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想着就是小徒弟一会儿送他个糖人儿他都要好好夸奖一番的时候,不由的呼吸一滞,甚至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阴蚀珠?”
    见他反应这么大,叶炽就知道送对了:“应该是的,不过就是碎片,我们把完整的珠子……炸了。”
    谢青崖一听就知不简单,忙问道:“炸了?可有受伤,你且细细说来。”
    于是,叶炽便把之前在清水镇的经历都讲了一遍,谢青崖的眉头随着她的讲述一会儿舒缓一会儿皱起,最后只道:“机缘无不伴随着风险,这等危急之下,你能顺利结丹,实属天眷,也是你自己挣来的。”
    叶炽抿着嘴笑:“那师尊帮我看看金丹?”
    虽然自己觉得没事,但总是看一眼才更放心。
    “嗯。”以传道授业解惑,师者。
    叶炽便缓缓放开周身,让师尊的灵力和真气可以在她体内顺利游走,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谢青崖才缓声道:“这纹路属实深奥,便是为师也无法参透分毫,不过金丹无碍,实属极品。”
    “极品?”叶炽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原来只以为是颗上品金丹呢,竟然是极品么!她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仿佛此刻才恍然觉得自己是名金丹修士一般。
    “为师的眼光着实不赖,合整个辰云一界,能结成极品金丹的能有几人?”谢青崖站了起来,恨不得大笑三声,他的眼光就是这么好,会选徒弟。
    半晌,他才从激动的心情中缓过来,而后丢给叶炽两个储物袋,红光满面的道:“原本只有一个,但极品就再加一个!真给天擎锋争脸了。”
    叶炽也终于被储物袋砸回神,然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谢青崖转过头去不去看她的样子,这小徒弟吧不笑还好,一笑竟有些傻,但他又不能不让徒弟笑。
    叶炽抱着储物袋,这么沉,师尊真大方,这些够她窝在宗门快活养老好几年了吧?真不错!
    谢青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嘱咐道:“先前没想到你结丹这么快,更没想到你在危机之中结丹,这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你的本命灵剑还没定下来吧?”
    剑修一生只修一剑,虽说越早确定本命灵剑越好,待雷劫时候一起淬炼能更加提升灵剑的品质,但小徒弟才刚结丹,年纪又小,现在选一把本命灵剑也完全不晚。
    但他没想到叶炽会说:“不啊,我有的!”
    谢青崖一脸狐疑:“你那枯木枝?”
    叶炽:“不是。”她把断剑取出来:“是这把,也跟了我好多年。”
    你才几岁?怎么张口就是“好多年”?
    谢青崖懒得反驳她的话,只将注意力放到她的剑上,最后看了半天,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叶炽当宝贝的断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剑胚。
    剑首、剑柄到剑格整个就是一截铁棍,再看剑身,剑面完全未曾打磨,连剑刃都没开,而且,剑身的三分之二处竟然断了,没有剑刃,只有突出的剑骨充当剑刃和剑锋……
    身为化神道君的谢青崖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对小徒弟过于严苛,也不够关心她,以至于她拿着一把断剑当宝贝。
    他很想问问这断剑是她从哪里寻摸来的,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这剑不合适,材料没什么特别之处,断了重铸更麻烦,过两天你拿我的令牌去沉剑池选一把合适的剑来,正好能赶在结丹大典之前。”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叶炽却只听到前半句,不解的问:“为什么我的剑不行?”
    她梗着脖子,不自觉的泄露出一丝倔强:“我不去,我的断剑就是最好的剑,我不要别的剑。”
    “哎,你这孩子!沉剑池十年才开放一次,多少人挤破头都要求一个进入其中的机会,那里头可都是先辈们收集来的各色名剑神兵,随便拿出来一把不比你这把断剑强?”
    叶炽:“不去就是不去,再强的名剑和我也没关系!”
    谢青崖气得够呛,指着她:“叶炽,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不起?”
    叶炽不明白师尊为什么问这个,但她向来是个诚实的人,于是她道:“是啊!”
    谢青崖噎得够呛:“你……你你!你可知道本命灵剑对咱们剑修的意义,不光是陪伴的情感,还有战斗的能力,你拿着这把断剑,能打过谁?”
