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摇摇头,道:“这段路,我想自己走。”神情是少有的坚韧。蒋雁落一怔间,颜瑾又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被积雪下的枯枝绊倒,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向前。蒋雁落飞奔过去,向颜瑾伸出一只手臂。
    颜瑾讶异地看他一眼,随即灿然一笑,拉住他的手,二人并肩前行。
    在雪中一脚低一脚高,颜瑾年轻气弱,又身带剧毒,每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口气。等到他们到得半山腰,已近午时,雪早停了,四下里寂静一片,连声鸟鸣都不闻。天空碧蓝如洗,一点云丝不见。冬日的太阳红彤彤的,却不刺眼,阳光依旧温暖如昔。大雪覆盖了一切,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银白,树枝上落满积雪,仿佛开满一树树琼花,煞是好看。只几片落雪随风飘到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颜瑾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气,似乎五脏六腑都变得异常透彻清凉。睁眼四下打量一番,又向左侧走了一段,见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树,喜道:“在这里了!”上前仔细看看树干上刻下的痕迹,俯下身子扒开落雪,露出地面,将手一伸,对蒋雁落道:“剑。”
    蒋雁落拔出长剑递给他,颜瑾三下两下将冻土掘开,又拨了一阵,赫然从里面拔出一个大酒坛来。
    颜瑾将酒坛递给蒋雁落,笑吟吟地望着他。蒋雁落一指酒坛,道:“这是……”颜瑾道:“两年前埋下的,你尝尝。”蒋雁落又惊又喜,伸臂接过,掌缘在坛口一拍,红布泥封登时碎裂,一股醇香醉人的酒气扑面而来。蒋雁落一闻之下垂涎欲滴,哪里还顾得了旁的,张口就坛,饮了一大口。闭上眼睛仔细品味,只觉入口绵软,辣而不辛,回味悠长,一条暖流从口至腹,顿时浑身上下寒意尽消,说不出地舒服受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酒!”
    颜瑾含笑道:“当然是好酒,师父从中原带来的数十年陈酿,也就剩下这一坛。”
    蒋雁落一连灌了几大口,边喝边啧啧赞叹。他最爱酿酒,不过用些岛上鲜果百花之类,功夫也短,哪能比得上上等工艺酿造而成窖藏数十年的佳酿。但江雪涯不擅饮酒,对此道不甚看重,所以每次返回岛上,带来的酒极少,又多是自饮,蒋雁落只有在做某事极得他欢心之时,才能讨得一两壶,这等豪饮从未有过,当下双目放光爱不释手。
    颜瑾见他高兴,心下也自欢喜,道:“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陪着我把这坛酒喝完。”
    此等好事蒋雁落自然求之不得,但如此轻易过关又觉得实在难以置信。颜瑾一句话说罢,掩口大咳。他身上的毒伤了肺脉,方才只顾赶路不曾理会,此时停下来被冷风一激,自然受不得。
    蒋雁落见他只衣衫单薄,皱眉道:“你把披风落在我屋中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颜瑾摇摇头,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不过我今天只想做颜瑾而已。”蒋雁落听他话中别有深意,这才发觉他身上穿的是白袍勒深红腰带的外衫,故意脱下的那件披风却是紫色的,沉默一阵,道:“这里风大,我带你去个地方。”随手将自己外衫褪下,递给他。
    颜瑾将那件外衫穿在身上,温暖的气息熨帖得周身发烫,看着蒋雁落在前面徐徐而行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
    若论起来,自幼长在岛上的蒋雁落,可比刚开近三年的颜瑾,对山里熟悉得多。在林中穿梭一阵,便寻到一个大大的山洞,道:“就是这里了。”
