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墙壁拐角之处,严华冲和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工合着力气甚至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
    “严医生,让我来吧。”
    明显虚弱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嘈杂的环境总却还是被在场的人听到,程瀚瞬间摆脱了钳制他的护工想要下床浑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院长?”
    “严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可能是昨天出去的缘故有点发烧,心情起伏太大,但是因为手术时间不是很长,不能乱用镇定剂,我才叫了护工过来。”
    “打了退烧针没有?”
    “被他打翻了。”
    “让护士配好药给我,你们先出去吧。”
    程越异常冷静却明显虚浮的声音停在严华冲的耳朵里很是不好受,却没有违逆他,示意护士重新配药,然后一众人退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8 章
    程瀚的眸光里面那种不可置信的愤怒打在程越的身上还是让他的身形滞了滞,慢慢挪至病床前将药水瓶重新挂好,连接好输液器,抬手去挽他的衣袖。
    “别碰我!”程越抬起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程瀚那种像是躲避瘟神一样的嫌恶之感刺得他心脏跟着一阵阵的绞痛。
    “你听到了,阿瀚,你在发烧,不打退烧针恶化成肺炎就糟糕了。”明显低哑无力的声音带着几丝疲惫和虚弱听在程瀚的耳朵里面却是带了另一种不耐的腔调。
    “我说了,别碰我,我嫌你脏!”
    程瀚一把挥开了程越锲而不舍伸过来的手,怒目而视,程越紧抿着嘴唇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确实是,他也觉得自己好脏,怎么样都洗不清曾经的罪恶。
    “阿瀚,听话!”
    程越难得说一句话口气比往常要重的多,却让程瀚朦胧间忘记了反抗,从小到大,程越对他重口气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五根指头都数不完,直到手背上针头的刺痛感传来,程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样的场景有点不真实。
    程越随手拉过被踹到一旁的椅子慢吞吞的坐下来,身上又是一阵的虚汗外冒,不着痕迹的抬手擦了擦,放下来的手又抚了抚胸口处一阵赛过一阵的心慌胸闷感。
    “这么着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谁让你移植骨髓给我的?程越,你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让我觉得很恶心很憎恶,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你要做配型给我,我是你不让我去死?那样不正好可以合你意,随便你去留着何晨,张晨。。。随便你为所欲为!”
    程瀚歇斯底里一般的怒吼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敲击在程越闷痛的心脏上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说让他去死?程瀚究竟是有多么恨他,甚至连活下去都是一种耻辱?
    程越抬头间眩晕感加重,眼前黑雾重重看不到程瀚的表情,但是穿过耳膜的那种嫌弃和愤怒却还是清晰可辨。
    今天新来值班的小护士以为程瀚睡着了,煲电话粥的声音自然有点大,而程瀚只不过是因为一夜未眠的缘故合眼假寐,安静的病房里打开的门传过来小护士的声音甚至是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全都被他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你是说,肖总劈腿被院长逮了个正着,而且肖总以死明志?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肖总的手术还是我跟着冯医生进去做的呢,人差点就因为失血过多救不过来了。”
    “不会吧,我记得那天严医生打电话给院长说是他弟弟的情况有变,要提前做移植手术,他当晚就住院的。”
    “这我怎么清楚,不过,我听说那段时间来看肖总的人络绎不绝,就是不见院长的身影,去帮他打针换药的护士每次都是很花痴的一阵阵心疼。”
    “照你这么说,院长竟然不光是瞒着他弟弟甚至还瞒着肖总做的移植手术,怪不得严医生让我们对他弟弟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准提,可是我一直以为肖总是知情的,竟然还让院长一个人住院,你不知道,院长做的是骨髓移植手术,那可是比一般的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的风险要大的多,而且,而且,听说做完手术足足昏迷了三天。”
    程瀚悄悄地躲在被窝里面屏住呼吸不落下任何一句话,却因为憋闷的太久呼吸有点不畅通生生咳嗽出来。
    外间煲电话粥的小护士一下子禁了声挂断了电话。
    程瀚蜷缩在被窝里面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一直以为他可以幸运的活下来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舍不得在夺去妈妈之后再硬生生的从爸爸的身边连带着他也夺去,那段时间看着程以凡两鬓迅速斑白的头发和苍老的神情,他恨不能活到长命百岁,他从来没有像几个月前那样渴望着活下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份延续的生命竟然是从成月的身体里得到,程以凡该是多么低声下气的去乞求?
