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眉头大皱。虽说三叔落在莫婆婆手里,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但她老人家一直蛰伏不出,此时突然出现,总让我觉得心中忐忑。
    出了一会儿神,一时间也琢磨不出什么,又问起他们为什么还滞留在这儿。听连红英说了,这才知道,他们追着莫婆婆从玄女墓出来后,就一直寻找他们的踪影,只是寻了良久无果,这才无奈放弃。
    紧接着他们就寻到了暗河这里,准备上去巨人葬。我听得一怔,再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葬门弟子,随即就恍然醒悟。想必当日从巨人葬中逃出的不止我三叔和青面狐狸二人,应该还带了一部分葬门弟子下来,如今都汇合到了修老头麾下。怪不得我瞧着他们的人数似乎比在桐宫之中还多了一些。
    此时我们是向上攀爬,这暗河之中的水道是用不了了,只能攀着岩壁上去,幸好这批劫后余生的葬门弟子都是身经百战,个顶个的厉害,留了一部分弟子在下头看守同门的尸骨,剩下一批人就跟我一起上了巨人葬。
    一见到那惨绝人寰的杀戮场景,好几名葬门弟子当即泣不成声,连红英厉喝了一声:“哭什么哭!”话虽如此说,眼睛却是红了。
    当下在修老的主持之下,将那怪尸抬回了巨棺之中,将其层层封镇,又将其中损坏的禁止加以修复。
    死在这儿的葬门弟子实在太多了,几乎倾尽了葬门的大半人丁,尸骨众多,根本无法尽数运回。只能就地将他们掩埋,葬在这大墓之中,永世镇守这巨棺怪尸。
    一众葬门弟子低声吟唱,悲凉的曲调在墓中幽幽地传了出去。
    一行人从大墓脱身,回到地面之时,正好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山,天边一片霞光如火。沿着山脉一路下来,却见沿途的树木犹如被雷击过一般,树身焦黑,透着一股子腐败的气息。
    连红英上前摸了一把,那焦黑的树皮顿时化作粉末簌簌而下,吃惊地道:“这是被阴蚀了吗?”
    所谓的阴蚀,就是指被突然爆发的浓烈阴气给腐蚀的症状。我们这一群人,全都不是什么外行,看上一眼,自然能瞧出其中蹊跷。这的确是阴蚀无疑,想必是玄女墓中枢被破,虽然已经修补了回来,但瞬间喷薄而出的阴气还是对此地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一路过去,就见到处都是倒毙在地的山兽野兔,浑身漆黑,气味刺鼻,闻之令人作呕。我瞧得头皮发麻,心中咚咚乱跳,与修老头说了一声,众人立即往猫鼻子村赶了过去。到了那里,一眼望去,就见一片屋舍之中,有袅袅炊烟升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进村的时候,正好遇到三姐姐,一见我,登时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我问了她,知道村民们都无恙,暗呼侥幸的同时,心中却是奇怪。玄女墓距离猫鼻子村极近,阴气突然爆发,应该也会波及道此地才是,怎么看起来这里并没什么大碍。
    来到村口的时候,就见香火缭绕,一群村民正围在大榕树前,跪在地上,焚香膜拜。再仔细一瞧,那两尊神兽却已经没了。
    我怔了一怔,才听三姐姐说,几天前,那两尊护村神兽忽然炸成了粉碎。我听了,不由一阵出神,也许是这神兽最后一次守护了村子吧。
    当晚就在猫鼻子村住了下来。夜再深一些,我就去找了三姐姐,又聚集了一些村里的老人,劝说他们搬离此地。村长那位最年长的老人吧嗒吧嗒抽着闷烟,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神兽都没了,这是大灾之兆,我们也只能搬出去了。”
    大家听了,都是一阵默然。我在边上看着,心里也是不好受。只不过此地被阴气熏染,暂时是没法住人了,等以后环境好些了,再搬回来不迟。
    只是我还是想得乐观了些,这次玄女墓被破,直接牵连了整个葬法大阵,各地异象频出,却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了。
    离开南疆之后,我就单独找了修老头,斟酌了一下,就问当年冯宗主失踪,莫婆婆代理葬门宗主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修老头摇了摇头,问:“什么奇怪的事?”
    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斟酌着字句,说:“莫婆婆有没负过伤,或者修养过?”
    修老头想了半天,道:“没有。”过了一会儿,又道,“就是有一阵子,莫离姐说是要修炼胎息经,闭关了一段时间。”
    我听得心头一跳,忙问是多长时间。修老头回忆了一阵,说大约是十几个月。
    我一颗心别别乱跳,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当即把半部葬书的事说了。只等我回去之后,就把葬书取来,交还葬门。那老头却是一个劲摇头,坚决不要,只是道:“葬书为门中宝卷,自然要由宗主保管。”
    他妈的,这老头又给我提起继任宗主的事了。
    我推托不成,含糊了几句,就借机脱了身。到了晚间,趁人不备,当即溜之大吉。一路从南疆回来,到了洞庭湖,上君山一瞧,见一些人正在废墟之上重修别院,却没见到青子,也没有宁圆宁缺两个丫头的踪影。
    去问了那些人,大多是些普通的工人,一问三不知的。我怏怏地君山出来,回到敖家屋,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就听有人在传说黄门正在遍寻名医,似乎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
    我一听,也不急于吃饭,就朝着黄门行了过去。如果我没弄错,黄闻两家应该也参合了玄女墓的事,怕是有人在那里受了重伤。
    上门的时候,正好就遇见了宋叔,他耷拉着一条胳膊,额头上好大一个疤,脸色憔悴,一见我,当即大喜过望,忙拉了我进门。我问他的胳膊怎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是废了,就算治好了,也提不上劲。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当时果然也进了墓中,黄闻两家子弟死伤无数,他们几人好歹是逃了出来,可是闻家二爷和黄蕾全都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黄蕾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就听里头隐约传来人声。就听宋叔笑了笑道:“有两位大夫在里头,医术高明的很。”
    我听了,当即有些好奇起来,倒是想看看是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随着宋叔推门进去,就听一个声音道:“这药记得每天吃三次,不要吹风。”声音悦耳,细细柔柔,听来很是温婉。
    我心头一跳,大眼望去,就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背影,正站在病床之前,跟黄门一个下人嘱咐着。这小姑娘肩头瘦削,穿了件短衫,将一头秀发全埋在帽子里,打扮得干净利落,跟个野小子似的。
    她听到开门声,就回头望了一眼,霎时间就愣在了那里。
    我盯着她瞧了几眼,随即笑了起来:“怎么,不认得人了?”
    那小姑娘登时眼圈一红,扑过来一头扎进我怀中。我胸中生出一股暖意,转眼看去,就见房中还站着一人,正笑吟吟地盯着我瞧。
    我一见她,心中登时一紧。
    阿紫那小姑娘在怀里钻了一阵,这才仰起头来,双眼红通通的跟只兔子似的,脸颊上沾满泪珠,叫了一声:“陆哥哥。”随即不好意思地开始抹脸上的泪花。
    我拍了拍她脑袋,转眼去看一旁的那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女人。
    就听那平姑姑笑道:“小景,你可总算是回来了,阿紫可是天天念着你。”
    我笑了一声,道:“好久不见了。”
    平姑姑低笑一声:“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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