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詹金斯,戴着一张金属风格的面具,遮蔽上半张脸。
    他穿着熨烫笔挺的制服,身披长袍,拄着标志性的瘤头拐杖,在一众黑制服保镖的护送下进入天台。
    方辰的走近很快被他的保镖所察觉,戴着面具的脸调转过来,投来警惕的目光。
    “方辰?”詹金斯的前路被阻挡,略微抬起拐杖,敲了敲地面。
    “你好,詹金斯先生。”方辰偏斜脑袋,快速瞥视几名保镖的站位,同时展开念力场:“听布尔说,你有事情找我?”
    “呵呵呵。”詹金斯嘴角翘起,发出低沉的笑声,说:“正好,在上台讲演之前,我也想先和你谈谈。”
    两人移步到天台边界,找了处清净的隔间,在休息桌前相对而坐。
    众保镖把守在门外,有侍者推门进入,送上酒酿与冰块。
    “这是洛兹里克原产的纯果酒酿。”詹金斯端起面前的玻璃方杯,迎着远处舞台的灯光,晃动茶色酒液。
    冰块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七色光照穿透酒液与杯体,在他的脸上投映出斑驳的色彩。
    “Dry Martine,凝结耕作者心血的创造物……”詹金斯面含笑容,温声说:“它的珍贵之处并不在于口感与酿造材料,也不在于酿造的设备与手法,甚至也不是它的商业品牌,而是洛兹里克长达数千年种植文明的动力本源,既帝国意志。”
    “要不要来一杯?”詹金斯抿一口酒液,笑意更盛。
    “多谢,这酒我喝过,一股子铁锈味。”方辰摇头,嗓音渐冷。
    “那来些甜点好了。”詹金斯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门外的保镖立即行动起来,向侍者耳语一番,很快,一盘咖啡色小方块形状的食物被端了上来,齐整码放,没有任何热气与香味。
    “嗯?”方辰目光一凝,伸手拿起一枚,指尖施压,将其捏成细碎的粉末。
    是压缩饼干,而且还是公民中心分发的那种最劣质的、最粗糙的压缩饼干。
    “方辰,你是哪里人?”詹金斯伸手抓起一把小饼干,嚼出“咯嘣”脆响,大口吞咽,吃得很香甜的样子。
    “刊布星人。”方辰‘如实’回答。
    和布尔发生冲突的前几天,詹金斯应该派人调查过自己,方辰只当他是在说废话。
    “我是刊多星人。”詹金斯喝一口酒,缓缓放下杯子:“我调查过你,很有意思的小伙子,从废矿星只身来到埃罗,白手起家,开设自己的公司,这段故事,和我当年的经历很像。”
    “当年?”方辰眯起眼睛,毫不客气拆穿詹金斯的谎话:“据我所知,卡若玻斯财团,一直是子承父业的家族式企业。”
    “哈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詹金斯发出爽朗的笑声,油亮的额头后仰,眼神变得炙热:“没错,卡若玻斯财团,确实是家族式企业,但是我和上任财团首脑,并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说,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我儿子的事情报复你?”
    “不然呢?”方辰眉头微皱,升起警觉。
    “我这人一向只看结果,不论过程。”詹金斯抬起手杖,略微向前伸,隐隐指着方辰,说:“其实布尔并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妻子和另一个帝国机师生下的孩子。”
    “你的妻子?”方辰感到诧异:“你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生下孩子,然后你把他抚养……呃。”
    “这有什么不妥吗?这不重要。”詹金斯的表情疑惑,似乎想起什么,叹息说:“只可惜,布尔他虽然获得了良好的机师天赋,性格和智力上却和他暴躁的生父一样,有着严重的缺陷。”
    缺陷么……
    关于这一点,方辰深感认同,只因为对一个女性导师的追求受阻,有了些许的情感上的误会,就要致人死地……找遍埃罗,也再难找到这么疯癫的人。
    等等,这才不是重点!
    方辰满头雾水,质问说:“你刚才说,你的妻子和别的人……呃,这事不重要?”
    “是我让她这样做的,这能使我的孩子拥有优秀的基因遗传。”詹金斯表情平静,说:“我不是基因改造人,所以在遗传方面的事情,应该优先给更有能力的人来做,对于一个帝国人来说,这很正常,不是么。”
    卧槽!
    方辰暗暗爆了句粗口,实在无法相信詹金斯的言论,质问说:“据我所知,你可是帝国勋爵,帝国会授予一个不是基因改造人的家伙爵位?!”
    闻言,詹金斯眼中闪烁精光,伸手拿起一块压缩饼干:“方辰,你从刊布星走出来,应该认识这是什么。”
    不等方辰回答,詹金斯继续说:“这是五等公民专属的压缩饼干,每月可以凭公民ID领取15袋,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罐牛肉,5桶蛋白纤维,在埃罗,还特别添加了一支辐射抗体针剂;在市场上,这样一份补给品,总价值只有30块帝国币不到。”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简单的食物,却几乎拖垮了整个帝国。”詹金斯放下压缩饼干,用手指在桌面上画出圆圈,指尖连点:“艾伯特、所罗门、戴维、姆林、卡西姆、婆娑、艾文……等等等星系,上至殖民星、军事要塞、矿业星,下至农业星、废土星、废矿星,帝国的所有星域,每时每刻都有运输舰船航行在星域轨道上,向圈内的公民们投放这些维持生存的物资,无论他们有无劳动力、是否残障、病危……这项工程耗资巨大,单是舰船的燃料和食品制造的工序费用,就超出了帝国的军备预算。”
    “知道帝国为什么要做一件这么蠢的事吗,还坚持做了288年?”詹金斯的表情转为严肃,竖起手指:“因为信任!”
    “之所以被认证为五等公民,是因为他们曾经切实地向帝国付出过、牺牲过!这项工程是为了告诉所有帝国人,只要是有过贡献的人,帝国就不会忘记他们!”詹金斯压低嗓音,说:“我不是基因改造人,但是我依然获得帝国授勋,这就是帝国对我的信任,也使我更加信任帝国!”
    “但是安德鲁!埃古斯学院!辜负了这种信任!”詹金斯的神情变得暴戾,冷声说:“我信任他们的能力,把唯一的儿子交给他们培养,就是想磨砺他缺陷的性格,使他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帝国机师!”
    “但是安德鲁他做了什么?一味去放纵吗?!”
    “安德鲁有着毋庸置疑的军功,但是却没有一个执政者的应有的能力……”
    詹金斯话音放缓,说:“埃古斯学院,包括整个埃罗,都该由纯粹的军事体制进行管理,每一个学员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不该拥有自己的人性!”
    詹金斯伸手摘下假面。露出古板的面孔:“每一家产业,都要服务于军工!没有资源,就是最大的资源,因为有无尽的欲望等待着去满足,洛格汗星系之外,还有无垠的星空等待我们去开拓!先驱计划以来,帝国意志的理念一直如此!帝国的信任,绝不是龟缩在小小的垃圾堆里,夜以继日地为了微薄的利益勾心斗角,而是以自身的成长,去征服、掌控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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