    程越究竟是凭什么?凭什么要在他的生命里面一次又一次充当无辜的受害者甚至还要那样可怜巴巴的做一个人人都心疼的圣母?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他曾经对这个家庭的伤害,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在这样的世间爸爸的踽踽独行?
    他不顾一切的掀了被子起身,踉跄之间打翻了床边的仪器,扯掉了连在身上的管线,他再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程越他究竟凭什么要瞒着这一切,他是在做圣母吗?他是为了赎罪吗?他以为做了这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程越,你怎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有同意过接受你的骨髓吗?你在给谁演苦肉计?还是这样你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何晨回来你便不会再有负罪感?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程越坐在椅子上有点微微的弯腰,止疼药完全压制不住身上一阵赛过一阵的冷汗,他费尽心思隐瞒的秘密到头来还是被程瀚所知晓,更可悲的是,他没有想到程瀚会是这样的反对和嫌恶。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是不是觉得隐瞒这一切就是对我莫大的恩赐?是不是认为我接受了你的骨髓就应该感恩戴德视你为重生父母,所以你对妈妈做的一切我就可以不再追究?你究竟是有多么会打如意算盘,如果知道是你,我情愿死掉也不会接受你的恩赐,因为,我觉得很恶心!!因为今后的没日没夜,我的身上都要留着一个可耻的同/性/恋/的血,这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程越出乎意料安静的坐在旁边,程瀚从始至终没有扭头看过他一眼,否则,他就会发现,程越苍白如纸的脸色已经面无人色泛着青,脸上的冷汗以看得见的速度顺着瘦削的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洁白的白大褂上。
    程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像是淬着毒液的利剑争先恐后的刺在他的身体里面,奇怪的是他竟然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和难过,或许,撑过现在,真的便可以解脱了。
    那些曾经以为的谅解终究不过是一场没有办法实现的奢望,他亲爱的弟弟,他们的每一次见面似乎都是带着浓浓的伤害与越来越深的憎恨,这样的日子坚持下去还有什么用?貌似也是该结束了。
    “不管怎么样,你活着便好。”
    “程越,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样漠然不关己的模样,是不是肖灏当着你的面和旧爱一起缠绵你都可以装作无所谓?被人带了绿帽子你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到底有没有心?”
    肖灏的名字飘在耳畔有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心脏处的密集的疼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奋力的噬咬着,原来,从始至终,他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场可耻的笑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会认同这样的不伦之恋。原来他的可以原谅,也不过是因为他本就是没有心的人。
    多么可笑!
    程越努力睁着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看向程瀚的脸,还是一如往常的张扬直率,那双本是生得极美的桃花眼却因为愤怒扭曲得有点狰狞的光。
    “程越,你天生就应该被所有的人疏离,被所有的人抛弃,从陆子谦到梁木槿再到肖灏,他们都是在告诉你这样一个事实,大逆不道的人是不值得拥有被爱的权利的!”
    被所有的人疏离;
    被所有的人抛弃;
    陆子谦确实说过,程越,你怎么这么恶心?
    梁木槿确实说过,程越,你错过了爱错过了被珍惜,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肖灏貌似也说过,程越,你不过本就是没有真心的人。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他确实是一个不值得人爱的人。
    “阿瀚,或许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该死的人,确实是我。”程越扶着椅子的扶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着慢吞吞的站起来,微微佝偻着的身形在中午明晃晃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单薄。
    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可留恋。
    这莫名其妙像是一场可悲的闹剧的人生,他本以为有太多可以珍惜的人,即使每走一步都如同是刀尖上的舞蹈,不过是因为有了那些可以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人拴着他,这下终究是释然了,他的存在也不过是一份耻辱,这场孤单的行程太过坎坷,坚持下去的理由似乎也不再那么充分。
    瞬间安静下来的病房里只听得见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急促紊乱的呼吸,程瀚顿了一会儿却不见程越在说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人的脸上淡淡的笑容依旧,只是脸色白的泛青,眼眶周围深深的黑眼圈一时之间刺痛了程瀚。
    为什么他在程越的脸上看到了万念俱灰?
