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了周文国等人后,桑杰扎布如释重负,来到了门外。突然,他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桑杰扎布用手扶住门框,抬头望了望天,漆黑漆黑的,连一个星星都看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把天遮了个严严实实。深秋的天气凉嗖嗖的,桑杰扎布打了一个冷战。他感到心里一阵恶心,口里也腥腥的,张口便有一团血和痰涌了出来,身子也晃了两下。桑杰扎布用双手把住门框,靠着墙休息了一下。这时,有两个谍报队员赶忙上前扶住他,然后一同去了马二先生的房间。
    进到马二先生的房门后,诺音高娃扑了过来,和桑杰扎布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桑杰扎布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呀。”诺音高娃用拳头擂了桑杰扎布的腰一下说:“你敢先走了,要走咱俩一块儿走。”巴图跑来报告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外面的岗哨也都换上了自己的人。”诺音高娃说:“好吧,那咱们去你们的司令部,还有好事儿等着你们呀。”
    此时,司令部里已经没了血腥气,连地上的血迹也都铲掉了。诺音高娃首先以guomindangbaomin局赤岭站站长的身份并代表毛局长对桑杰扎布等人表示了慰问,然后又代表guofang部宣布成立国mingeming军漠北独立旅的命令,任命桑杰扎布为少将旅长,马二先生为中校参谋长,巴图、吴二魁、丹巴三人为中校团长。只是,这次只带来了桑杰扎布旅长的少将军服,别人的后补。诺音高娃最后说:“由于军情紧急,部队明天早晨就要开拔。”桑杰扎布站起身,瞅瞅在座的人说:“各位,我活这么大别的不清楚,可谁对我好谁对我歹我知道,别人给我的滴水之恩,我当涌泉相报,可别人要是打我一巴掌我会立时踹他一脚!这回周文国想要我的命,多亏诺音高娃站长及时赶到,帮我杀了仇人周文国,收留了我这帮弟兄,还都给以高官任命。现在我们就都是guojun的人了,今后我们就跟着诺音高娃站长干啦。巴图、吴二魁、丹巴你们三人回去整治好自己的队伍,马二先生,啊不,马参谋长你先占一卦,看明天早晨咱们出哪门。”
    桑杰扎布刚刚下达完命令,诺音高娃突然笑着说:“桑杰扎布,咱俩的事儿也让马二先生看看时辰就办了吧,我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就更别在乎啦。”说完,拽着桑杰扎布的手就去了马二先生的屋子,如此这般地跟马二先生说了一遍。马二先立刻抬起右手,口中念念有辞,然后喜笑颜开地说:“现在是丑时已是古历九月十六日,正是个黄道吉日。这丑时宜婚嫁宜作灶宜安床宜开业,现在正是好时辰,吉人真是有天相。我看我这屋里就做你们的新婚洞房。要说你们啥也不讲究也对,婚姻为大事为小,只要你们俩看开就行了。”说完话,他退出去,把门掩上了。诺音高娃拉了桑杰扎布一把说:“还傻站着干啥,咱俩结婚啦,结婚干啥,你又不是头一回,还不快着点儿。”桑杰扎布一把把诺音高娃搂在怀里,又把她抱在马二先生的小炕上,小炕烧得挺热乎。
    春宵恨短,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在马二先生的小炕上折腾了一宿。他俩连眼也没合一下,就听见公鸡“喔喔”地叫了。桑杰扎布说:“诺音高娃,我想回去看看我阿爸阿妈。”诺音高娃说:“我也有此意,我们都换上军装,先去看阿爸阿妈,回来后再去看我阿妈和阿哥、阿嫂。”
    桑杰扎布穿着少将军装,威武英俊,诺音高娃也显得光彩照人。这二人骑上马,在五名谍报队员的护卫下回到了梅林地老旺其嘎的家门。谍报队员在外面布好岗后,这两个人才把门敲开。老旺其嘎一时没辨出是谁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桑杰扎布赶忙上前说:“阿爸阿妈,我,桑杰扎布,这是诺音高娃。”老旺其嘎和大夫人一听是诺音高娃格格到了,忙要下跪。诺音高娃忙将他们扶住说:“阿爸阿妈,现在没有格格了,只有公婆儿媳,我是你们的儿媳,该跪下的是我。”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让老旺其嗄和大夫人坐在炕沿上,他们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说话。
    接下来,桑杰扎布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老旺其嘎说:“好啊好啊,这guo军才是正经军队,啧啧,这肩章是金子做的吧!”大夫人说:“桑杰扎布比你阿爸可能耐了,这要在前清可是个镇守使的官哟,皇帝是要接见的。”说了一会儿话,桑杰扎布起身说:“阿爸阿妈,我们走了,明天早晨部队就要开拔了。”
    临走前,桑杰扎布把这个家看了一遍,叹息说:“这屋子让他们收拾得真干浄啊!”诺音高娃从包里拿出两根金条说:“阿爸阿妈,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是桑杰扎布打下飞机时上头给的奖金,你们留个急用吧。”老旺其嘎忙用手推着说:“孩子,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看你们喜日子按老规矩我们该给你们备办财物才是,这哪能让你们给我们呢?另外我们就是要了也没啥用啊,这三天搜查一趟两天一捡查的。”大夫人“唉”了一声说:“孩子要留下就留下吧,权当留个念想吧。一会儿我拿到灶火坑埋了,深着点儿埋。”老旺其嘎不吱声了,将金条收下了。大夫人又说了些祝福的话,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骑上马走了。
