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他计划了很久。他回到长岚的第一天就想见简骋,但一直没有机会,直到今天才假扮装修工人到了简骋的公司。他以为自己见到简骋一定会对简骋做些什么,至少摊明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没有,当简骋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只想躲避,因为那个人像颗明珠般光芒四射,而他就是衬托明珠的黑夜。
    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见简骋。现在见到简骋,他才知道自己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在阔别六年之久后,见简骋一面。此时他出现在简骋面前,简骋没有认出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心有不甘,他希望被认出又不敢被认出。他极其矛盾,自己同自己辩驳、争执、撕扯。这一切都在他心里悄然上演,简骋毫不知情,甚至没有半点察觉,正以著名心理医生的身份接受记者的采访。
    简骋突然离开了会客区,侃侃而谈着走向办公桌。桌角放着一罐熟普茶叶,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茶叶盒,看了看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正在修柜门的工人,然后拿着茶叶盒往会客区折返: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比我优秀的同行和前辈还有很多,他们应该比我有更深刻的见解。
    展羽听着他说话,忍不住偷偷弯起唇角。他最知道简骋有多心高气傲,简骋向来不把任何学者专家放在眼里,也从未觉得有谁比他更优秀。阔别六年,简骋也变得世故圆滑。但这份世故圆滑藏在他的潇洒风流之下,反倒招人喜欢。
    刚才出去找螺丝刀的女孩儿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展羽要的工具,还带回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她匆匆走到简骋身边,低声道:老板,班巧巧来了。
    简骋维持着从容的微笑:让徐医生接待她。
    女孩儿更加小声:她吵着要见你。
    简骋:她自己来的?
    女孩儿:是。我已经给她家长打电话了。
    简骋:把保安叫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女孩儿点点头,又匆匆出去了,顺手把螺丝刀放在办公桌上。
    简骋思虑片刻,对两名记者歉然一笑:抱歉,我有位病人需要接待。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辛苦你们了。
    记者很通情达理,说过没关系,又和他握手。简骋把他们送到办公室门口,拉开房门正要向他们道别,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突然闯了进来,对着简骋大嚷:简医生,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为什么我晚上睡不着觉?我以前从来不会睡不着!
    简骋道:巧巧,给你开药的人是你的主治医生徐医生。我这就把她叫来问一问,你别激动。
    班巧巧神色癫狂,指着简骋的鼻子:你们都是黑心医生!你想害我!是不是你让我妈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是不是你说我有狂躁症和暴力倾向?你懂个屁啊!你他妈才有暴力倾向!
    疯狂的少女吓住了两名记者,简骋挥挥手示意记者赶快出去,镇定自若温声细语道:你想向我证明你没有暴力倾向对吗?那你就应该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和我对话。
    班巧巧:哼,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们只会逼我吃药,吃药吃药吃药还是他妈的吃药!
    她掂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到地上,又把桌上的茶杯摔碎,打砸办公室里所有可以打破的东西,甚至撕碎了两只沙发上的抱枕。几个女员工过去拉她,遭到她尖叫反抗,一个女医生脸上被她用指甲抓出几道血痕。
    简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侧过头对身边的秘书说:叫保安进来。
    几名保安按住了班巧巧,刚把她带离简骋的办公室,就被班巧巧挣脱,班巧巧打砸的区域由简骋的办公室转移到外面的办公区。还摔破一只花瓶,捡起碎片抵着自己的手腕,朝围观的人群大喊:你们敢过来我就割腕!我拉你们一起死!
    简骋等人也随着班巧巧转移到办公区,简骋偷偷让人报警,然后和众人一起劝说班巧巧。所有人都在办公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简骋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装修工。
    隔着玻璃门,展羽看到了外面正在上演的闹剧。他对作势要自杀的少女没有兴趣,只在乎眼前这扇需要修理的柜门。他拿着螺丝刀专心钉新的铰链,外面如何吵闹都和他无关。
    他换好新铰链,推拉了两下,确认柜门已经修好。然后背着工具包站起来,回身看着外面,简骋还是背对着他,正在劝说女孩儿放下手里的玻璃碎片。
    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冷微澜打来的电话,他接起来,有意压低了声音:喂?
    冷微澜知道了他的行动,紧张地问:你在哪儿?
    展羽盯着简骋的背影,道:简骋的公司。
    冷微澜努力保持冷静的语气:展羽,你听我说,现在立刻从简骋的公司出来。别让他发现你,听到了吗?
    展羽不语,只是看着简骋。
    展羽的沉默让冷微澜焦急:我知道你恨简骋,你想亲手杀了他,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现在杀了简骋,一定会暴露你自己,简月也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不要冲动好吗?我们从长计议。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冷微澜等不到他说话,更急:如果你暴露自己,那我们之前做的事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命和你绑在一起,你如果被警察抓到,我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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