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冲更懵了。
    对于自家儿子的本事,他还是十分信任的,若不然也不能当上知县。
    只是……酿酒?
    而且还是这等精良的酒,堪称是琼酿也不为过,说酿就能酿出来?
    这……多多少少有些玩笑了吧?
    “尽管喝,随便喝!”
    范旭平和道:“日后啊,这酒就是咱们的日常口粮了。”
    事实上,对于酿酒一事,在春种之时他便考虑过了,若不然也不会教百姓们大肆种植高粱。
    文安县,想要快速发展,就要有自己的产业。
    有了产业便可以挣银子,继而将整个县城打造成一块铁板,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而按照原计划,酿酒是事情应该在秋收之后才可以考虑推行。
    只是,因为河南一带出现了不确定性,县城,亦或者说附近多个城池的酒水铺子关门,市场上酒水不足,正是入场的好时机。
    转来翌日,范旭自粮库中调出二百余斤的小麦,混合少量的高粱、大米、玉米,忙络起来。
    酿酒的主原料是高粱,但因县里的高粱并不多,便也只得少用些许。
    至于玉米,也是一种产量极高的作物,只是市场上流通的太少了,春种之时购买种子都极难买到。
    将小麦、高粱、大米、玉米先后碾碎,放入陶缸中,密封,便开始了发酵的过程。
    这一步十分关键。
    酒的品质如何,在于原料的配比,更在于发酵的环境,如温度的高低,发酵时长等。
    一般而言,白酒可分为清香型,浓香型。
    清香型的发酵时长不长,多数在十日左右,而浓香型的,动辄便要数月乃至一两年。
    如后世的某种被炒上天的酒,就要经过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
    当下,因为时间紧迫,范旭自也顾不得许多了,将酒酿出来便是。
    至于所谓的品质好坏,半点不重要。
    什么是好酒?
    酒精度高、辣!纯粮酿造!
    满足这两个条件,哪怕酒水品质有些问题,在绝大多数购买者的口中,那也是好酒!
    时间如蠕虫,爬的虽慢,可不经意间一回头,已是爬了很远。
    四五日后,范旭打开陶缸尝了尝,已是产生浓郁的酒气,酒精度大概在十多度的样子。
    继续发酵,又数日,再品尝,酒精度已经达到了二十多度。
    “可以了!”
    范旭用纱布隔离,将酒水取了出来,跟着又来到一个关键的步骤——蒸馏。
    白酒的蒸馏,在宋朝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此法蒸馏出来的酒,酒精度并不高。
    对此范旭倒是简单了解了一番,极可能与密封性有关。
    酒精是容易挥发的,自液体变为气体状态,这期间,若是密封性不足,便容易导致酒气流失,继而致使酒精度不足。
    所以,经过多番研究后,他利用牛肚等将接收装置密封起来,得到的酒水,遗散的酒气较少,酒精度较高。
    可即便如此,遗散的酒气还是遍布了整个县衙。
    “范大人他……在做什么?”
    “是将自己泡在酒里了吗?怎地如此浓重的酒气?”
    “呀,不好,老张醉酒了,快快快,扶一下……”
    整个县衙陷入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中。
    在此间,范旭却是心无旁骛,一心蒸馏。
    蒸馏过后,得到的酒便是成品了。
    他用坛子先后将酒封了起来,前后得酒大概五十坛左右。
    第一批酒,制作完成。
    大功告成后,他炒了一份土豆丝,煮了一份花生,又做了一只糖醋鱼,一切完毕后,又正式的取出一坛酒打开来。
    泥封被拆开,瞬间,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好酒!”
    范旭忍不住赞叹:“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言语间,却是多了几分寂寥,意兴阑珊。
    酒是好酒,只可惜……只能孤芳自赏喽!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筷之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唰!
    范旭直接按住了酒坛,瞪着眼:“你……作甚?”
    本欲去抢酒坛的朱徽娖定了定,浑不在意似的坐下:“喝你点酒都不成?小气!度量如鸡心似的,小之又小!”
    听着揶揄的言语,范旭将酒坛向身边拉了拉,警戒着道:“我如何与你无关,告诉你,上次摔我酒的账还没与你算呢,休想喝我的酒!”