    老旺其嘎和大夫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瞅着儿子和儿媳消失在远处了。大夫人两手合什,口里念着“阿弥陀佛”,说着让菩萨保佑儿子和儿媳妇的话。
    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回到王爷府,先去敲了色勒扎布旗长的门。色勒扎布和娜仁在睡梦中被敲醒了,起身听是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为了不吵醒孩子就都去了隔壁的屋子。
    这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色勒扎布说了一句,“我听说小妹回来了,回来怎么就不见了踪影。”诺音高娃说:“回来事情紧急就没顾得上先向阿哥阿嫂秉报。阿哥阿嫂,那些人把桑杰扎布关起来要枪毙他呀!”色勒扎布说:“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些年我从不过问军队内部的事情。”桑杰扎布刚要张口说什么,诺音高娃眨眨眼拽了他衣袖一下说:“阿哥阿嫂,桑杰扎布我们俩这就算结婚了,你们不祝福我们两句?”色勒扎布说:“吉人自有天佑,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都好自为之吧。”诺音高娃说:“阿哥,你到底是咋想的?”色勒扎布说:“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相信民心跟着民心走。”
    诺音高娃又说:“阿哥,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色勒扎布淡然地说:“日本人退却时横田要我跟他一起走,我说腾格里旗是我的家我的根,今后我哪里都不去就守在这里了。”诺音高娃说:“阿哥,那小妹非要让你走呢?”色勒扎布脸子一沉,站起来厉声说道:“我看你敢!”娜仁也忙站起身埋怨道:“你就不会好好跟小妹说话?”诺音高娃“呵呵”一笑说:“阿哥,小妹跟你开个玩笑,看你变颜变色的。”色勒扎布又说了一句,“我警告你们,不要杀戮,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在我腾格里旗的地盘上,你们要乱杀人,连我也要和你们拼了!”诺音高娃觉得很没趣,上次回来时她就和色勒扎布吵过两次了,于是拉起桑杰扎布的手说:“走,我们去看阿妈去。”两个人又去看了三福晋,把三福晋高兴得不得了,连声说道:“哎呀呀,真是菩萨保佑,不赖马二先生说你俩是金童玉女转世呀,郎才女貌郎才女貌,老王爷要是活着看见今天的样子不知道得多高兴哪!”说了几句话,桑杰扎布和诺音高娃就告辞回了西跨院。
    这时,天上的乌云仍然满布天空,有零星的雨点掉落下来。桑杰扎布抬起头来瞅了瞅,小腾格里沙漠东边的曲线上已露出了些许的亮色,天就快要亮了。
    天稀稀落落地下了点儿小雨,又来了一阵西北风,很快便把乌云吹散了。
    当这些当兵的在夜间听说部队改了番号,变更了门户,还要去作战,有些战士就说家里没人干活,如今分到地了,分到牛羊了,家里就老婆孩子没人种地没人放牧,于是这些人就开溜了。吃过早饭,巴图、吴二魁和丹巴各自带着自己的大队跑步前来报到时,总共还剩下二百八十人,走掉了好几十人。
    在头天晚上,诺音高娃已将赤北县支队的情况上报,并报告说“饿虎捕食计划”开始实施。很快,上面的回电就到了,除了赞许和嘉勉外,特别说了“饿虎捕食”计划的实施由诺音高娃全权处理。guofang部还电令李魁梦师长要不遗余力地支持“饿虎捕食”行动,包括对哗变部队的给养补充等等事项。
    诺音高娃站在操场北侧的观礼台上,高声宣读着命令,身后站着新任命的漠北独立旅旅长桑杰扎布少将和参谋长马二中校。诺音高娃知道,她头顶上的王爷府格格的光环再加上少将站长的肩章,足可以使台下的这几百人对她敬若神灵,对于她代表政府说的话更会言听计从。中国式的关系在很久以前就形成了一个怪圈,“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果然,台下这支几百人的队伍“立正”“稍息”,服从了诺音高娃长官的指挥。
    在部队没集合前,诺音高娃曾派人邀请色勒扎布王爷和乌恩局长出席出师大会,但都遭到了拒绝。当她答应不杀军分区调查处理组的三个人之后,这才换来色勒扎布王爷一句话,“我会替你们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桑杰扎布大声宣布:“根据参谋长马二先生的推算,今天出南门大吉,现在部队出发!”巴图大队在先,其次是吴二魁大队、丹巴大队,依次出发了。
    桑杰扎布骑着黑豹马,领着黄虎与骑着马的诺音高娃、马二先生,还有那五名谍报队员走在队伍的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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