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不该由我来做主?”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说,哪里不一样?!”
    “你是家主,一个大家族的家主。你承担着很大的重担,你背负着很多人的兴衰。而我,无足轻重。我仅仅是背负着堂兄一个人的期望,所以我可以反抗。苏兰佩――”
    “滚开!!那是我想要背负的吗?有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我以为你会懂,可你跟他们一样!重担!责任!期望!”
    苏秀之站起,来来回回的走着,恍如疯癫。
    “重担!责任!期望!哈!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三个词,我早就离开了。离开这里,去寻
    我的江湖。踏马探花、长剑天涯、昼玩夜猎,这幅画面在我脑海里编织了几年。闭上眼睛,我都能描摹出来。可是,因为这三个词,我不能走。可是不能走,我就不能反抗吗?”
    苏秀之停下来,仰头望着神位,背影凄惶。
    苏明德咬着唇,从苏秀之身上散发的凄惶悲凉痛苦的气息影响到了他,他甚至不太能够感同身受。
    因为他有支持他的万钧和疯子和尚,所以他并不孤单。
    再者,他所承担背负的仅仅是苏明曦的期望,并不重。
    可苏秀之背负的是全族的期望,整个建邺都在盯着他。而他,又是孤军奋战。
    “我”苏明德艰涩的开口,“我是不能理解你的痛苦和孤独,但是我明白有梦想却被压制的苦楚。我很抱歉,从来都没有以平常心去评判你的梦想。我也很抱歉,在并不了解的情况下加以嘲讽鄙薄。”
    良久,良久。
    苏秀之才开口,“所以苏明德,不如你来当这个苏家家主吧。”
    “什么?”
    “你喜欢调香,你也有能力带领苏家再走辉煌。我可以卸下这个重担,去当我的游侠。我们只需要爹同意就可以了。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
    第34章 第叁拾肆章
    苏明曦出现在苏府最南边的一间院子里,院子名为秋绾院。
    秋绾院是苏府里的禁忌,一直被尘封着。但每隔一段时间又会派人来打扫,还是苏明曦亲自嘱咐安排人手。
    他总是再三吩咐定不能破坏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定要保持原样不能改变。
    十几年过去,苏府的下人早换了好几批,但仍有老人留下。
    新来的人不知道这里,老人是知道的。
    秋绾院里,曾经住着仙人。
    那是苏府上下捧在掌心的仙人,是整个建邺的人们都爱慕着的仙人。
    仙人是苏怀秋。
    若是让伺候过老家主的那一辈人来描述苏怀秋,他们只会眯着眼露出沉迷敬慕的表情,然后告诉你,那是个落入凡尘来历劫的仙人。
    仙人,是不属于人间的,是不能为凡人所拥有。
    凡人,没有那个福气。
    所以,当苏怀秋娶了从小一块长大的林家姑娘林玉绾之后,得了怪病,没见过儿子出世就去了。
    凡人,没有那个福气。
    所以,林玉绾生下孩子也去了。仿佛嫁给苏怀秋就花光了一生的福气,所以短寿。
    他们是那样传说的,所以当苏明德出世背负着克父克母罪名也并不太为人所恐惧指责。
    要如何描述苏怀秋?怕是言语描述不出一二分。
    在苏明曦的记忆里,对于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小叔叔,他一直都把他当成最矜贵又脆弱的水精。
    所以尽管是侄子,却一直是由他来照顾着苏怀秋的。