    叶炽伸出指头数了数:“能打过……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好多人呢,还有鬼!”
    谢青崖气了个仰倒,顺手拿起美人瓶里一个观赏用的鸡毛掸子:“个熊孩子,看我不收拾你……”
    怎么还带动手的啊?
    叶炽抱头鼠窜,大喊道:“师姐……师姐救我,师尊要杀人啦!”
    第28章 铸剑(二)
    ◎我只是不能进阶,又不是要死了◎
    师徒两个在里头张牙舞爪, 叶炽边跑边喊,门廊上立着的仙鹤听了都直摇头。
    江无月扶额,敢情她之前的叮嘱都是白费功夫了?
    她抡起把铁锤就冲了进去。
    叶炽连忙躲到她身后:“师姐……我没有想惹师尊生气。”
    谢青崖:“……”
    身为化神道君总还要些面子,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你们两个……”一个身在道门第一剑宗, 结果本命法宝是把大锤,一个抱着把断剑不撒手,活像个铁憨憨。
    怎么摊上这么两个徒弟, 他觉得脑仁一阵阵作痛, 最后摆摆手:“罢罢罢,此事改日再议,都下去吧。”
    江无月拉了拉装哭的叶炽:“徒儿们告退。”
    出来以后, 江无月直接祭出她的酒葫芦飞行法器,招呼叶炽坐上去, 等回了她的洞府江月无边才开口:“你呀你,不光修为见长, 这气人的本事也是突飞猛进。”
    叶炽现在也缓过来了, 呐呐道:“就是话赶话了,我真没想气他的……”
    江无月拿出灵果招待她:“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说了一堆话,现在又要说,叶炽早都渴了, 当即先拿起一颗灵果啃了一口:“是这样的……”
    听完之后, 江无月一惊:“我不是修剑才不去沉剑池,你为何不去?”难怪师尊他老人家会生气。
    叶炽再度把断剑摆出来:“不是的,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识好歹, 但这把剑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这是我爹亲手铸的。”
    江无月略一沉吟:“如此, 倒也能理解,但以这剑目前的品相和品阶,在斗法上可是要吃大亏的,你真想清楚了?”
    叶炽已经在吃第二颗灵果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塞满橡果的松鼠,神态轻松的道:“问题不大,我早都想好了,这把剑肯定是要重铸的,而且材料我都找好了。”
    她擦擦手,温柔的摸了摸断剑,豪气干云:“品阶什么的不是问题,只要我的修为能升,它的品阶就会跟着我一起升。”
    “有志气。”江无月拿出把剪子,把叶炽头顶额头最焦的那几缕头发剪了下来,最后又帮她简单的束起:“你说说你,要是早这么跟师尊说,他能气成那样?”
    “他也没问啊……”叶炽挠挠头,想想还是道:“我知道错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师尊洞府前请罪。”
    “嗯。”江无月赞同道:“这还差不多,有话就得好好说。”
    不得了,叶炽诧异的看着她:“不对啊,师姐,你怎么好像忽然之间变了个人一样。”不会是被夺舍了吧?师姐信奉的可不是“有话好好说”而是“先打服了再说”。
    江无月斜了她一眼,上挑的丹凤眼睥睨又妩媚:“师姐当然还是你师姐,打人也还是要打,但师尊养咱们几个不容易,多孝顺些不比气他强?”
    “不对……”叶炽皱着眉头:“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又去拉江无月的袖子:“师姐,不能和我说说么?”
    “你啊……”江无月叹气,思量再三决定告诉她:“师尊的旧疾复发了。”
    叶炽:“旧疾?是那寒冰之心和流草之毒?到什么程度?”
    江无月点头:“师尊化神已经五百多年了,至今还不曾进阶中期,你当是为什么?又为何收你做关门弟子?咱们师兄弟六人,除了老三和老五早早去了,你看师尊对我们几个可像对你一般纵容?”