    为什么他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却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舒服?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又一次言不由衷?
    他明明气恼的是这人被肖灏背叛却不反击,他明明听了护士说他手术后的状态不好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可是,为什么每次见了他还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程越逆着阳光,嘴角微微的勾起,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阿瀚,不管你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总之对于妈妈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深知你和爸爸都不会原谅我,不过,也不重要了,咳咳。。。
    但是,你一定要记得,只有你活下去,爸爸才不会是一个人。
    以后不要任性妄为,做事切忌冲动莽撞,你尽可以这样和我说话做事,但是与旁人打交道的时候还是i要拿捏好分寸,想你这样不知轻重,终归是要吃大亏的。
    另外,好好听严医生的医嘱治病,就当是,哥求你。。。。”
    程瀚有点呆滞的看着程越转身的同时一只手狠狠的抵在胃部掩唇轻咳,脸上隐忍的痛楚分外明显,心里不由得颤了颤。
    “你什么意思?”
    程越缓缓的回头,每一下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爆发至周身的疼痛,眼前已经模糊成一团白雾,可笑竟是连最后看他一眼的机会都不再有,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默默的在心里悄悄地和程瀚道别。
    “阿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9 章
    乔家文徘徊在病房门口一直不敢进去,看着血液科主任带着一众护工浩浩荡荡的离开想上前问话两只脚却像是有千斤重竟然很久都迈不开。
    这样的病房意味着什么,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
    在这片区域,不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便是与之并肩而走的人,程瀚这样有多久,有没有配型成功,有没有做手术,他竟然有点害怕知道答案。
    作为程越唯一的弟弟,他该是有多么的煎熬?
    程越推开病房门走出来的时候,他怔怔的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头抵着洁白的墙壁望向顶端忽明忽暗的声控灯,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带着几分强烈的不安。
    “老大?”
    “家文?你怎么在这里?”
    程越本想靠着墙壁蹲下身来,胃里面来回翻滚着的疼痛像是里面放了一座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群,冲撞着他整个腹部都是来回收缩的疼痛,那种强烈的血腥味不断的翻腾起来他却没有多余力气再走到卫生间。
    看着乔家文担忧关切的脸已经涣散的目光缓缓找回了焦距。
    “老大,你脸色差的厉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扶我一把。”
    乔家文伸出手臂去接程越的手,那样渗着冷汗的寒意在夏天温热的气息里面格外的令人心惊。
    “我去找护士要把轮椅。”
    “扶我回办公室。”
    程越说话明显的喘息声在乔家文的耳畔尤为明显,这么几个字他说的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还在隐忍着什么让他不由得心里一紧却还是依了他的指令,乔家文几乎已经是半搂着他,程越整个人已经将全身的力气都依附在他的身上,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向办公室走,套在外面的白大褂潮潮的泛着水汽,从住院部走到行政楼那样一段不短的路程程越竟然走得分外的急促却挡不住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
    乔家文眼睁睁看着他中途两次停下来瑟缩着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面掏出撕了标签的药瓶嚼了过量的药片,全程连摁着胃部的力气都没有,纤细的手指无力的揪着胸口一次比一次呼吸紊乱。
    在很久很久以后,乔家文每每回想起那天的每一幕场景都觉得心惊胆战后怕连连,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拒绝,他早该强势的给冯之初或者手术室打电话,不应该由着他的性子送他回办公室。
    他甚至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支撑才会让他坚持着基本上没有力气的身体在他的搀扶下一小步一小步挪回到办公室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后来,他终于明白,不过是对程瀚深厚的疼爱。
    乔家文把程越扶到休息室的床上,想让他躺下来做个检查,那人却冲着他费力的摆摆手坐在床边起深深的弯下腰去,两只手甚至连按揉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垂在床边。
    “你去开药,可能有点出/血。”
    程越的话终于是验证了他的猜想,没有多做停留便一阵风似的像药房跑去。
    程越只觉得乔家文的白大褂掀起的风划过脸庞都牵动着浑身的痛楚,心脏处的门痛已经在止疼药的刺激下逐渐转换成了绞痛,但是那点药效对于胃里面翻滚的疼痛却是杯水车薪,血腥味坚持不懈的翻涌着顺着食道往上冒,整个口腔里面浓重的铁锈味终究是没有忍住,他甚至来不及起身便已经无力地瘫软着跪倒在地上,一口一口的血呈喷溅的状态染红了米色的羊绒地毯。
    是不是这样就解脱了?
