
    「第一把我不敢说,但如果我是第二把,应该没人称的上是第一把。」
    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家的小五十推回去,其实我是很后悔回去的,因为我们做事往往只想到当下,却没想到后果,当下的我们把小五十飆坏掉,之后的我们可能会被棍子打到快死掉。
    其实我们很想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车子推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这种事情不可能办到,因为我看着小五十正在冒着白烟,即使是白痴都知道,车子已经掛了。
    我跟黑肉家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十公尺,这样的距离好处很多,但坏处却也不少,特别是这个时候。就在我们推回去时,这过程中我们就能大概想起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有预感,这次会死的很惨。」我说。
    「最惨的事情是偷骑车被抓到,所以会死的很惨;比偷骑骑车被抓到还更惨的就是,你偷骑就算了,还把车子骑到掛掉;然后比偷骑车骑到掛掉还更惨的就是,你以为可以这样不知不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时,却发觉有两个女人正在家门口等你,如果要我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人,那我想就是我妈跟你妈。」
    这一切毫无意外的,我跟他都被打的乱七八糟,之后连续好几天,我跟他走路时脚都会开开的,但即使如此,却是我们有史以来觉得做屌的一次。
    「如果是因为她而被处罚,就算把我屁股打到烂掉我都甘愿。」我摸着红肿的屁股说。
    「要成就大事业之前,总是会有牺牲的。」然后他又开始幻想自己是电视连续剧中的人物。
    我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至少我们知道她家在哪,光是这点就值得了,再来最重要的就是以后了。
    国二的暑假对我们而言,可说是地狱,也可以是天堂,对于我们这些被彻底放弃的放牛班来说,如果不玩到整个疯掉,那就是头脑有问题,而对前段班而言,如果不把所有生命都用在读书上面念到死掉,即使你不想,还是会有人逼你,在这样的压榨之下,头脑一样会出问题。
    「我真不晓得,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书可以念。」即使是身处同个学校的我们,却有两种不同的制度,很典型的,一个台湾,两个世界。
    我们暑假有整整的六十天可以玩,如果扣掉睡觉时间八小时,那么一天还有十八小时,然后你开始会想怎么好好去利用这十八小时。
    你可以每天看电视看到眼睛抽筋,或者打电动打到手断掉,但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果不把生命彻底挥霍在玩乐上,那就是头脑有问题。
    「给我两个月,我就可以把她家攻下来。」他很有自信的说道。
    「你想怎么做?」
    「就看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都好,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我说。
    「攻坚吧。」他说。
    「……」他开始沉浸在电视的警匪动作片中。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烟雾弹和一把衝锋枪,把烟雾弹丢进去,然后在开枪扫射,先把那五个看起来很白烂的家教干掉,之后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前段班的暑假总是少的可怜,对他们而言,背负前段班这个名词时,彷彿就是为了考试而活的,从你醒着开始就在考试,为了那几个数字,只因为那些数字决定你的未来。
    我们不能光凭那几个数字而决定一切,但那些数字却可以改变你很多的一切,就像前段班和放牛班一样。
    她所背负的,是一个叫做「未来」的东西,也许这不是她想的,但她却无法决定,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只要把所有生命都拿来唸书那就够了。
    「未来的我们,会是怎样?」我曾经这么的问他。
    「都会长大吧,到时候我们都会变男人,而她也会从女孩变成女人。」
    「怎样才算是男人?」
    「当你不再是男孩时,那么就是了吧。」
    他说的很简单,但我听起来却很复杂,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我想当的并不是男人,而是男孩。
    「等我变男人那天,我一定会像乔丹那样飞起来。」他很认真的说。
    算了下时间,我跟她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面了,身为她男朋友的我,这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我们都只是小鬼头,但深受电视影响的我,却有一种不被在乎的感觉,当然这也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时间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就拿暑假来说,当你上学时,你会巴不得赶快放假,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放到人疯掉也关係,而当你一但放假之后,你却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开始怀念起上学的那段日子。
    特别是我。
    因为我总会想起那个特别的她。
    七月二十是她的十五岁生日,于是我开始幻想像电视一整个烂到不行的老掉牙剧情,我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来帮她过生日,比如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象徵长长久久,但玫瑰玫瑰,别说九百九十九了,要我生出九十朵可能都有困难;再不然就是电视的鑽戒广告,里头的一句广告词「鑽石恆久远,一颗永流传」,只不过一颗鑽石少说也要好几万,如果加上克拉的话,也许是几十万或上百万,以目前的我来说,如果一天零用钱是三十块,那我即使努力存整年都不花掉,那也不到一万块,就算有,全部给它丢下去,那我可能一颗就破產,所以这样还是不成立。
    送生日礼物是门很大的学问,特别是送给自己的女朋友,而且这当中一定是要有价值的。
    「说真的,我不知道要送她什么。」距离七月二十还有十天,但我却毫无头绪。
    「她有喜欢什么吗?」黑肉问。
    「有阿,她说,她很喜欢郭富城,尤其是他唱的对你爱不完。」我无奈的说。
    「还有呢?」
    「可以的话,这东西希望是她能用到的,这样她在用时就会想起我了。」
    「卫生棉?」
    「好自在?」
    「苏非?」
    「靠得住?」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胸罩呢?」
    「可我不知道她多大。」我说。
    「有个人一定知道。」
    「谁?」
    「小纯。」
    「为什么她会知道。」
    「因为小纯是女的。」
    「这跟她是不是女的有什么关係。」
    「因为电视上说的,『女人最了解女人』。」
    「可她是女孩,不是女人阿。」
    「她早晚会是的。」
    小纯是跟我们一起的同班同学,但说不上熟,即使是身处在同个班级,她跟我们关係就像是「一个台湾,两个世界」一样。
    虽然她就坐在黑肉后面,但他们却很少讲话,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与世隔绝一样。黑肉说她吸的是跟前段班一样的空气,而且她真的很厉害,从她国中以来,每次考试总是在前三名,当然对我们而言,我们其实不是那么在乎名次,只因为我们总是期许自己是淡泊名利的人。
    但说穿了,这些都只是我们不想念书的藉口和理由,即使我们很清楚,却没想过去改变,如果说是环境使然,那我想,身处放牛班的我们,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原因吧。
    「放牛班不是该死,而是罪该万死。」这话是当时陈亦铃导师所说的话。
    「干。」当我知道时,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感觉。
    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错在我们生不逢时,如果说现在还有乱世的话,那我想所谓的放牛班就是了吧,可惜的是,自古以来乱世中总会出现的梟雄,可我当不成,也无法当,因为那样的头衔并不适合我。
    我想,还是当个狗雄吧。
    在时代推动的教育改革中,我们往往是被遗弃和鄙视的,这个我们,是我和黑肉,就好像被贴上标籤一样,不管怎么撕都撕不掉。
    「总有一天,我会考上最好的学校,证明前段班可以的,我一样可以。」记得这是某天我问小纯为什么要总是要这么用功时,她给我的回答。
    我想改变命运,所以我得创造命运。
    *我要创造命运,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在该死的时代中,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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