    进了洞口才发现这山洞极深,洞腹甚是宽敞,角落里铺着干爽的稻草,当中地上摆着石桌石椅,居然还有碟碗等物。颜瑾笑道:“没想到你还藏着个世外桃源。”蒋雁落将酒坛小心翼翼放到桌上,道:“这岛上弟子人人都有点秘密,若不然天天寂寞难耐,只怕都活不下去。”
    颜瑾见石桌石椅不太平整,带着斧凿的痕迹,随口问道:“这是你弄的么?费了不少心思啊。”蒋雁落看一眼,道:“不是。”顿了顿,续道,“是我以前一个师弟做的,他憨头憨脑的,最喜欢打磨石头。”
    “哦?是谁呀?段已正么?沈冰冰么?”他一连说了几个褐衣部的师兄,蒋雁落只是摇头,半晌才道:“他被我杀了。”
    颜瑾不由轻呼一声:“啊……”见蒋雁落神色淡淡的,似乎无悲无喜,但他能将这个山洞告知那人,而那人又能费力帮他凿制东西,二人熟稔可想而知,蒋雁落素来心软,这件事一定让他极为难过,遂闭口不再问。
    蒋雁落将以往备下的干柴抽出几根架好,一边点火一边道:“我们都是孤儿,在这岛上一起长大,那时师父最喜欢的,就是看哪两个弟子最要好,然后命令他们自相残杀。我是如此,楚师兄也是如此,所以我俩虽然相处时间最长,却一直不远不近。”火光腾起来,映着蒋雁落古井不波的脸。颜瑾突然发现,这时的蒋雁落,和楚绍云惊人的相似,语气平静而神情漠然。是不是在经历了无数挣扎痛楚、失落悲伤之后,只能靠这些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
    半晌颜瑾幽幽地问道:“你恨他么?”
    “谁?师父?”蒋雁落笑一笑,“不知道。”
    “可是眼下楚师兄和解师兄走得很近,他不怕师父再责怪?”
    蒋雁落眼望天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楚绍云的心思,我从来没有猜中过。也许,是他觉得自己技艺已成,不必再怕师父;也许,是情难自禁……”说到最后四个字,忽然想起解挽舟刚到岛上时,那倔强而明亮的目光,忍不住唇边含笑。
    颜瑾咬咬下唇,道:“也许,是情之所系,迫不得已。若是不出面护着解师兄,他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蒋雁落眼神一黯,道:“也许吧……”
    颜瑾将桌上酒坛掷给他,蒋雁落伸手抄过,高声道:“说这些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先干了再说!”仰头痛饮一番,掷还给颜瑾:“来,你喝一口。”
    颜瑾被一口酒呛得一阵猛咳,面色登时绯红,体内酒力和外面火堆的热气熏得他身上微微出汗,本想脱了外衫,手一动又忍住了,盯着火光道:“在过一个月,我就满十八岁啦。”
    蒋雁落道:“啊,你比挽舟小一岁。”
    颜瑾没理会他这句话,只道:“小的时候,我最盼着就是快些长大,这样就可以搬出去住,还可以把母亲也接走。可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六岁,却已经太迟了……”
    蒋雁落一口气喝下半坛子,醉眼斜乜着颜瑾:“对,你被师父捉来了。”
    颜瑾摇摇头,回想起听说母亲是被颜珍逼死时的震惊、悔恨、痛惜,半晌方道:“我很感激师父。要不是有他,只怕我不能活下来,不能亲手报仇。”更不能,遇到你……
    颜瑾看着蒋雁落,那人已经微醺,脸上放着红光,更显得眉浓目亮,豪气逼人。对他好的人太少太少了,给予过他的温暖也太少太少了,所以,只要有一人,只要有一点,就是粉身碎骨,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颜瑾慢慢走到蒋雁落身边,道:“蒋师兄,我要死了。”
    少年精致的面容粉光玉白,眸子里波光流动,微笑着说――“我要死了”,语气温柔得近乎残忍。
    蒋雁落一惊坐起,醉意消掉了大半,瞠目道:“你说什么?”
    颜瑾慢慢地道:“师父最近越来越奇怪,弟子们几次三番坏了规矩,也不管。那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办,甚至比惩罚那些挑衅他权威的弟子更重要。那能是什么?”
