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随意地将手抽了回去,却没能一举收回,而是被郑玉衡下意识地攥住,他先是手心一紧,然后又蓦然放轻了力道。
    小太医喉结微动,贴近她,没有刻意卖弄,已经有一种青涩十足的可怜:我会改的。
    董灵鹫又抽了下手。
    郑玉衡握得更急,简直手足无措,半晌过后,又忍不住低声重申:臣真的会改的,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
    他喉结微动,道:请您别不要我
    董灵鹫也心软了一半,她本就宽容,何况他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赤诚想起诚这个字眼,又不免记起那个笨蛋儿子和她早死的前夫。
    董灵鹫轻声道:就算没有我,你也得学会自己珍爱自己。知道吗?
    郑玉衡看着她的双眼,一边颔首,一边却又想,这世上最珍爱我的人,只有您了。
    至于没有她的这种假设,根本无法出现在郑玉衡的生命中,他不能容许垂落在自己身上的月光消失,不能允许任何人让他离开董灵鹫。
    董灵鹫知道他有点怕,大概是怕自己会像他的亲人一样遗弃他,于是拢着他的手指轻声安慰。这时正有女医上前递送熬好的药,先交给了郑太医验证。
    郑玉衡接过药盅,验证了一下气味和用药,然后吹凉了药匙,侍候太后娘娘服药。
    董灵鹫跟他开玩笑:那日侍酒时想得花哨,今儿哀家开导了你,怎么一下子这么规矩了?
    她其实是想着,这药苦得要命,郑玉衡平日里又不耐苦涩,想要让他以唇侍药,决计是一种令人纠结的为难。
    谁知小太医只是红了红耳朵,看了药碗一眼,直接喝了一口,眉头瞬息间皱得紧紧的,很艰难地忍着苦。
    董灵鹫惊讶住了,只来得及说:你
    然后就一样被苦到了。
    她多是把药放凉了,然后一口饮尽,什么时候这么苦过,简直酸涩泛苦到了舌根里。然而郑玉衡又热烈、又决绝,捧着药碗的手还是稳稳的,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洒出来,也不知道舌尖怎么就这么灵活。
    董灵鹫的舌头都发麻了,他还是那么放肆、仿佛失去味觉了一般。
    她一口咬下去。
    郑玉衡嘶了一声,很可怜地缩回去,墨眸湿润,控诉:娘娘
    董灵鹫苦得直咳嗽,她掩着唇,抬脚踢了他一下,恼道:跪着吧你。
    郑玉衡默了默,慢吞吞地跪下去:
    他嘴里还有被咬到的甜腥味儿呢
    董灵鹫少有被气得这么活/色/生/香的时候,她丹唇鲜红,妍艳无边,指了指郑玉衡手里的这碗药,说不出话,豁然起身离开了。
    郑玉衡眼巴巴地看着她拂袖而去,委屈地低头反思,结果手上一空,见瑞雪姑姑取走了他手上的药碗,眉目中有一股欲言又止、非常复杂的神情。
    瑞雪整理了半天措辞,许久才道:小郑大人真乃奇人。
    郑玉衡:我
    瑞雪姑姑道:你竟然能把太后娘娘惹恼,我在宫禁当中服侍了十五年,都没有见过几次娘娘为了自己的情绪发脾气太后那么内敛的人,郑太医竟然能气到
    她匪夷所思地走了。
    郑玉衡:
    能、能不能重来?给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小郑:我一点都不纠结!
    太后(扶额):救命
    第47章
    八月十五, 中秋宫宴。
    魏夫人被接入宫中,由王皇后安顿, 她身怀有孕, 王皇后作为她的表姐,对这个妹妹甚为关照,让她也参与进了宫闱夜宴当中。
    这是阖家团圆之日,只是这样的团圆日子, 并不属于郑玉衡。
    董灵鹫在夜宴上吃了两盅酒, 王皇后陪坐在侧。她一面听儿媳给她讲着京中的逸闻趣事, 一面招了招手, 悄声跟瑞雪道:他在哪儿呢?
    李瑞雪自然知道这他是指何人, 恭谨低语:在园子里跟宣都知说话。
    董灵鹫点了点头。
    因皇帝也在,郑玉衡主动没有跟随陪侍,而是跟宣靖云到福德殿外的锦芳园停留, 不知是否是在赏月。
    小郑太医如此懂事,反而让董灵鹫心中生出点惦念来。她摩挲转动着手里的红珊瑚珠串, 想着小太医回去又该委屈了他的家世背景,董灵鹫早就调查过,在很久以前便已经摸了个底儿掉, 连那位继夫人的几次阴私手段都没有逃过她的慧眼。
    太后娘娘的枝蔓根植于皇城当中,十几载深耕不败, 想要调查官员们的夫妻夜话都是手到擒来, 何况是那些并不怎么高妙的阴谋算计。
    只是董灵鹫没有立即将证据交给郑节。
    以她对人性的把握,若是真要自己蒙蔽自己、自己欺骗自己,那么再铁证如山的局面, 都能寻到一个不相信的借口, 达不到致命的效果。
    董灵鹫在等待一个有效的时机。
    一开始, 她对郑玉衡的家世背景虽然了解,却也只是微微点头,不作评价,因她见过天底下太多的苦命人,对寻常的苦难难免生出司空见惯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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