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一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就是这个时候,几乎同时,叶炽干脆利落的将假山拔了出来——陆宴舟正从二楼出来——玄度恰好离开一户住着“活人”的三口之家。
    就见宝春楼的方向,以举着一块巨大假山的叶炽为核心,浓雾悉数被吸纳进去,周围的热闹消失殆尽,宝春楼一片破败。
    而四个人一起被传送到了宝春楼里,陆宴舟和蕊娘待过的那个房间。
    或者说,自始至终,他们都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为什么是四个人呢?因为之前在芨云城遇到的那名独臂女修,竟然跟着他们一起来了清水镇。
    三人对视一眼,和那女修拉开距离,陆宴舟冷笑一声:“你是块狗皮膏药吧?”
    女修仍旧高冷不屑:“小小筑基散修也敢在本真人面前狂肆,我来依旧是为了小和尚,与你们两个不相干,识相的就赶紧滚开!”
    叶炽这会儿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摸不准,莫非这镇子必须要有个和尚才能通关?
    不应该啊。
    也没见玄度干嘛呀。
    玄度压根不想理会那断臂女修,但那女修始终亦步亦趋的跟着玄度,玄度呢,习惯性的跟着叶炽,叶炽:“烦死了!”
    陆宴舟倒吸一口冷气,叶师妹上次说“烦死了”之后,把后山试炼场的一头五阶妖兽给拦腰斩了,那妖兽的血全流他身上了,所以一听到叶炽说“烦死了”,他浑身都有些紧绷。
    一般叶师妹这么说的时候,就是起了杀心啊。
    所以,要不就把这个碍眼的女修杀了吧?
    他也快被烦死了。
    玄度走在最前面:“你们来看这里。”
    叶炽两人连忙跟上,那女修也不落后,甚至还想把叶炽挤开。
    房间还算宽敞,四处的门窗都是封死的。
    寝具和沐盆之间用一架四折的山水屏风隔着,沐盆一侧还有一个双开门的衣柜,而靠近床榻的那一侧墙壁上挂着三幅画。玄度道:“少了一幅。”
    挂画都是有讲究的,墙上三幅画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恰好够放上一副同样大小的画。
    玄度又道:“春雨、送别、闺思……虽然不是仕女图,但这笔触……”
    陆宴舟凭借身高优势把那女修挤开:“笔触怎么了?”
    玄度摸了摸锦囊袋,从里面取出来一幅画,示意众人:“你们看。”
    “哎?这不是你刚买的那副画么?”
    “正是。”
    叶炽看了看墙上的三幅,又看了看玄度手里的这一副:“还真是,连挂轴处的纹路都一样,笔触什么的我看不出来,但看新旧程度是一样的。”
    陆宴舟:“若是将画挂上去会如何?”
    话音刚落,无窗无门的房间竟然一阵阴风刮过。
    烛台上的火苗都熄了。
    陆宴舟一把拉住叶炽的袖子:“师妹,咱俩可不能分开了。”太恐怖了!
    玄度取出一颗月光石,上前将画挂了上去。
    断臂女修:“也没有什么变化呀,自以为是的小子们!”
    谁知,她刚说完,那幅仕女图上原本侧着脸的女人忽然转过头来,还对着他们勾唇一笑。
    四人同时一阵毛骨悚然。
    然而还没缓过神来,周围景致又是一变。
    他们恍若进了画中。
    烟柳画桥,细雨朦胧中,春枝初绽。
    黛瓦白墙之间,行人撑伞来往,小镇一派美好熙宁。
    这是清水镇原本的样子。
    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女童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男童则直接奔跑在雨里:“蕊蕊,快来,王婆婆家的包子出炉了。”
    两人踩着路上的积水,带起一阵泥点子,不但不觉得脏了衣裳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踩水坑很有意思。
    这是属于孩子们的快乐。
    两人一人拿出一文铜钱,接过王婆婆递过来的油纸包,里面是三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也不走多远,直接找了个能挡雨的屋檐,坐在台阶上就吃起了包子。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细雨微尘,仿佛时间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画面一转,女孩渐渐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男孩也是丰神俊朗,只是家里因为要供他读书,日子过得愈发捉襟见肘,偏偏他再度落榜。
    而女孩年纪早就过了嫁娶的年纪了。
    为了跟男孩在一起,她做出了最大的抗争,却终究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被父母许给了镇上的胡员外家。
    出嫁的那一天,细雨如诉,两人却再也没了幼时一起看雨的快乐,雨声仿佛是他们的哭泣。
    女孩嫁做人妇,男孩进京赶考。
    再次相见,已经是十六年后。
    女人早已经到了中年,在丈夫挥霍光家底之后,她被卖到了宝春楼。而男人做了十几年的官,以身体为由,提前告老还乡。
    物是人非,此去经年。
    两人的身份已然转变。
    但男人不顾家里人反对,硬是将蕊娘纳回了刘家。
    卖豆腐的刘老娘气急败坏,扬言就是纳妾也不纳个风尘女子。结果不知怎的,竟忽然暴毙。
    没了阻碍,致仕的刘康辉和蕊娘过上了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看着画面的陆宴舟道:“就这?然后呢,这完全不足以化作厉鬼,还把整个镇子都变成了她的后花园吧?”
