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叶晓晚剥茧抽丝般分析后,沈千舟道:“晓晚,长友文夫和北岛大悟你有过接触么?”
    叶晓晚拿起茶几上沈千舟为她新榨的橙汁,喝了两口后道:“这两个人我没有接触过。我来上海只有三个月,如果频繁与要害部门接触,会引起其他人怀疑的。接触山田佑一是因为他是大岛光夫的舅舅,是他主动接触我的。与山本太郎更多是为了置换情报,为了共同利益。其他人,除非对方主动接近我,否则我不会主动去接触的。敌后就是这样,不能让对方有一丝怀疑。只要被人怀疑上,基本就要暴露了。”
    听了叶晓晚的话,沈千舟心中暗忖:“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除了在独立师团结能够团结进步士兵和军官外,自己与外人也保持着距离。特别是与机要部门,很少主动去打听询问。很多情报,都是通过各种间接分析得到的。叶晓晚在日本心脏潜伏,就更危险了。”
    想到这里,沈千舟道:“晓晚,这么不好通过你跟告知给长友文夫和北岛大悟了,那你看,能不能告知给山本太郎,通过陆军情报部向山田佑一施加压力,令他不得不想办法除掉宋娇娇?”
    “不行。”
    听到沈千舟这么说,叶晓晚摇了摇头,“现在陆军和海军这种势均力敌的状态,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海菊和陆军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有了他们的矛盾,才能得到情报的机会。
    一旦这种平衡打破,
    海军情报部机关长因为贪慕美色出了这么大的状况,海军情报部失去远东司令部信任,让陆军一家独大,对于我们搜集上海战事情报来说,并不是好事。
    再有,山本太郎这几年受够了山田佑一的气,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得往死整他,搞不好山田佑一会直接上了军事法庭。那样的话,你想诱捕山田佑一的计划就落空了。”
    听完叶晓晚的话,沈千舟点了点头道:“晓晚,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一旦平衡打破,一家独大,海军陆军通过一个情报系统形成携手作战的局面,本来在武器装备上就查出许多的国民军,就更难打赢这场仗了。可是不利用陆军施压,长友文夫和北大大悟你还不方便接触,怎么能让山田佑一感受到压力,逼他亲自动手除掉宋娇娇呢?”
    沈千舟的疑虑,正式叶晓晚一直在思量的的。
    以叶晓晚对海军情报部的了解,丁春红真实身份的,除了山田佑一和长友文夫外,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现在的时局,长友文夫绝不会冒险离开公共租界的,现在唯一有可能诱捕的,只有山田佑一了。
    思量片刻后,叶晓晚眼睛一亮,道:
    “千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海军司令部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与长友文夫和北岛大悟有过接触,不过,通过其他渠道,也是可以让他们只晓的。”
    听叶晓晚这么说,沈千舟知道,她一定是想出什么办法了,于是问道:“晓晚,你想到主意了?”
    叶晓晚点了点头,说道:“
    “是这样,我从东京回到上海组建樱机关之后,日本内阁情报部为我配备了两名下属。
    这两名下属,一名是行动处处长三浦友建,另一名是情报处处长浅田良子。
    浅田良子来樱机关之前,实在驻上海日本领事馆工作。而日本海军情报部的北岛大悟的妻子也在领事馆。就这样,浅田良子通过北岛大悟的妻子解释了北岛大悟。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成为了情人关系。
    最近战事吃紧,北岛大悟的妻子上个月回国,两个人便更加肆无忌惮,常常住在一起。
    樱机关的职能,本来就是收集上海方方面面情报的。通过什么特别渠道,从军统那里得到山田佑一和宋娇娇的事,再通过浅田良子告知给北岛大悟。北岛大悟知道之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翻身的机会,一定会想办法抓到宋娇娇。山田佑一不会坐以待毙,除掉宋娇娇的心就更急切了。那时候,就可以制定诱捕山田佑一行动了。”叶晓晚道。
    听完叶晓晚的话,沈千舟沉默片刻道:“晓晚,得到这样的情报,会不会被日本人怀疑情报来源?”
    听了沈千舟的话,叶晓晚轻笑道:“在广盛赌场,没有都有各种情报交易。当然,其中情报有真有假,有虚有实。情报来源就是在广盛赌场买的就好了。”
    “好,这个来源不会让人怀疑。晓晚,这样。北岛大悟交给你,长友文夫交给我。咱们双管齐下,要让山田佑一坐立不安。”沈千舟道。
    “长友文夫那边有你的眼线?”听到沈千舟的话,叶晓晚问道。
    “不是。我怀疑,上海军统站段天伟站长身边的孙小美,很有可能就是日本人潜伏在军统的特务。”沈千舟道。
    “哦?有证据么?”