    一边倾囊相授,一边百般纵容。
    谢青崖在一众化神修士当中算是年轻的了,年轻便说明资质和机缘都不错,是以,化神后五百年不曾进阶,就很说明问题了。
    “我明白了。”叶炽一下子就担忧起来:“之前只知道师尊斗法的时候会有些影响,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不过还是很快收了怅然嗟叹的神色,转而又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师姐不用担心,我一定能帮师尊清理余毒的。”
    江无月压根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师尊的余毒可是令药王谷的南山药王和天香春景堂的素和医圣都无能为力,师妹小小年纪志气倒是不小,但想要治好师尊的余毒最起码也要把修为提至化神期才有可能。
    可修为越往上提升越难,小师妹就算资质再好,也并非一朝一夕可达成的。
    到底是跟着自己同吃同住了两年多的小丫头,她最后捏了捏叶炽的脸颊:“好了,你也累了,今天在我这里歇着,还是回你那里?”
    “得回去,我那园子里种了不少菜呢。”叶炽站了起来,将一小份阴蚀珠碎片双手奉上:“我也能给师姐送礼物了,师姐看看喜不喜欢。”她其实有些信心,师姐酷爱炼器,应该是喜欢的。
    说完,便迈步离开。
    而江无月在她走后打开那小小的一包,跟着就是一惊。
    叶炽的洞府布置的像个农庄。
    打开禁制后,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瓜田,不过入秋后,瓜秧都有些枯萎干瘪了,倒是西瓜们因为阵法的关系还新鲜的躺在瓜地里,等着她这个主人来收获。
    再往里走,是她心心念念的西红柿,因为当初从系统换种子花了好多积分,她对这几株西红柿也是分外的关爱,见西红柿和西瓜一样新鲜,她才放下心来。
    其余还有不少蔬菜,甚至还有几株玉米,不过掰开看看都老了,应该只能做种子了。
    她把般般放出来撒欢儿,自己快速的将作物收完,最后找了张竹椅一趟。
    系统啊系统,什么时候才有足够多的积分换个家政或者农耕机器人啊,退休的老年人干不了太多农活的。
    第二天,叶炽果然到了咸宇道君的洞府前,忙前忙后、殷勤周到,做了一日三餐之后,甚至还想拉着咸宇道君去跳广场舞。
    谢青崖哭笑不得:“你那什么奇奇怪怪的路数,行了,既然要铸剑,就早些着手准备,材料凑齐了之后去找你冠钦师伯。”
    冠钦和冠钧听名字就知道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冠钧道君擅长阵法,冠钦道君则擅长炼器,一峰双星,煊赫非常。
    所以,有个师父就是好,连这样的大佬都能搭得上话,甚至能请他们帮忙铸剑,可是叶炽却迟疑了,她这回一直牢记昨天的教训,想着怎么说才不会让师尊动气。
    但谢青崖是谁,只一眼便看出了叶炽似乎有难言之隐,最后他将人带进花厅:“来,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嗯。”叶炽点头:“师尊,您知道的,我出自古水叶家,三千年前的古籍上有记载的那个叶家。”
    谢青崖端起茶盅掩饰脸上的尴尬,这叶家什么的还真没听过。
    徒弟收是收了,当年他考察的最多的是秉性,其次是资质,至于她的家里,反正她当时已经父母双亡,连远亲都没有一个,他其实压根就没有怎么查。
    叶炽不知道这些,还沿用着之前的语调:“我们叶家铸剑五千年,虽然比不上当时的铸剑程家,却也有些本事传承的,眼下瞧着是没落了,可我还活着呢。”
    谢青崖:“哦?你还想重振家族不成?”
    “那倒是没有。”叶炽摊手,她怎么可能给自己揽这么大活。
    而且,宗门不太喜欢和一些大小家族牵扯过深,这一点她是十分清楚的。
    别看陆宴舟喊掌门大伯,但实际上陆家并不是什么修仙大族,陆宴舟的祖父确实是修士,但他本人进入玄天剑宗是因为宗门去他所在的村子纳新。等人入了门,才知道和掌门有血缘牵绊。最后论起辈分来,陆宴舟竟然要喊冲霄道君一声同宗伯父,叫着叫着“堂”字也省略了。
    现在轮到自己,叶炽斟酌着措辞:“这把剑是我爹铸的,是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只要剑在,就好像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所以……”
    谢青崖抬起眼皮:“所以你想自己铸剑,又怕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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