    蒋雁落一跃而起,皱眉道:“你是说,是说……”
    “他要让我们自相残杀,只能活下一个。”颜瑾平静得像在讲个温馨的故事,“蒋师兄你武功高强,当然能挺到最后一刻。而我,武功低微,无力反抗,说不定是最早死的那一个。”颜瑾笑了笑,带着一丝悠然的叹息,“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八岁了。可惜,我永远活不到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把这个故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了一遍,突然发现,居然tnn的是个虐文~~~~虐心又虐身~~~当初我怎么会认为它很温馨??挠头,难道荷尔蒙分泌过多??
    身易老,恨难忘
    楚绍云推开房门,对解挽舟道:“已经探听清楚,师父今晚在房中安寝,没有外出。”解挽舟边起身穿衣,边笑道:“原来你也有内应。”楚绍云提起长剑:“在岛上活了这么多年,心眼总得多一个。”解挽舟道:“江雪涯随身侍仆告诉你的么?你答允他什么事啦?给他做点香料?”
    楚绍云回头看他一眼:“让他活得再长一点,这已足够。”当先冲出门去。
    月光映在雪地上,天上地下一片皎洁,亮如白昼。二人在密林之中看清方向,施展轻功,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得密林禁地。
    二人缓下脚步,渐渐接近那片空地。
    楚绍云低声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解挽舟道:“多加小心。”楚绍云点点头,拉过解挽舟的手,用力握了握,这才趋身前行,偷偷掩到木屋房门之前。
    解挽舟屏息静气,俯在树丛之后,眼见楚绍云进了木屋。方才身边有楚绍云,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就剩自己一个,眼前那所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空地中央,忽然想起那日江雪涯身着女装,古怪诡异的模样,顿觉这里被月光一映,显得格外阴森,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冒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心想追上去跟着楚绍云进屋,又怕自己冒失惹祸。正迟疑间,忽见楚绍云探身出来,向着这边招了招手。
    解挽舟一溜烟奔了出去,闪身入内,关上房门。楚绍云点上灯烛,屋内登时亮了起来。解挽舟四下一望,这屋中摆设极为雅致,玉屏纱窗、金兽香榻,倒有些像是大户人家的主人卧房,只是地上撒着碎碎的布屑。
    楚绍云随意捡起一片,解挽舟凑上去细瞧,道:“这是金陵赫赫有名的云锦,寻常人家可买不到。”布块边缘齐整,似是被剪子剪碎的。
    楚绍云皱眉沉吟道:“你看这布料眼熟么?”解挽舟思忖一阵,“啊”地低呼道:“这是那日江雪涯穿的衣服!”地上碎布零零散散,不过几片,但越向前越多,一直延伸到里屋。楚绍云道:“过去看看。”
    解挽舟拿起桌上烛台,随在楚绍云身后。刚一进屋,就闻到淡淡的月麟香的气息,解挽舟皱皱眉,道:“他怎么到哪里都点这种香,真难闻。”楚绍云却不理会这些,他自幼在岛上长大,自然不知道外面人家如何摆设,因此看得更为仔细。只见窗下放着一张条桌,上面用一块大红布蒙着什么东西。桌上、桌前椅上、地面尽是剪下的碎布,地上最多,堆到椅前,形成两个足印。桌前金钗银饰杂乱无章,有几个玉饰甚至还掉到地上。
    解挽舟道:“一定是江雪涯在这里剪碎衣服,然后走了出去。”楚绍云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师父一向爱洁,为何要把这屋子弄得这么混乱,他走出去衣角扫到碎布,是以带入外屋,为何他一点也没有察觉?他那样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为何要身着女装,躲在这里?而如今又为何剪掉衣服,扔下佩饰?……
    楚绍云脑中思绪翻涌,难以遏制,他忽然有一种极强的预感,这里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或许和他的身世有关。解挽舟见他怔忡不定,碰一碰他的肩头,道:“大师兄……”
    楚绍云定定心神,道:“没事。”解挽舟道:“江雪涯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定做的不是什么好事,装神弄鬼想要骗谁?”楚绍云知道他故意说话,让自己解怀,抬手摸摸他的头。解挽舟皱皱鼻子,二人相视而笑。解挽舟道:“我来揭穿他!”上前一把掀起盖在桌上的那块红布。
    于是,楚、解二人,都看到了那块牌位――
    一块很寻常的牌位,上面刻着七个大字:亡夫楚竟成之位。
    解挽舟“啊”地一声,道:“大师兄,这人也姓楚。咦,你看这里……”说着,从牌位底下挑出一根红色的绒绳。这绳子极细,在牌位底端松松地绕了一圈,然后垂到桌后。他一皱眉,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些?倒是古怪。”
    楚绍云紧紧盯住牌位上那个“楚”字,一只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半晌方道:“有什么古怪?”