    “没有,要是有的话,江海就能去抓她了。”
    “那你是怎么怀疑到她的?”叶晓晚不解道。
    “晓晚,是这样。这个孙小美向保安四团的人打听过德国火炮的是,还找了一个美国军火商向保安四团售卖德国火炮炮弹。这次去南京,通过于保民的关系,将一门最新型的德国火炮调到了保安四团。于是我就将计就计,上午,让孙小美和这个美国军火商保安四团看到了这门火炮。之前,我对这个孙小美也仅仅是怀疑。大战在即,保安四团这么敏感的地方,连段天伟都不主动接触,她一个军统内勤,怎么这么上心。
    不过,我见过之后,我坚信了我的判断,这个孙小美就是日本的特务。”沈千舟自信地说道。
    “怎么?她有什么破绽被你发现了?”叶晓晚问道。
    “孙小美应对从容,说话有条有理,没有破绽被我发现。不过,她的神情举止简直和丁春红一模一样,我不得不怀疑,她和丁春红一样,都是日本潜伏在国民政府要害部门的特务了。”沈千舟分析道。
    听到沈千舟这个断言,叶晓晚微微一笑,道:“日本军方的间谍学校对女学员的特训是很严格的,特别是色诱这一块有很厚一本教材。日本人清楚,日本女子论相貌不如我们中国女子,论身材不是俄国人、美国人。于是,他们便另辟蹊径,出来的女谍都是柔柔弱弱,我见犹怜那种。这种间谍,对付一些功成名就的军官特别有效果。你说丁春红和孙小美是不是就是这样子的?”
    “晓晚,和你说的一点都不差。无论是丁春红还是孙小美看不出一丝特工气质,给人感觉就是普通的邻家女孩样子。”沈千舟点头道。
    “那就很有可能了。不过日本间女谍普遍隐藏的很深,平时也很谨慎,很难抓到她们的证据。而且这些人都被军国思想所迷惑,即便抓到,严刑逼供,也很难问出些什么来啊。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把山田佑一和宋娇娇的事,通过她告知给长友文夫?”叶晓晚问道。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回去跟江海把这件事碰一碰。江海和段天伟只见也有矛盾,知道是针对孙小美的,江海一定能配合。通过江海,让段天伟知道宋娇娇的身份,并且把宋娇娇如何色诱山田佑一的告知给段天伟。段天伟十有八九会说给孙小美,孙小美假如真的是日本间谍,那就会第一时间告知给长友文夫。长友文夫知道后,为了这个机关长的位置,也会想办法抓住宋娇娇的。
    北岛大悟和长友文夫都知道山田佑一的事,那山田佑一更会坐不住了。晓晚,你觉得这么办怎么样?”
    沈千舟把他的想法,毫不保留地讲给了叶晓晚。
    五年前,在省城的时候,每遇到紧急情况需要决断的时候,沈千舟都要争的叶晓晚的同意,他知道,叶晓晚做事更谨慎,更有条理。这一次也不例外,想好的计划,立刻说给了叶晓晚。
    叶晓晚低头思量片刻后道:“千舟,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跟江海合作,一起诱捕山田佑一。不过跟他言谈时候,一定不能让他察觉,我的存在,知道么?”
    “晓晚,这个我当然知道。你放心吧,你的身份我是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说到这里,沈千舟突然想到于春晓已经知晓了眼前中村由美就是当年的叶晓晚,自己的话有些说的太满了。便换个话题接着说道:
    “晓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叶晓晚又喝了口橙汁道。
    “是这样,昨天晚上,江海到保安四团告诉我在吴淞镇铁路码头发现了两名日特。据这两名日特交代,他们是陆军情报部派出来的特工,到长江一线侦查路况水网状况的。”沈千舟道。
    “千舟,我有些想不明白。江海是上海军统站的,你是上海警备师保安团的。就算你们是同学,他也没有必要把这么重要第一时间跟你说啊?”叶晓晚不解道。
    “是这样。军统戴老板向南京站胡长官交代,上海站要全力配合保安四团的行动,特别是江海的行动五组,更要全力配合保安四团的行动。”
    听到沈千舟这番话,叶晓晚脸色有些微变,道:“看来,于保民长官没少帮你啊。德国最新型火炮跟你保安团一门,现在又通过戴老板让军统全力配合你的行动。你这个于长官的女婿,是越坐越实了。”
    沈千舟当然听出了叶晓晚语气中的不悦,他清楚,这种事越描越黑。莫不如装傻了。
    故而装作不知,接着说道:“哦,都是为了抗日么。晓晚,你看日本陆军情报部派出这么多特工到长江一下侦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行动了?”