    是不是这样所有的人便会幸福?
    “妈,真的好疼。”
    程越觉得,他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离得死神如此之近,似乎触手便可以摸到他狰狞的面孔,抬头便可以看到他在他的头顶飘荡。
    往事就如同旧时代里面那种黑白电影重现一般在他的眼前放映。
    顾静颜倾国倾城的容颜,安静慈祥伸出洁白纤细的手一声一声温柔的召唤他;
    程以凡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终究是越来越远,连那些对他无望的眼神和训骂声也飘摇着渐行渐远;
    程瀚身上背负的耻辱一点点的坍塌直至消失,他最疼爱的弟弟终于能够挺直腰杆面对世人;
    陆子谦,梁木槿,他们本就是该幸福的一对,不过是因为他阴差阳错的介入,让那份幸福来得如此坎坷;
    还有了,肖灏,他风流韵致的容颜带着痞痞的笑,赖赖的神情掩不住的风情万种,由远及近,程越似乎看到了他脸上浓浓的不舍与悲伤,想要伸出手再摸/一/摸他熟悉的容颜,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空气。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也不过是一场虚无而已。
    乔家文再拎着大袋的药水瓶心急火燎进了程越的办公室,休息室的床上却不见他的踪影,正疑惑间,却看到了床的另一边若隐若现的身影,一个箭步绕过去。
    打翻的药瓶滚落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没入米色带着大片血迹的羊绒地毯里面有点看不清,而程越就那样单膝跪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却是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呻/吟,一只手带着淋漓的鲜血狠狠的按在胃部,另一只手拼命的捂着嘴唇,狂涌而出的血顺着苍白消瘦的指缝倒流到手臂上,看到阳光下突兀显出来的身影略微仰起头嘴角竟然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雨肆意的冲刷着挡风玻璃,刷雨器一左一右快速的挡下冲刷而下的雨水却奈何不了越来越密集的频率。
    肖灏一手握着方向盘,开着蓝牙继续与施工方讲电话。
    他不过是刚刚视察完工地上面的动工情况,安全帽还挂在头顶没有来得及摘下便进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与工程方做协商,手机在口袋里面不依不饶的震动有点歉意的接起电话来。
    电话里面小护士慌乱又急促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就像是地狱里最急切的呼唤。
    “肖总,院长吐血止不住,已经送往手术室,乔医生让我通知您。”
    甚至来不及和旁人说一声抱歉,肖灏随手抢了一把钥匙便开着车像疯了一样狂飙着往医院赶。从郊区到市里面的路程需要经过弯曲的山道,坑坑洼洼的路面被积水覆盖,肖灏的车子开到极快,甚至在入弯道的时候,他都不曾减速,大力扭动着方向盘,车子几乎是飘了出去。
    明明早上走之前,他还安静的靠着病床在看书,那样的闲适自然,超然物外,即使对他冷冰冰爱答不理却还是好端端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站在医院的门口,肖灏的双腿颤抖着有点迈不开步子,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着找到了护士说的手术室,只是空旷的手术室门前,浅蓝色的长椅上,乔家文弯腰抱着头坐着一动不动,墨绿色的手术服上面大片大片的血迹几乎将衣服染得变了颜色,带血的皮手套扔在一旁甚至滴着血。
    “家文?”
    肖灏问出话来的时候声音颤抖着连腔调都变了,隔着牙缝挤出来的两个字几乎连贯不起来,坐在那里呆滞了许久不曾有反应的乔家文慢慢的抬起头来,眼底深处涣散着没有焦距,怔忪了好久,然后才像是清醒过来一样猛然站起来使足了力气抡起拳头便冲着跌跌撞撞朝这边过来的肖灏砸了过去。
    肖灏根本没有料到向来稳重冷静并且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乔家文竟然像是着了魔一样带着歇斯底里的狂怒挥着拳头一拳一拳砸过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便伸手反撑着后面的椅背任由着纷纷扬扬的拳头落下来。
    乔家文歇斯底里发泄一通,眼眶发红,冲着肖灏嘶吼着把手中的病危通知书摔在肖灏的脸上。
    “肖灏,你他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老子看错你了!”