    苏明曦至今还记得那样的盛况,每次苏怀秋行街便是满城百姓争涌相看,满楼红袖招摇,车马堵塞,王侯公子贪看头巾相碰的拙相。
    那时的苏家也是热闹得很,每天都有无数狂花浪蝶守在府门外等着苏怀秋的出行。他们甚至想要翻墙见佳人。
    恼得当时的苏家家主苏怀春直请了京兆府尹想要调来一支禁卫队赶走这些狂蜂浪蝶,那京兆府尹对这理由哭笑不得,直到见了苏怀秋一面竟就二话不说调了一支禁卫队。
    此事为光武帝所闻,召来京兆府尹询问。
    光武帝是个英雄,千古明君,也是个风流人物,听得这理由便将京兆府尹无罪释放,还提下一句“不啻掷果盈车、看杀卫d,苏家次子凤栖香。”
    一时传为美谈,苏怀秋更为声名显赫。
    那时,正是三月春光最盛最烂漫之时,建邺少年女子多情如诗。
    苏明曦抚摸着古旧的妆奁一时热泪盈眶,那个时候啊,也是他的春天,他一生最为烂漫的时刻。
    那个时刻他爱的家人还在,他敬重的父亲、敬慕的小叔叔、可爱的弟弟都还在。那个时刻他在三月的满城花开里遇见喜欢的女子,他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开在那个三月里。
    一直盛开着,在记忆里、在心口处,未曾凋谢。
    可是,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苏家家破人散,就连喜欢的女孩子也必须辜负,狠心见她嫁予他人妇。
    这些事为那段记忆镀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灿烂和凄凉相衬托,形成了苏明曦一生也走不出来的劫难。
    苏明曦是信佛的,他也信佛教里的心魔劫。不过,他更为坚信自己走不出堪不破自己的心魔劫。
    苏明曦的心魔劫不是那个被他辜负了的姑娘,而是他的小叔叔苏怀秋。
    苏明曦反复的想,如果当初不是他虚荣,一意孤行拉扯着苏怀秋去游秦淮。却放任他一人于青溪岸边杨柳树下,叫那正游于青溪上的光武帝看见,是不是他的小叔叔就能和婶婶白头偕老?
    可是,没有如果。
    佛家里说因果,苏明曦便认为是自己种下的因,却让无辜的苏怀秋吃下了果。
    所以,苏明曦就有了心魔劫。
    苏明曦抬头四望,只觉眼前之景既陌生又熟悉。
    这个房间是苏怀秋的房间,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成亲、在这里迎来他的孩子,又是在这里,失去身为男人的权利和尊严。
    苏明曦那时最喜欢往这里蹿,那时的他太年轻,纵然宠着苏怀秋。但一个骄傲的少年心里更多的是自大和无用的虚荣。
    他更多的享受着来自于别人的羡慕,得意于自己有一个完美的叔叔。
    苏明曦茫然地四下走着,看着,时不时抚摸着熟悉的器物。直到手底下摸到了一张紫檀躺椅,烫手一般猛然往回缩,指腹之间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苏明曦思绪纷乱,呼吸急促,神色惊恐而痛苦。他手揪着胸口难受得弯腰,死死的咬着牙龈,直到鲜血渗出。
    那时,那时苏怀秋深信那俊朗儒雅不乏贵气的青年,将之引为知己,留宿秋绾院。
    却,引来噩梦,留下最大的劫难。
    那个夜晚,太过燥热。他辗转难眠,便想去寻小叔叔给他调安眠的香,恰好见到那一幕:青年失去贵气和理智,将他艳绝至极的小叔叔压于身下,像一头野兽一样不知疲倦、贪婪而狂暴的侵犯着他的小叔叔。
    白皙妖娆的身体被强迫着舒展开四肢承受着狂乱的顶弄,宛如一朵盛露盛开的花,妖艳绝丽。
    苏怀秋艳丽的面容上一派癫狂和痛苦,被情|欲、理智、背叛和世俗逼得扭曲,却别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妖艳。
    吸引得人甘心入魔,直坠阿鼻地狱。