    见沈千舟装傻,叶晓晚也就不再多说。
    现在的时局下,儿女私情都是小事,于是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日本陆军和日本海军处处针锋相对,上海战事一旦打响,日本陆军是不会从海军控制的码头登陆的,提前到长江沿线勘察地形很正常啊。”
    “晓晚,你说的没错,大战前侦查地形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过,陆军情报部把三十多名特工同时派到了长江一线侦查,我觉得有些不合乎常理。
    按理说,日本人在上海盘踞多年,对长江沿线的防御应该了如指掌了。这样前提下,在长江沿线,派出十个人,又三五天重新摸牌一些,基本防御情况就能掌握差不多了。
    特别重要的军事要地,派再多人也没有什么用处,根本无法接近。派的人多了,目标变大,还容易被发现。山本太郎派这么多特工到长江沿线侦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沈千舟将他的疑虑讲给了叶晓晚。
    听完沈千舟的话,叶晓晚将茶几上一张sh市地图展开。沿着长江仔细看了看后,问道:“千舟,你是说,陆军的特工侦查长江一线并不是真的侦查长江一线的防御情况,而是要误导我们,让我们将防御的重点放在长江眼线,而忽略其他区域的防御?”
    “晓晚,这个仅仅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日本陆军会从其他地方登陆作战。
    我把这个顾虑讲给了江海,不过,江海好不容易抓大两名日谍,当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可是,我总是觉得,日本要是真想打赢上海这一仗,仅仅从公共租界和长江沿线进攻是不够的。如果集结的军队守住长江沿岸和sh市区,即便日本人武器先进,战斗力强,不过作战空间狭小,想轻易占领上海,难度也是很大的。”沈千舟分析道。
    “你的意思,日本人还有别的登陆点?”叶晓晚心头一惊,问道。
    “是,我怀疑日本会偷偷从杭州湾金山卫这边登陆,形成三面合围,那个时候,我们将腹背受敌,前后被日本军队夹击,那样的话,很难打赢这一仗了。”说着,沈千舟指了指地图上的金山卫。
    叶晓晚低头看着沈千舟指的位置,思量片刻后道:“千舟,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日本陆军从杭州湾登陆,形成三面围攻的话,上海将和南京彻底切断联系,我们的军队想撤离都很难了。那样的话,党国的精锐部队,很有可能在上海消耗殆尽。”
    “晓晚,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知给了于长官,不过他回电说,军事委员会的高参得出的结论是金山卫一带水浅涂深、船只靠岸困难,内陆河汊纵横,大兵团作战困难,不宜登陆。日本陆军是不会在杭州湾一线登陆的。
    国民政府高参现在已经定性,于长官也无法多言了。加上军统那边有了日特口供,军事委员会更会笃定之前的判断了。”沈千舟道。
    “原来是这样。
    千舟,这样的战略性的提议,我们也是有心无力,顶多是多提提意见了。听你这么说,最近我要多去陆军那边多走走,看看山本太郎有没有什么动作了。”叶晓晚捋了捋额头的散发道。
    “晓晚,现在这个时候,你去总去陆军那边,不会引起山本太郎怀疑么?”沈千舟问道。
    “山本太郎他乐不得让我去他坐坐呢。只不过,得不到太有价值的情报,我不想去罢了。”
    叶晓晚言语中流露出的信息,沈千舟当然能够听得出来,一定是山本太郎打起叶晓晚的主意了,于是道:“晓晚,没必要的话,你就不要去了,保护自己更重要。”
    “千舟,不用你提醒我,我有我的底线,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我的外祖父已经答应了大岛家族的提亲,要促成我和大岛光夫的婚事。”叶晓晚平静如水地说道。
    听了叶晓晚的话,沈千舟心头一震,不禁脱出而出,“晓晚,你,你没有答应吧?”
    见沈千舟一脸惶恐,叶晓晚直了直身子,双手合拢道:“千舟,我是一名地下党员,有底线有原则,怎么能答应这样的要求。我可以为了信仰、为了全民族的解放事业而流血、而牺牲,却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做违心的事。
    我想好了,如果我的外祖父一定要我嫁给大岛光夫的话,我就离开上海去根据地,或者从地上转入地下。只要有坚定的革命信仰,在哪里,都一样可以与敌人战斗。”
    听到叶晓晚语气坚决,沈千舟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道:“晓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跟你并肩作战的。”
    “千舟,我也会的,我会和你并肩作战,一起驱散黑暗,迎接光明的。虽然日寇很强大,我们很艰难,不过,我坚信,我们一定能等到胜利的到来。”叶晓晚坚定地说道。
    “晓晚,我也相信,这一天一定能够到来。我知道你做事谨慎,日本人很难发现你的漏洞,我只担心你叔叔。你叔叔一旦投敌,你不就暴露了?”沈千舟道。
    “放心好了,真有那一天,我承认我是中统派到日本的卧底就结了。只要日本不知道我地下党的身份就行,就当跟着我叔叔一起投诚了。”叶晓晚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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