    “家文。。。阿越,告诉我阿越怎么了?你不是在手术室吗?你不是在给他做手术吗?”
    顾不得打在身上结结实实的疼痛,肖灏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乔家文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刚刚明明听到小护士说,乔家文在手术室,他在给程越做手术。
    “告诉我,阿越呢?”
    乔家文猩红着双眼,并不看肖灏,抬起手来,上面的血已经干涸却依旧单着浓浓的血腥味,但是他却似乎已经不管不顾,双手抱着头沿着雪白的墙壁一路滑到在地上。
    乔家文怎么都想不通,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他才出去进修了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就在刚刚,他还站在手术台上,手里面握着手术刀,看到程越的嘴里和打开的腹腔里面模糊一片几乎已经是千疮百孔,那样严重的黏连,那样鲜血弥漫,他甚至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刚刚划开至深层那样狂涌而出的血就像是寻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争先恐后冒出来,几次心跳停止,站在监护一次一次的报血压报脉搏,一次比一次低直到最后测不到。
    他就那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除了微弱的几乎已经测不到的心跳,身形消瘦,气若游丝,微乎其微的求生意志根本让他束手无策。
    他只记得他的右手抖着签了两次病危通知书,站在手术台上的两条腿软的几乎下一秒就要跪倒下去,面对着程越,他竟然第一次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这个人,竟是他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了。
    心脏监护仪剧烈的蜂鸣声拽回了他失了的神智,安排着巡回护士拨打冯之初的手机,自己却颓然的无处落脚。
    冯之初几乎是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赶了过来,走进手术室的时候犹自带着紊乱的呼吸,乔家文怔怔的忘了他一眼眼眸深处的无助明显异常,背靠背交换了位置他却再也待不下去,带着满身的鲜血一步一步挪着出了手术室。
    肖灏有点反应不过来,心里面的恐慌和不安逐渐扩大,手术室的门紧紧闭着没有丝毫的动静,唯一知情的乔家文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肖灏彻底没了主意。
    回想着自从李泽回来以后发生的种种,回想着两个人相互误会的纳西儿子,回想着程越搬出去那天时候那般的决绝,回想着三个月以来度日如年的思念与纠结,回想着早上的时候那人嘴边若有似无的恬淡的笑容,肖灏终是后悔地痛哭出声,扒在手术室的门边瘫软了下去。。。
    没过几分钟手术室的门被拉开,肖灏背靠着失去了支撑一个不稳便向后倒去,小护士惊声的尖叫终于唤回了蹲在墙角抱着头的乔家文。
    “乔主任,冯医生叫您进手术室,院长又出现了心脏停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0 章
    很多年以后,乔家文回忆起这天,都会觉得后怕。
    他再一次刷手、消毒、换好手术服进了手术室,那样刺耳的蜂鸣声充斥在耳畔让他一度不能呼吸,只是透过忙碌的人群看过去,躺在手术台上的程越身形显得单薄瘦弱,或许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也不为过,整个人几乎没有生气,手术台下晕染开的血迹汇集成小小的一滩,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浓重而且绝望。
    冯之初就站在那群人中间,两只手举着通了电的除颤仪,电流一次一次的加大,程越在手术台上一次又一次的被吸起来然后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重重的落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砰砰砰”那种厚重的跌落回去的声音穿透了他的鼓膜一样。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蛮勇,乔家文几步跑过手术台前,抢过冯之初手中的除颤仪像是疯了一样做着最后的搏斗。
    真的是在搏斗,与天争命!
    “老大,求求你,不要死。”
    “求求你坚持下去。”
    “老大,你不能放弃,求你想想肖灏,想想程瀚,想想你爸,求你,想想他们,还有想想你一直守护着的医院,不要放弃!”
    “老大,肖灏就在手术室的外面,你们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是我真的,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他也会随后跟着你一起走!”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比谁都舍不得让肖灏一个人,你比谁都要在乎他,你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老大,求你了,求求你!坚持下去,你如果放弃的话我等等就出去把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程瀚和你爸爸,我要让他们内疚一辈子,我要让他们后半辈子都活在自责中,我真的会说到做到的!”