    解挽舟见他脸色极为难看,扔下红绳,到楚绍云身边,握住他的手道:“也许只是巧合而已,大师兄你先别多想。”
    楚绍云摇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道:“不管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先说说怎么古怪。”
    但二人均知,这些往事如尘,却极有可能与楚绍云身世有关,心头不禁甚感沉重。解挽舟低声道:“这是我家乡乡下的一个传说,一对情侣真心相爱,生前迫于各种威压,不能相伴,于是在分开时腕上系上红绳,发下毒誓,无论哪一个先死,都会在奈何桥畔等着另一个,容颜可老、乌丝变白,就以红绳为记,彼此相认。结果到了后来,变成一种怨念。一对爱侣中一个背叛,另一个怨念深重,就把爱侣杀死,用红色的绳子系在对方的身上下葬。这样对方的魂魄就不会飞散,而是等在奈何桥前,直到这一个也死去。既然生时不能相守,死后魂魄也要在一起。”他顿了顿,轻轻地道,“这就是爱恨痴缠,至死不休了。”
    楚绍云道:“那这段红绳怎么系在牌位上?”解挽舟皱眉道:“嗯,按规矩,应该……”边说边将红绳拉出来,哪知越来越长,居然一直拖到地上。
    红绳极细,又是妥善隐在桌后墙角等隐蔽处,二人居然谁也没有发现,等一点点扯出来,才发觉另一端居然连在床头。
    墙角放着好大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三重帷幕低垂,看不清里面情形。红绳没在帷幕中,再看不见。楚、解二人对视一眼,楚绍云拿过灯烛,道:“去看看。”
    二人走到帷幕前,解挽舟刚要去掀,楚绍云拦住道:“小心。”江雪涯心思缜密生性多疑,难免会在里面布下什么埋伏。解挽舟一手抽出长剑,护住前胸,一手猛地一掀。
    里面哪有什么锦被香衾,赫然是一口漆黑巨大的铁木棺材!
    解挽舟吓得失声惊呼,蹬蹬蹬后退三步,后背冷汗涔涔,期期地道:“大……大师兄……”
    楚绍云恍若未闻,他慢慢走到棺材前,缓缓抚摸着坚硬的木板,脸上神色变幻,似迷茫似悲切。棺材前端,正悬着那条红绳,像是漆黑的棺木中流出的一条血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可怖,鬼气逼人。
    解挽舟接过灯烛,见大师兄脸色忽青忽白,双手微微发抖,楚绍云一向深藏不露,这等失态从未有过。解挽舟心中惶惑不安,拉住楚绍云的手,可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楚绍云忽然道:“师父对我很好,比对任何弟子都好。”他目光迷离,像是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好几次我身受重伤,险些丧命,都是他守在我身边,喂水喂药,一连数日,寸步不离。他教我习文,教我武功。我喜欢看医术,他每次出海都会费心帮我找回来,甚至连我想要的药材,也从不吝啬赐予。”
    楚绍云滑坐在床前,背靠棺材:“每次他让我杀人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他,每次他给我‘天赐守阳丸’,我都想直接扔到他脸上!可是,不厌其烦一遍遍教我剑法的是他,贪玩上山被大雪阻住了,背我下山的也是他……我在他心目中,一定与众不同,我一直猜测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也许……也许你是他故人之子……”解挽舟小心翼翼地说道,指了指棺材上的红绳。
    楚绍云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满含揪心的悲切和愤怒,解挽舟立时住嘴,不敢再说。楚绍云低下头,再抬起来已趋于平静,只是唇角微微颤动:“不错,我是和他的故人有关,但这个故人绝不是和他两情相悦誓死追随。以前我或许这么想,但自从他对我施下‘腐骨烙髓钉’,我就知道不是了。他性子极端,若是想对人好,怎么会对我下此毒手……”
    他没有在往下说,但解挽舟立时猜出楚绍云未明言的含意。若不是两情相悦红线系魂,那就是怨念不散,势要缠绵至死。那以往对楚绍云种种爱护,其实是满含愤恨,是为了日后加诸他更大的痛苦。这等心机,这等耐性,这等狠毒,怎不叫人寒意陡升,毛骨悚然。
