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头。
    凤眠、严斯寒,还有七个心腹亲兵,竖直了耳朵,偷听着从车厢里传出的一阵阵暧昧声音。
    “我好像听到,主帅说,让大小姐轻一点。”
    “哇,这么激烈的么?”
    “主帅是下面那个?”
    “不能吧,九皇叔战场上那么猛。”
    “他又叫了一声。”
    “风世子,我们主帅那么好看,你姐姐把……”
    “闭嘴!”凤眠气得小脸通红,使劲儿把这几个兵痞子给推搡着,往远处赶,“滚滚滚,一群大男人,还偷听墙角。不要脸!”
    严斯寒嘿嘿打趣:“世子爷,咱们没偷听墙角,这儿没墙角,只有马车。”
    凤眠气得踹了他一脚:“那不一样?你们这些老男人,心都脏!”
    严斯寒二十九了,比武严侯还大了一岁。
    和女孩子小手都没摸过的凤眠比起来,那的确是个“肮脏”的老男人。
    “世子爷,您说亲了么?搞过对象么?”
    “……没。”凤眠帅脸一红。
    “那下次末将,带你去京都最大的销魂窟芙蓉楼,去见见世面。那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可会伺候人了。”严斯寒不怀好意地怂恿着。
    “本世子去过。”凤眠有些恼。
    “是么,点的哪位姑娘?可是花魁香枝,还是舞姬苏漪?”
    “都不是!本世子是去芙蓉楼查案的。”凤眠瞪严副将,挺直了小腰板,“爷可是正经人。”
    “啊,差点忘了世子爷在刑部做官呢。”
    严斯寒撇了下嘴,自讨了个没趣,开玩笑归开玩笑,他身为君倾九的左右手,还是很可靠的,指挥着车夫道,“往林中道的方向去,拐向碧霄别业,那是九皇叔在城外的一栋庄子,暂且休息三日,不进城。”
    凤幼安和凤眠两个,迎他们,是迎到了城门外三里的官道上。
    并非在城门口。
    提前回来,终究不妥,会让狗皇帝生疑。
    毕竟,礼部那边儿,已经安排了一位戚侍郎,三日后正式迎接君倾九和南疆军。狗皇帝亲自指派的。
    “九皇叔太能折腾了。”
    严斯寒叹气,“非要提前,提前到了还得费劲藏起来。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见大小姐么,晚三天是能死还是怎么滴。”
    凤眠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家里也没媳妇儿吧。”
    严斯寒:“……”
    咋还人身攻击呢?
    “咳——末将从十四岁,就随侯爷征战沙场,侯爷没成亲,末将自然也不成亲!”
    “我三叔有三婶了,去年成的亲。”凤眠埋汰他,“别瞎找借口,我瞧着就是好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你,粗鲁又嘴贱,不愿意嫁给你。”
    严斯寒不服:“侯爷是忽然被赐婚,而且他成亲之后没多久,九皇叔就被派往南疆了,末将也跟着去了,来不及娶媳妇。等着嫁给我的姑娘,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凤眠笑吟吟:“现在仗打完了,回京了,我等着喝严副将的喜酒啊。”
    严斯寒:“……”
    小狐狸崽子坏得很。
    一点儿都不像他三叔。
    总拆他台!
    他好歹也是辅佐过两代南疆军主帅的老人了,能不能给留点面子啊。
    *。*。*
    碧霄别业。
    在京都城外五里处,周围有一片桃花林,依山傍水的,环境优雅。
    君倾九虽然是个不受宠的九皇叔,但是从疯人塔出来之后,梅太尉就已经把梅氏一族一半的产业,都交到了他手里。
    梅太尉只有梅太妃一个妹妹。
    他直言这部分家产,本该属于梅太妃,由君倾九继承也是应当。
    这碧霄别业,就是其中之一。
    庄子修得颇为华美,占地面积不小,类似于一栋王府了。别业中,有一碧霄湖,湖面似翡翠,风荡涟漪,夏日来避暑最是凉爽。
    马车驶入碧霄别业中。
    凤幼安也给君倾九做好了清创、缝合手术。
    君倾九下车的时候,上身缠绕着白色的绷带,几乎把整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都包裹在了里头,肌肉有力的上臂,也缠了两圈。外面披着一件深色大麾。
    湖风一吹,白色绷带的末端,微微摆动着。
    腰腹部位,有两块腹肌若隐若现。
    竟生生地显出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这碧霄别业里,负责守卫的,都是梅太尉从京都大营里调来的士兵,全男的,身手好,干活利索,一个婢子也无。
    也就是说,只有凤幼安一个女的。
    君倾九穿成这样,绷带束缚,半遮不遮的,这些常年混迹在军中的糙汉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军中赤膊都是常态。
    所以,不自在的只有凤幼安一个。
    这么年轻美好的腹肌,在眼跟前晃……还晃个没完。
    “穿好。”
    凤幼安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忍不下去了,上前帮君倾九,拉了拉外袍,遮住那惹眼的身材。
    君倾九微微低头,唇角噙着一抹薄笑:“手上刚擦了药,不方便。幼安帮我”
    他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半头。
    低头与她说话的时候,像是能把她整个身子都给揽在怀里似的,压迫感十足。
    凤幼安:“别撒娇。”
    腰带塞到了某人手里,“药膏应该已经干了,不妨碍。”
    “手疼。”
    君倾九微眯着眼睛,声音放软。
    “真的么?我不信。”凤眠缀在后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用一种充满质疑的眼神,撇着他未来的姐夫,“你是不是使唤我姐使唤上瘾了?”