    那样淫靡的一幕,就发生在这张紫檀躺椅上。
    苏明曦被那个画面冲击得一动不动,回过神来愤怒冲上脑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那个强占了苏怀秋的男人。
    但他没做成,连跨进去打断这场激烈香艳的交欢也没有。
    因为他被阻止了。
    阻止的人是当时挺着七月大肚子的林玉绾,泪流满面但冷静无比却绝望至极的林玉绾。
    第二日,苏怀秋消失在苏府。然后就是得重病,再到死去,再到建邺无人再记得他。
    再之后,就是皇宫里出现了大魏第一位皇贵妃,宠冠六宫,无人能及。
    皇贵妃为苏家女,名苏凤。
    但苏家嫡系从来没有女子。
    苏凤,即是苏怀秋。
    那强占了苏怀秋的男人,便是大魏的君王,光武帝。
    苏明曦,无能为力。
    苏明曦回想起这些过往,还如昨日梦中游过一番似的,脚下几个踉跄没注意便撞上了一旁的书桌。
    许是太多年了,书桌被轻轻一撞就断了一角。从里面掉下一个香囊,他捡起来慢慢抚摸着,颤抖的打开。
    里面是一张拇指宽大的羊皮卷,上面还写着字。字很清晰,似乎是用了特殊的药水写制,所以历经多年仍不褪色。
    ‘逆水行火,男身凤命。’
    苏家每一个子弟都会在他们三岁时请高僧卜命,上面这句话是苏怀秋被卜出来的命。
    苏明曦猛然失声痛哭,只觉得恨意悲伤悔恨全都蔓延上心头,百种滋味不敢言说。
    他的小叔叔啊,虽长着女子的容貌,可分明是铮铮男子。他有才华,有妻儿,唯一的过错不过是生了一副女子的容貌。
    惹来孽缘便要在之后数十年里顶着女人的身份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更要在男人死去后独自守在空荡的宫殿里,孤独寂寞。
    明明有孩子却不能享受承欢弄膝的天伦之乐,更不能回到苏家见亲人一面。
    光武帝对着苏怀秋有着可怕的独占欲,他甚至不允许苏怀秋再回苏家,不准苏怀秋见他的孩子和妻子。
    他明令禁止苏怀秋半步不能离开皇宫,谁也不知道苏家的皇贵妃十几年来未曾回家。
    苏明曦禁止苏明德习香一则为父亲苏怀春遗训,二则为调香师会来往宫廷贵族间,他实在怕再惹出什么孽缘,所以希望苏明德一生都默默无闻,当一个小官小吏便可。
    苏明曦摊开那羊皮卷慢慢冷静下来,一遍遍的抚摸上面的字眼,仿佛能透过他见到当年的苏怀秋。
    “幸好明德长得不肖似小叔叔你,小时还常担忧。后面倒是生得平凡了些,我便放下心。只是明德也跟你一样喜爱香道,他没有那样容貌也没有显赫声名,也不怕惹来什么麻烦。我在想,是不是该同意让他习香道?”
    忽地,外头传来喧闹人声。苏明曦眉头倏地狠狠皱起,他早前便吩咐谁也不能扰乱秋绾院。
    现下,是谁明目张胆坏他规矩!
    “老爷,不好了。明德小公子和大公子在香堂里闹起来了。打得不可开交,咱们没钥匙进不去。便来禀报老爷。老爷,您快些出来去阻止吧。”
    第35章 第叁拾伍章
    “苏秀之啧,兰佩,你别踩那么用力!脚疼!”
    “苏明德,你这只猪!快放手,你掐得我胳膊疼死了。”
    “你先把脚挪开。”
    “你先放手。”
    “我数一二三,一起放。”
    “好。”
    “一二三!”
    两人迅速分开,揉着胳膊的、跺着脚的互相甩个埋怨的眼神,听见门外不断劝他们不要打架的喊声,苏秀之先说道。
    “我们还演不演?”
    “演!不演怎么骗得了堂兄开门?”
    “爹到现在都没动静,会不会早看透我们了?”
    苏明德手拖着下颔沉思,眼睛四下转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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