    楚绍云轻轻抚摸棺材,半晌低声道:“挽舟,这里,很可能是我的父亲……”解挽舟咬住唇,有一瞬间,他几乎都要以为楚绍云会一掌拍开钉得死死的棺材盖,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但他终究没有出手,屈膝跪下,对着棺材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接过解挽舟手中的灯烛,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那牌位上的七个字,脸色淡漠下来,幽幽地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收藏已涨到310,结果昨天没更文,今天一看,少了俩~~~omz~~~
    好吧各位亲,不更文真的不是因为懒,我儿子还不满一岁啊一岁~~~~多担待吧~~其实收藏啊回复啊长评啊啥的,对别的作者可能很重要,但我并不在意积分和上榜,所以对这些看重完全是因为个人感情啊感情,多一些我就会很高兴啊很兴奋啊,然后一天心情都很好,少几个就会很郁闷啊。唉~~~
    今天很不舒服,头痛、全身都痛,浑身没劲,我怀疑自己感冒了~~~
    另:明天不能更文啊,各位亲不用等了,我明天学校有活动,得去服务。一天呢,唉~~~生活多么无奈啊
    带恨飞来
    二人回到青衣部,就寝歇息。翌日平安无事,到得傍晚时分,一个侍仆匆匆过来,对楚绍云道:“楚公子,主人令你去血筑见他。”
    解挽舟一惊站起,道:“江雪涯这厮一连数日见不到面,一见面就找你过去,只怕没安什么好心。我和你一起去!”楚绍云沉吟半晌,慢慢起身,道:“如果师父真想害我,上一次就不会把解药交给颜瑾。你放心,他眼下还不能对我出手。”说着,拍拍解挽舟的肩头,转身走了出去。
    江雪涯的房中,仍是弥漫着厚重的月麟香的气味,楚绍云只觉得今日的香味尤其浓烈,几乎让人窒息。他缓步走进去,施礼道:“师父。”
    江雪涯穿着深红暗花的云锦长袍,腰勒黑色丝带,长袖曳地,像是要去参加一个非常隆重的典礼。他站在窗前,听到楚绍云的声音,也没有回头,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外面风吹枯枝,呜呜地响。
    过了好半晌,江雪涯慢慢地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布置好了。我说过,真正的血印杀手只能有一个,其余的弟子,不过是试炼石而已。当年,我师父就是这么传给我的,就在这个岛上,我也会这么传下去。”他的目光露出迷惘,像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楚绍云道:“我不一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不,你一定是!”江雪涯猛地转过身来,打断他的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的功力如何,他们谁也比不过你,就算蒋雁落和霍海生也不行。你是我的大弟子,只有你,才配拥有血玉印;也只有你,才配拥有后山上所有的武学秘籍,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
    楚绍云面无表情。
    江雪涯见他无动于衷,笑了笑,道:“你自幼长在岛上,没有去过中原,当然不能明白,武林中天下第一人,是什么意思,自然不会太在意。不过不止这些,我还会给你‘天赐守阳丸’的解药和配方,是真正的解药,从此以后,你不必再每月吃一粒,受它的困扰。”他走近楚绍云,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会告诉你你心底的所有疑问,包括那口黑棺,还有你的身世……”
    楚绍云听到最后一句话,目光闪了闪,终于忍不住抬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雪涯含笑应允,非常满意楚绍云的反应,“我只有一个要求。”
    楚绍云深深吸口气,道:“你说。”
    江雪涯贴近楚绍云的耳边,声音很轻很淡,几若不可闻:“我要解挽舟的命。”
    楚绍云推开房门,慢慢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涩重。天空依旧很蓝,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虽然刚下过雪,却并不算寒冷,似乎春天快到了。可是下一个春天,自己还究竟看不看得到?