    乔家文不知道他举着除颤仪进行了多少次的心脏复苏,眼泪顺着脸颊滑进淡蓝色的口罩迅速晕染开来,凉凉的泪渍浸湿了脸颊他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本能地说着程越最为牵挂的那些人,那些放不下的过往。
    “滴滴。。。。滴滴。。。”
    “院长有心跳了。”
    检测的护士喜极而泣的声音配上仪器上微弱的心跳的滴答声在安静的手术室里面尤为悦耳,在场的医生护士悄悄侧过头去抹了把眼泪,冯之初红着眼眶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手术台边接过乔家文手中的除颤仪,清了清嗓子。
    “全部医护人员各就各位,下面开始手术。”
    乔家文依旧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趁那个月瘦弱的胸腔下面,那点点微弱的起伏泪眼模糊。
    “老大,谢谢你,坚持下来。”
    “家文,你来做胃部切除手术,切除溃疡面大并且可能恶化的部分,其余做修复。我来开胸!”
    “开胸?”
    “他需要做心血管修复,并且刚才的过程中有气胸状况出现。”
    “心脏?怎么回事?”
    “是缺血性心肌病,已经频繁出现心绞痛的症状,我本来也准备检查以后为他做手术的。”
    乔家文目视着程越奄奄一息的样子沉吟半晌。
    “这么大的手术,老大他承受得住吗?”
    “既然他舍得活过来,我相信他。”
    冯之初手下已经恢复了有条不紊的准备工作,淡然自若的表情下面却是忐忑不安的心,他其实一点都不确定,这场手术程越是撑得下来,他是不是可以应对他逐渐恶化的心脏能够做到和平常一样。
    只是,他知道的是,他必须那样做,程越才有可能活下来。
    到了后来,冯之初终于相信了医学界一直流传的那句话,医生和病人之间不能有除了恩情之外的任何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任何一种都不可以,因为,那会让医生握手术刀的手颤抖。
    他想,那天乔家文也一定是一样的感情,手里面的手术刀要比平常的每一次都要沉重和不稳,稍有不慎,那边是无尽的遗憾和悔恨。
    那天的手术做了整整8个小时,关胸关腹的收尾都是两个人亲自做的,那场凶险的手术,夹杂了太多私人感情的手术,幸亏是有惊无险,漂亮的收尾工作结束以后,两个人脱力的靠着墙壁,举着两只颤抖的手笑着流出了眼泪。
    肖灏摔倒在地的时候手里面还握着两张病危通知书,接踵而来的便是第三张,那五个漆黑的大字晃晕了他的眉眼,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不真实的令人发怵。
    满脑子全是那样不忍直视的场景。
    他的阿越在手术室里面生死未卜、命悬一线,
    他的阿越在手术室里面奄奄一息,一心赴死,
    他该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不想要坚持下去?
    他甚至前一刻还在失望于他的不理不睬不冷不热,还在埋怨他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去给人台阶下。
    他是有多么的混账!
    在陪着他的这些日子里面竟然没有想过去了解一下,之前他都经历了什么!
    病危通知书上面的专业术语有好多他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心扩张那几个字眼他还是了解其中的凶险的。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心脏已经出现了心扩张。
    肖灏蹲在手术室的门口第一次有了一种倘若失去的恐惧感,手里面的病危通知书被渐渐攥成的拳头握出了折痕,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面分外的刺耳,他甚至能够隐约听到死神狰狞的笑声一步一步走近。
    肖灏猛然站起身来伸开双臂挡住手术室的门,猩红的眼眶带着几丝万念俱灰的绝望,眼泪被抹着满脸都是。
    “求求你,不要带阿越走!”
    “不要带走他,用我一半的寿命换取他的重生我也愿意!”
    “听到没,不准带走我的阿越!我不准!”
    肖灏完全像是失了神智的举动让随后赶来的肖沛心之动容,他曾经生性风流的哥哥,他曾经声色犬马的哥哥,在这个时候,像是一个走投无路无助到只能求助神灵的人,站在手术室的大门中央歇斯底里的狂喊着,想要留下自己在乎的人。
    肖沛没来由的便觉得鼻子一阵酸涩,眼眶瞬间变热了起来,快走几步过去把肖灏拉到一边,揽着他的肩膀。
    “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程越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肖沛,你帮我祈祷,你告诉上天,不管要我做什么,让我穷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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