    玄度思量半天:“确实如此,那位蕊娘虽然历经坎坷和不平,又在风月场所饱受折磨,但最后也算是云开月明、日朗风清。”
    叶炽忽然冷笑道:“你们就是这样想的?”
    陆宴舟不解:“还能作何想?”
    第21章 画中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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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炽:“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那位刘大人已经娶妻纳妾,早就有儿有女了么?他不顾家里人反对,强纳蕊娘回来做妾,最难受的难道不是他的妻子么?”
    “一把年纪还整天腻腻歪歪,不管老婆孩子,反倒和旧情人在一起,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渣男?”
    “啊这!”
    陆宴舟和玄度对视一眼:“好像是啊!不过男人三妻四妾似乎也正常,身为正室……”
    “正室怎么了?正室就要大度的给自己男人纳妾?还要高高兴兴的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叶炽对男女之事并不怎么上心,但是论点还是可以讲一讲的:“别忘了,这位刘大人可是靠着他夫人一家才仕途坦荡的,没有岳家的提携,他能安安稳稳的到辞官还乡?”
    “做人啊,还是不能忘本,更不能过于贪心,既想要高官厚禄,又想要美人在怀。这个叫刘康什么的,和那蕊娘情真意切不假,但若是将他们的欢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不值得歌颂了。”
    陆宴舟和玄度已经不敢说话了。
    倒是那独臂女修点点头:“有点儿道理。”
    画面还在不停的变换,蕊娘进了刘家之后确实过上了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刘康辉日日陪伴左右,二人几乎形影不离,至于镇上的流言蜚语,两人根本不在乎。
    但说来也怪,自从蕊娘嫁进来之后,刘家接连的出事。
    先是刘老娘莫名暴毙,接着是刘康辉的另外一名小妾,再之后是刘康辉的孩子们。刘康辉的原配夫人唐氏痛失爱子,病倒在床。
    刘康辉这才惊觉自己对妻儿疏忽良久,他来到唐氏病榻前,亲自服侍汤羹,眼含热泪:“蕊娘,是我的不是,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孩子还会再有的。”
    谁知唐蕊却冷笑道:“孩子,你和那个严蕊的孩子么?你这个蕊娘喊得又是谁?”蕊娘蕊娘,以前他喊起来的时候总觉得饱含情谊,也确实有情谊,可惜不是给她唐蕊的。
    “我……”刘康辉哑然,好半天才道:“这……蕊娘何必逼我,你们都是我的爱人家人啊,咱们之间还分彼此么?”
    唐蕊似乎愣住了,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等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痛骂道:“谁跟你们爱人家人,真让人恶心,你给我滚!”
    看着这一切的陆宴舟和玄度面面相觑。
    叶炽:“可看出来什么了?”
    陆宴舟按住了腰间的佩剑:“呵,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越多越麻烦,都给我退散!”
    玄度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谈恋爱。”
    叶炽:“……”
    独臂女修有些后悔跟过来了,这三个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她忽然道:“这画面怎么不动了?”
    还别说,画面还真的停了。
    没有结尾就断更?
    叶炽皱了皱眉:“难道要开vip?烧点儿纸钱算充值么?”
    陆宴舟:“什么是为挨批,你想挨批?”
    你才想挨批,叶炽把他拖到一边:“别说话,有动静。”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黑暗中升起了一小团火苗,泛着荧绿色的光芒,光芒跳跃着,唐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唉……”
    这一声轻叹,仿佛横亘了时光,饱含幽怨与无奈。
    “镇上的人都在歌颂刘康辉和严蕊的爱情,这么多年以来,还是以第一次有人理解我的不易。”
    话毕,火苗中先露出一个曼妙的身影,而后身影渐渐凝实,正是之前将陆宴舟双手双脚束缚住的蕊娘。
    只不过,方才的蕊娘妩媚妖冶,现在的蕊娘目空一切。
    她看向四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如同猎人在杀死猎物前,看着猎物如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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