    楚绍云第一次有一种对命运无法把握的恍惚,以至于解挽舟走到身边居然还未发觉。解挽舟见他神情沉重,颇为担心,低声道:“大师兄……”
    楚绍云摇摇头,安抚地看他一眼,道:“我没事。”话音刚落,忽见一个侍仆过来禀道:“楚公子、解公子,主人命你们随小人走。”
    楚、解二人对视一眼,楚绍云道:“这次多加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紧紧跟在我身边。”解挽舟见他说得郑重,知道非同小可,用力点头:“好!”
    二人随在那侍仆身后,向西面走去,途中遇到和他们一样由侍仆带路的弟子,彼此疑惑地瞥一眼,便转过头去。再走上一段,这种情形越来越多,直到来到一个窄窄的洞口前,侍仆道:“主人命二位进去。”
    楚绍云早已知晓会有大事发生,只一点头,道:“走吧。”解挽舟一向是以大师兄马首是瞻,他说进去那便进去。
    经过一条又窄又短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个巨大的山洞,洞顶足有两丈来高,四周洞壁上燃着火把。所有弟子都已聚集在此,侍仆悄没声地退下,贴着洞壁站立。
    解挽舟一皱眉:“江雪涯又要搞什么鬼?”洞内众弟子窃窃私语相互小心试探,解挽舟一拉楚绍云的袖子,道:“不知道蒋师兄在不在?”
    楚绍云刚要开口,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乍然响起。这一声太过刺耳尖锐,满含恐惧骇然,就连楚绍云也不由一惊,洞内登时一片寂静。紧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刺得人耳朵发麻。原来竟是站在一旁的那些侍仆,一个个手掐咽喉,面泛紫黑,双目圆瞪得凸出,舌头伸出,翻倒在地,踢腾扭动,赫然中了剧毒!
    所有的嚎叫挣扎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石壁上拼命刮挠出的指痕还在,那些侍仆却已尽皆倒下身亡,一个不剩。
    这一场巨大变故,震得所有人呆若木鸡,洞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嘶声高喊:“这是陷阱,快点逃出去!”众弟子这才恍然大悟,争先恐后地奔向洞口。
    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还未等他们跑出几步,一块硕大的巨石条顺势砸下,将洞口封得密不透风。
    众弟子惶恐惊惧莫可名状,纷纷涌上前去或用手推或用兵刃,一时间只听得山洞内叫喊声痛骂声没头苍蝇般乱成一团。
    不知是谁,抬头一瞥间,望见了高高站在上面的人影,惊得长大了口,期期地道:“师……师父……”众弟子纷乱如蜂,哪里听得到。又有一弟子也看见,猛地大喊一声:“师父!”众弟子齐齐一震,不约而同回头望去。只见江雪涯站在洞顶凸出的一大块岩石上,披着黑色的披风。一大半身子,隐没在烛火映不到的阴影里。
    众弟子都停了手,仰着头看着那个忽如神祗一般降临的人。江雪涯的声音不高,在这封闭的洞穴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你们上岛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的武学,只能传给真正的强者。”
    江雪涯把目光投向并肩而立的解挽舟和楚绍云,解挽舟双眉紧锁,神情疑惑;楚绍云还是老样子,双瞳黑得看不见底,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江雪涯隐隐有丝兴奋,眼看着一场极富兴味的游戏,终于玩到了最后关头。
    其余的弟子,在江雪涯眼里,不过是一群蝼蚁。他的目光淡然在他们脸上扫过,慢慢地道:“你们这些人,谁能活着从这个洞窟中走出去,谁就是我真正的嫡传弟子。”
