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书逃到了国外,但那也不是一个桃花源。
    他爸记恨留学的事没和他提前商量,认为这是一种失去掌控的表现,便开始在学费和生活费上为难他。
    除了能够获取的奖学金,齐云书捉襟见肘,生活像一个堵不完漏洞的屋顶,还偏逢连夜雨。
    他不想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他不想认输。直到夏真言的不告而来,打破了这种生活。
    夏真言从齐云丞那里要来了地址和电话。
    “……我就旅游啊,顺便来看看你,过两天就回去了。”
    “那你好好旅游,不用来见我。”
    齐云书刚下课,他还忙着要去打工。
    “但我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了,我拎着个箱子,人生地不熟的。求求你了小书,我见你一面就走。”
    “……”
    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那就一面,你马上去旅游你的。”
    当然,见面以后不可能只见一面。
    在陌生的国度,夏真言似乎更有正当的理由去依赖他。
    他只能带着夏真言连轴转,去往他打工的地点,把她寄放在附近。
    夏真言除了在到第一个中餐厅时有些惊讶,后面表情都很平静,她甚至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帮他拎外卖。
    他忙到深夜结束,给夏真言找了一家酒店才松了口气,认为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了。
    结果第二天,他一看到新闻上说他们街区最近多了不少抢劫犯。
    夏真言一打电话过来,想再次约他见面,他让她来他宿舍。
    一个在阁楼的窄房间,就一面窗户,靠着马路。
    夏真言睡床,他睡地板,剩下除了一张桌子和书,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
    主动提出这个邀请很难。
    他还不如低声下气地求他爸给他钱,或者让学校里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他都不在乎了。
    唯独夏真言出现在这儿,出现在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环境里,让他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
    夏真言笑眯眯地说这个房间好像小精灵住的。她顽固地每天等他下课,陪他打工,好像乐在其中。
    他唯一有过空闲的那个下午,他们在附近的公园看了一场很垃圾的球赛。
    有人在下面抽大麻,有人对他们比种族歧视的手势,看到中途,几个球员打起来了,还有个球员信息素冒出来了,场面更加混乱,他只能带夏真言迅速离开。
    他们跑出来以后,夏真言喘着气大笑。
    齐云书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就很开心啊,很久没和你在一起玩了,真的好开心。”
    她笑得真心,齐云书没说话。
    这是夏真言的天赋,除了她幸运,她的确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
    火气来得莫名其妙,他说,“所以体验这么多天了,你能不能回去了。”
    夏真言一愣,讪讪道,“我假期还长,所以……”
    “但我很累,我已经够累了。夏真言你比我还大,能不能别总这么任性。”
    果然,他一提起自己,夏真言马上答应。
    第二天一早,他目睹她背影消失在出租车里,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夏真言走后不久,他账号上多了很多钱,由于数额超过限制,还分了好几天好多笔。
    夏真言发来一段不长的信息,看得出她很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好听些。
    “小书,你很优秀,为了留学付出了很多精力,被这些东西拖累真的可惜。你知道就算我不喜欢你,我也会这么做的。以后还给我就好啦。”
    齐云书没有理由拒绝。
    他停了那几份打工,但他内心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挣到钱。为此他更加投入到学习中,第二年拥有了一份不错的兼职,甚至是和食品研发相关的,也为他后来的学业和工作打下基础。
    四年后他毕业回国。
    齐云书没用完夏真言给他的钱,甚至还在此基础上攒了一部分,勉强能凑够夏真言当初给他的数。
    夏真言就像忘了这件事,他也没急着还。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虽然夏真言没要求,但他就想到时候多还点给她。就好像能让她高看他一眼似的,哪怕夏真言从来没鄙夷过他。
    那个夏天,齐云丞喊了很多人去海边度假。
    齐云书其实不喜欢海,太过宽广,规律的潮汐无穷无尽,看着心烦。
    已经开始做编剧的夏真言看起来和以前变化不大,只是从短发变成了长发。她说自己认真写的东西没人收,迎合市场写违心的东西,也没其他人写得好,在考虑要不要出国进修。
    很艺术家的想法。
    齐云书参与食品研发,旨在研发出市场会受欢迎的商品,商品的广告词上总喜欢带上爱、健康与快乐的虚幻字词,只不过为了卖得更好,赚更多的钱。
    天黑后,齐云书不想喝酒,也不想吃东西,一个人出来在海边坐着,遇到了夏真言。
    夏真言的脸在户外灯的照射下一片惨白,像见了鬼,他下意识问,“怎么了?”
