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云与琳絮不约而同地摇头,皆道除了清晨见驸马爷随殿下一起出门,之后就再也没看见。
    宁扶疏点头表示了然,心想他应当是和杨子规下山走了。毕竟顾钦辞来时悄无声息,离开时不和她打招呼也能理解,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
    夜宵吃到六七成饱,而后跪坐在案几后誊抄道文。待蜡烛燃尽,则搁笔起身,沐浴梳洗。在道观中祈福的日子没什么新意,一切按部就班。
    锦被里也是一如既往的暖和,一如既往地摸不着汤婆子。
    宁扶疏欲吹灯入睡,突然响起的刺耳声音打断了她动作。
    【警报!警报!】
    【检测到顾钦辞怒气值飙升至九十九!】
    宁扶疏陡然愣住,熠熠烛光跳跃在她眼底,照亮满目迷茫。顾钦辞他人都不在玄清观,怒气值怎就又回升了。
    像是回答她的疑惑般,系统的机械音没有立即退如潮水,滋滋提醒着她危险即将来临。
    【宿主注意,目标对象正在向您靠近!】
    【他拿着两根铁链过来了!】
    砰房门大开盖过系统聒噪声响。
    她看见夜色星光披在顾钦辞宽阔肩头,熨烫平整的缎衣微微沾染着潮湿,不知是从何而来。
    你没下山?宁扶疏下意识脱口而出。
    殿下就这么盼着臣走?顾钦辞眯眸。
    上扬的尾音里有些许凉意,宁扶疏凭借这一句话,便能察觉出他情绪异样了,再加上系统火急火燎的警报声。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轻松淡笑:你怎会这样想,不过是一整日没见到你,随意问问罢了。
    顾钦辞神色如常,坐于床沿脱去长靴。和先前的每晚一样,以相同姿势仰躺在她身边。
    仿佛方才那句反问,也是随意问问。
    又或者宁扶疏的回答,叫他满意了。
    待身边人随之躺好,他翻腕,弹指熄灭屋内烛火。便是此时,宁扶疏听见他低低一声笑。
    臣若走了,殿下还如何能睡得上这般暖的被褥。
    闻言,宁扶疏蓦地愣住,视线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良久难以回神。
    她日日感到温暖舒适的被窝,其实是顾钦辞用身体给她暖的?
    难怪她每次从汤池沐浴完回屋,都不见琅云或琳絮的身影。难怪被褥里的温度比她体温更高,她却从没看见汤婆子。难怪她见顾钦辞出现在房里,身上永远只有一件单薄里衣。
    恍惚间,许多细节都有了解释。
    宁扶疏好似感受到了铁马金戈的气息,自上而下、从内而外,将她紧紧地包裹,不留一丝缝隙。入侵她每一寸呼吸,占据她每一分思绪。
    夜,越来越深。
    她的脑袋,越来越清明。
    静静闭上眼睛,却始终难以入眠。
    殿下睡不着吗?身旁顾钦辞忽然开口,低沉嗓音融入寂然空气,宁扶疏却敏锐捕捉到一抹铁器碰撞的细碎锵锵声。
    她想起系统那聒噪嘈杂的警报声。
    两根铁链
    【正藏在他袖子里呢。】
    平素鲜少出现的系统今日格外贴心。
    宁扶疏被吓得耐不住打了个哆嗦,幅度虽细小,但必然逃不过有武功内力傍身的顾钦辞的五感。她妄图装睡是不可能了,编织理由道:嗯,似乎还不太困。
    她话音落下,顾钦辞翻了个身面朝向她,鼻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鬓角:既无困意,不如臣说个睡前故事给您听,可好?
    灼热呼吸喷洒宁扶疏脸侧,酥痒渗入肌理。
    宁扶疏那处毛孔颤栗,泛出一片小疙瘩。她却没躲,嗯了一声答应。
    臣在话本子上看来的故事,说的是一个闺秀姑娘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得如意郎君。顾钦辞话入正题,她尽心侍奉夫君与公婆,做好为人妻子的本分。可即便如此,仍旧没能得到夫君的心。
    因为啊,她的那位夫君,是个负心汉。男人嗓音倏尔压低,似溅在雪原的一点雨,滴落成冰,他将一个又一个美妾领回府上,又留恋烟花柳巷美人怀。
    好在女子后来知晓,她的夫君对那些人并无情意,她说服自己选择释怀原谅。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她就发现丈夫与新的美人儿牵扯纠葛。顾钦辞放在被褥里的手缓缓游移,突然握上宁扶疏的五指扣住,殿下,若您是那位女子,会怎么办?
    时下最流行的,就是这类写尽男女情爱的小话本。宁扶疏没多想,以为他当真在说话本里的故事,沉默片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必为乱我心者逗留,徒增今日之日多烦忧。她本就不是这世间寻常女子,说出来的话甚是洒脱,既是负心汉,我必送他一纸休夫书,从此山高水远各自辽阔。
    是吗?顾钦辞笑声喑哑,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殿下当真是心胸宽广。
    宁扶疏还在继续解释: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便该与君长决
    可臣做不到!顾钦辞蓦地低吼,像野兽扑向猎物时蓄势嘶哑。
    他高大躯体虚压在宁扶疏身上,目光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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