    朱徽娖哼笑一声,将酒碗向前推了推:“开,倒满,别娘们似的,本姑娘喝你的酒,是看得起你。”
    “我可谢谢你看得起!”
    范旭嘟囔了一嘴,犹豫了一下,仍旧倒满了一碗酒,递送过去。
    朱徽娖板着脸,小酌一口,面色瞬间红了起来。
    她暗暗诧异着,均匀呼吸,待得大抵适应后,正色道:“你好酒,所以会酿酒?”
    范旭摇头:“首先,你这个前提就错了,我并不好酒。”
    朱徽娖更是讶异:“你不好酒,还经常宿醉?”
    范旭平静道:“如果你经历过生死困境,如果你是个正常人,那么在生死之后你多半会找一种放松乃至放肆的方式。”
    朱徽娖想了想,始终觉得这是一番屁话。
    好似……在给自己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胡乱饮酒。
    “酒大伤身的。”
    她嘀咕了一嘴,想了想,又抬起酒碗:“干一个?”
    范旭也抬碗,轻轻一碰,旋即小酌一口。
    朱徽娖自也只是小喝了一口。
    所谓的干,当然是分语境的,有时指的是喝一口,有时则指满饮此杯。
    这不知名的酒,如此辛辣,就是那水浒里面的武松来了,干了三碗后也未必能过岗。
    “有时我在想,如果你是一个流浪天涯的人,该是多好。”
    朱徽娖自语似的道:“知道为什么吗?”
    范旭摇头:“并不想知道。”
    朱徽娖仍旧继续开口:“因为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你浪迹天涯,我无家可归,那么,我们便再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
    “你把文安县当做自己的家了,你有了家,我却还没有呢。”
    “范旭……”
    她拉长声调。
    范旭抬头:“怎么?”
    朱徽娖突然笑了:“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范旭愣了愣。
    你在这里绕口令呢?
    “你可是骗尽了天下,连带着那朝廷的任命文书写的也是范九阳吧?”
    朱徽娖快速道:“可真是好胆啊,连朝廷以及皇帝陛下都敢骗,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范旭缓缓睁大眼,心底却是一个激灵。
    这他姥姥的……真名竟是暴露了!
    “你当然会很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的真名,但我却不会告诉你。”
    朱徽娖看了看:“算啦,就告诉你吧,是范叔叔有一次喝多后,叫了一声旭儿,我当时还很诧异,旭儿又是谁?再联想你的名字,呼之欲出。”
    “所以,范九阳,范旭,范大人,你可认罪?”
    她凑前几分,定定的看着,目光中透着狡黠。
    范旭却是镇定下来,浑不在意:“你上报朝廷吧,说不得还有些好处。”
    朱徽娖哼笑:“我当然不会上报朝廷,就算上报了,也没什么好处不是?问你个事,这个秘密,至今为止有几个人知道?牛八……大哥,知道不?”
    范旭点头:“知道。”
    朱徽娖微微眯着眼,嘴角荡开几分笑容:“那我一定是第三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陈圆圆肯定不知道,她不如我。”
    言语间,却是愈发的轻松自在且自信。
    而后,她取出一封信,缓慢推至范旭跟前。
    “她给你的回信。”
    她想了想道:“我猜,她一定也是很喜欢你的,这是好事,也算她有眼光,我甚至想代你回信与她,好告知她,她这个妹妹,我认了,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范旭顺口道。
    “没有为什么!”
    朱徽娖笑着起身,走了两步,轻轻扭头:“忘记说了……这酒,好!好酒!”
    范旭随口道:“好酒知时节!”
    酒怎会知时节呢?
    人才会知!
    人知时节,岂不等若是知晓轻重?懂分寸?
    朱徽娖脚步轻盈,眼神带着几许迷离,酡红的面上自信非常:“她就一小妾!”
    范旭:“……”
    他怔怔半天,很是无语。
    这女人……都知道些什么啊?
    猜到了他的真名,连带着陈圆圆的身份都猜到了?
    她都是如何得知的啊?
    也是此间,朱慈烺走了过来:“先生,那行商胡不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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