    “没事。”
    夏真言摇了摇头。
    “我……我出来转转。”
    “哦。”
    “你带酒了吗?”
    “没有。”
    夏真言跑到不远的商店买了一提回来,坐在他旁边。
    “我不喝。”
    “没事。”她拉开拉环,“我自己喝。”
    当地自制的啤酒酒精度比超市里的会高一些,夏真言喝了好几罐,在此期间她什么话都没说,液体从喉咙不断滚进去发出压抑的咕咚咕咚声。
    他按住酒罐,“差不多了。”
    夏真言听话放下来,抬头仰望,“星星好多。”
    “嗯。”
    “真的很多。”
    夏真言的眼泪突如其来地往下流。
    可能会有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但海边咸腥味很浓,齐云书也不是当年冒失的十几岁少年。
    他想问到底怎么了,但他觉得还是不问出来会简单点。
    夏真言下意识又拿起酒,趁齐云书没注意快速喝了一口,“妙语她……”
    “嗯?怎么了?”
    “我真的想不到,我怎么这么笨……”她自言自语,泪水落在她的裙子上,“我以前就觉得不对劲,但是谁能想到啊……”
    她说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也没说出一句真正有用的话。
    齐云书归结于夏真言醉了。
    因为她还从沙滩里找了一个螃蟹壳,向齐云书大声炫耀,说自己抓到了螃蟹。
    她还突然放声大哭,把一个站在他们准备放烟花的人吓了一跳,点燃的火柴和烟花都掉在地上,潮汐刚巧涌来,正好把它们打湿了,骂了他们两句神经才走。
    “……夏真言,你想不想回去了?”
    “不想。”夏真言摇头。
    “回去休息了好吗?很晚了。”齐云书尽量放缓语气。
    夏真言继续摇头,“不要。我不想回去看到他们,我真的不想回去。”
    她一边拒绝,一边眼泪不要钱地流。
    醉鬼实在令人生厌。这点他在他父亲身上深切体会到过。
    可齐云书不能真的把她丢在这里。
    海风侧面吹来,把她凌乱的沾了汗水的头发吹得更乱,全部飞到了她脸的前面来,还有几丝粘在她眼球上,她直觉不舒服,迷迷瞪瞪伸手去抓。
    “真的该回去了。”
    他用一只手帮她抓住头发固定在后面,没抓完,又加了一只手,像一个隔着距离的拥抱。
    “糟了。”她好像清醒了点,抬头看他,“我头发好丑啊,还让你看到了。”
    夏真言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染了棕色,耳际的高度形成了有些明显的分界线。如果不是齐云丞没提前告诉她齐云书会来,她一定会花上半天去补染的。
    “丑什么啊,莫名其妙。”
    齐云书只能看出长度变化。
    他离夏真言很近,夏真言的脸上有泪水、汗水,甚至还沾了一点沙粒,但在他眼里,也是一张从来没丑过的脸孔。只是看了太多眼就会心慌意乱。
    “反正就不好看。”
    夏真言喃喃。
    她头发在他手里,变得老实了,垂头坐着一动不动,但一让她回去,她就全力拒绝。
    僵持到深夜,沙滩上的户外灯都灭了,齐云书也放弃了。
    齐云丞定了三栋房子,夏真言住的那栋还有两个omega和一个女beta,他要是这么把她送回去,明天就会流言四起。
    他只能这么守着她,守着守着,自己也睡着了。
    睡得不太安稳的夏真言做了一个在热带森林里迷路然后点燃火堆的梦。
    凌晨五点。
    夏真言微微睁眼,从海平面那头过来的一线金色光芒刺痛了她的双眼,“日出……”
    她无意识念出来。
    齐云书被她惊动,一把将她扶正,没让她发觉她是在他怀里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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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认识时间太长了,这个番外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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