    君倾九眼角的柔软褪去,刀子一般,扫向小舅子。
    唇角的弧度,都变得诡异嗜血起来。
    凤眠:“……”
    干……干啥?
    吓唬人呢。
    君倾九用威胁性十足的眼神,森冷无比地瞪着凤眠,下一秒,他弯下了腰:“唔。”
    凤幼安:“怎么了怎么了?”
    君倾九身子一歪。
    凤幼安赶忙顶上去。
    君倾九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半个身子虚虚地挂着她,贴的很紧,却又控制着不让她承担自己身体的重量,下巴搁在了她肩膀上:“腿上的旧伤……。”
    “赶紧进屋!我给你看看!”
    凤幼安十二万分的警戒,“我记得你说过,你腿上有诸葛连弩的贯穿伤。你忍一忍,我马上给你做腿部骨科手术。”
    刚才在马车上,时间有限,只处理了上身。
    君倾九的右边小腿,才是伤得最重的。
    “阿九你抓紧我。”
    凤幼安就这么把君倾九,半拥着,弄进了碧霄别业的房间里。
    凤眠瞪圆了眼珠子,好似一只仓鼠,气得小爪儿直抖:“他……他演的!进门的时候,他还趴在我姐肩膀上,对我挑衅地笑了下。”
    严斯寒无奈地摇头叹气,拍了拍凤世子的肩膀:“习惯就好。”
    小场面。
    论演技,又有几个能演得过主帅?
    风世子不服,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他欺负人!就是看准了我姐心软,忒不要脸了也,我要揭发他!”
    “别啊。”
    严斯寒像提着小崽子一样,硬是把凤眠给拖走了,“主帅也不能算装吧,他身上的战伤都是真的。分人的。”
    平日里不叫疼,是因为身边没有那个能让他喊疼的人。
    凤眠和君倾九同年的。
    一个尚且浑身满满的少年意气,眼神天真单纯,被很好的保护着;
    另一个,却已经经历过真正的地狱,在铁血杀戮中,拼死保护着他在意的人,守护着这个国家。
    一个是孩子,一个不得不做大人。
    “所以,小孩子才总让人格外不爽。”
    不是所有人,都有世子这样的好运气;对世子来说,或许是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那是需要用性命去换取的幸福。
    *。*。*
    君倾九原本打算在碧霄别业,享三日的清福。
    粘着幼安。
    他最喜欢挨着她,看她给自己治伤、换药的样子。
    可这世界,仿佛故意跟他作对的似的,总不让他舒坦,也不让他与心上人多待一会儿。
    上午才到这座避暑庄子。
    昏日傍晚,庄子里就有一个士兵,被买通了,偷偷给安府的大小姐,传了信儿。
    安盈父女,彼时正在宫里。
    被泰和帝传召。
    安经武和安盈两个,匍匐跪在殿下,行叩拜大礼。
    一旁。
    大太监正在朗声宣读着圣旨。
    “义商安经武,忠君爱国,心系百姓,仗义疏财,朕感其忠,以伯爵侍安卿之诚,封号安康伯。”
    安经武猛然抬起头,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陛下,给他一个商人封了伯爵?
    伯、爵、侯、公。
    一共四等爵位。
    伯虽然是最末等的,但也是爵位啊!是跻身权贵、钟鸣鼎食之家的象征!
    他安经武封了安康伯,日后,安氏就是真正的贵族名门了,死后可享太庙!
    从最低等的商贾,变成了最上流的伯爵。
    安经武感觉,自己给国库捐钱,这一波捐的可太值了——不过是一个月向国库上缴一百万银两而已,这还不到安氏每个月营业额的三分之一。
    “……安氏女安盈贤淑大方,温良醇厚,仗义疏财,品貌俱佳,赐县主之尊。钦此。”
    安盈兴奋地落泪,眼眶红彤彤的,捂着嘴。
    她颤抖着,举起双手,接住了圣旨:“草民……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终于,有了身份地位。
    她也是伯爵之女了。
    果然,劝说父亲,归顺泰和帝,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安家要想往上爬,她安盈,想要成功上位,做九皇叔的女人,成为王妃,还得要泰和帝点头了!
    泰和帝放下了手里的奏折,从桌后走了出来,主动上前把安氏父女给扶了起来,言辞温和笑容满面:“安康伯、安县主平身,无须这般多礼。日后安县主嫁给九皇叔做侧妃,也算是君氏皇族的媳妇儿。”
    安盈狂喜不已,浑身都禁不住地打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缓过劲儿来。
    侧妃!
    侧妃也是好的。
    她终于要嫁给君倾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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