    众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齐齐退后三步,拉开彼此距离,渐渐目露凶光。只听得头顶上江雪涯又道:“明晨为限,日出之时,谁能活着到我血筑之中,我就给他‘天赐守阳丸’的解药,放他回中原。”众人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紧接着全身戒备,不敢稍动,紧握兵器,脸上狠毒之色更甚。
    江雪涯微微一笑,冷漠而残酷,双袖一挥,道:“开始吧。”两道劲风掠过,火把立时熄灭,洞中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与此同时,呼喝狂骂之声乍起,所有弟子不问青红皂白,一顿乱砍乱刺,反正除了自己,其余都是敌人,谁也不必手下留情。
    楚绍云本和解挽舟伸手相握,洞中火把灭掉的瞬间,只听得解挽舟一声低呼,抽出手去。楚绍云连忙伸长手臂,向前一抓却抓了个空,心头一惊,叫道:“挽舟!”此时兵刃相撞乒乓作响,夹杂着呼喊声、叫骂声、呼痛声,他这一声喊出去,也不知解挽舟听到没有。刚要凝神细听,脑后胸前两道疾风同时掠起,楚绍云提剑抵挡。他和解挽舟同吃同睡,日夜习武,彼此功夫如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挡之下便知二人皆不是。楚绍云也不必客气,剑花挽起,一招之内连杀两人。
    但却有更多的劲风袭击过来。此时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瞎子一样乱劈乱砍,居然毫无办法。楚绍云越斗下去心头越惊,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猛地气运丹田,大喝一声:“我是楚绍云!”
    这一声响若奔雷,震得众人双耳嗡嗡直响,手上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呼喝声也小了许多。“楚绍云”三个字在岛上何等响亮,他一自报家门,身边弟子立时四下散开,谁也不敢再和他相斗。楚绍云大喝之后侧耳倾听,不远处解挽舟的声音仓促响起:“大师兄……”
    他说一个“大”字,楚绍云双足点地,“师”字出口,楚绍云身形已在半空,等解挽舟说完“兄”字,楚绍云已落到他身边,长剑连刺连挑,逼退敌人,回手一握,拉住解挽舟的左手,道:“紧跟着我。”这一下再不必投鼠忌器有所顾忌,“刷刷刷”三剑连出,又有三人倒下。
    忽听西北角有人高叫道:“我是蒋雁落!”果然是蒋雁落的声音,只听他顿了顿,接着笑骂,“兔崽子们慌神了么?乱斗什么?都给我住手!谁有火折子,点上一个。要杀我行,得让我看看你是谁,别死了还做个糊涂鬼!”这几句话说得好整以暇,流畅无比,显然是众弟子听到他的大名,没人再敢上前袭击,免得找死。
    在岛上一向是楚绍云明哲保身,蒋雁落爱管闲事,众弟子早已习惯,听到蒋雁落下命令,竟真的停下动作,彼此罢斗。有人燃起火折子,点上墙边的蜡烛,洞中现出光亮,虽然只有一点,却比漆黑一片强得多。
    地上已经躺了十七八具尸身,鲜血淋漓,令人触目惊心。还有几个身受重伤,或爬或坐,移动不得。站在当地的弟子,也是脸上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霍海生站在东北角――他脚边死尸最多,而且个个被掌力震得骨断筋折――金过庭垂手默立在他身后,身上尽是鲜血,不过显然不是自己的。严察肩头中了一剑,手捂伤口跑到霍海生身边。
    楚绍云回头,见解挽舟后背前胸两处伤痕,手臂上三道血口,皱眉问道:“你没事吧?”解挽舟摇摇头,招手道:“蒋师兄!”
    蒋雁落提着酒葫芦走过来,笑道:“今天恐怕真是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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