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石毅做事不讨人喜欢,但说话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秦灼停下来问秦怀山,“爹爹,你想回去看看吗?”
    秦怀山神色纠结,一下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安石毅适时道:“你家高堂已经今年都已经六十多岁了,这次不回去看看,焉知下次还能不能见着?”
    秦怀山是个孝顺人,先前养父母卧病的时候,都日日侍奉病榻前,听到这话难免意动。
    安石毅走上前来,打量了秦灼许久,“而且我这侄女也十六七岁了吧?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总得有个好的出身才能嫁的好,你流落在外这些年吃尽了苦头,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女儿想想啊。”
    秦怀山闻言,也看向秦灼,低声道:“要不……咱们就回去看看?”
    这种事秦灼自然不可能拦他,点头道:“好,但咱们自己去,不麻烦荣国公了。”
    京城之地,向来风云诡异,这荣国公说话句句都像是为了他们父女考虑,可手握权势之事,太想促成一件事,总不能是一时善心大发,多少是有所图谋的。
    秦怀山道:“好,咱们自己去。”
    “小姑娘年纪不大,戒心甚重啊。”安石毅久在京城,见过许多聪明的少年少女,眼前这个着实出人意料。
    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儿女,难免有几分见着贵人就攀附的谄媚之态,这小姑娘却半点也没有,反倒一副很不容易同他沾上关系的样子。
    秦灼笑道:“戒心谈不上,只是秦灼自幼听父亲教导,自家的事自家的人来解决,切不可劳烦他人。国公爷位高权重,想来必是日理万机,更不能因为我家的小事误了大事,您说是吧?”
    安石毅也算是能说会道之辈,但这会儿愣是被她堵的没法接话。
    他笑着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国公自然不好再多留你们,反正日后在京城还有的是机会碰面,你们走吧。”
    秦灼颔首道了声:“告辞。”
    秦怀山也道:“那我先走了,多谢这几日的款待。”
    说完,父女两转身往外走。
    一直站在几步开外的晏倾微微颔首,顾长安合了百折扇拱手示意,齐齐离去。
    安石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颇有些稀奇道:“向远这厮以前就老实胆小,现在也没变多少,怎么生了个这么出挑的女儿?看着就不像省油的灯!”
    边上的随从吩咐完左右收拾桌椅,凑上前来,笑道:“这姑娘是有些脾气,要是真回了长宁侯府,那侯府就可热闹了。”
    “热闹些才好。”安石毅负手而立,笑意沉沉道:“本国公喜欢热闹。”
    ……
    出了别庄,已是深夜。
    秦灼带秦怀山等人就在附近找了个客栈落脚。
    顾长安一进门就要:“四间上房,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掌柜的一看就是大主顾来了,连忙上前殷勤伺候,让小二又是沏茶又是送热水的。
    顾长安还想跟秦灼他们一道在楼下用饭,结果瞧见晏倾已经往二楼厢房去了,不由得开口问道:“还没吃饭呢?你这么快上楼干嘛?”
    今日因为上别庄去要人耽误了用晚饭,公子爷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
    实在不明白晏倾怎么就能一点也不饿,当即又说了一句,“你这一天不吃也不饿的,是要成仙了吗?”
    晏倾行至二楼栏杆前,扫了他一眼,“屋里吃。”
    顾长安不解道:“一个人在屋里吃多没意思,是不是啊,秦灼啊?”
    “我有事要和我爹说。”秦灼抬手拍了拍公子爷的肩膀,“长安,你一个人吃好喝好啊。”
    她说着,扶着秦怀山也上楼了。
    秦怀山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但还是有点头昏,走两步又回头嘱咐他,“顾公子啊,夜里吃太多容易积食,吃个半饱就差不多了啊。”
    “我……”顾长安一下子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朝掌柜道:“酒菜送屋里来。”
    掌柜连声应:“好好好,客官先上去歇歇吧,酒菜马上就来。”
    四间房在二楼左侧,是连着的,晏倾去了最里头那间,秦灼带着秦怀山进了最外侧的这一间。
    顾长安在几道门前徘徊了几遍,走到晏倾那间房门前,敲了两下门。
    片刻后。
    晏倾走过来开门,瞧见是他,毫不意外,只问他,“找我做什么?”
    “跟你一起用饭啊。”顾长安十分自来熟往里走,在桌边落座,“明明是一起来的,为什么本公子要一个人吃饭?”
    他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晏倾语调如常道:“已经过了我用饭的时辰,恕不奉陪。”
    顾长安笑的桃花眼微扬,“我知道你肯定有话说,不过本公子也不是非要你陪着吃,你看着我吃也行,我就是想边上有个人,不然大半夜的没有歌舞也不见佳人,干吃饭多无趣啊。”
    他说着,打量了晏倾片刻,“好在,你虽无趣,这张脸却着实生的不错,本公子勉强把你当做美人,看着好下饭。”
    晏倾面色淡淡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顾公子夸赞?”
    “咱们都这么熟了,不必如此客气。”顾长安自顾自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晏倾没接话,直接上了床榻,开始闭目打坐。
    不多时,小二便送了酒菜上来。
    荤素搭配,摆了一桌,香味飘了满屋。
    顾长安不紧不慢地吃着,还不忘问晏倾一句,“真的不来吃点?”
    晏倾眼睛都没睁开,淡淡道:“不吃。”
    顾长安没再管他,自顾自吃了大半,又饮了几杯酒,酒足饭饱才喊人来把碗筷收拾走。
    顾长安又坐了一会儿,反正也没人陪着聊天,也就打算去隔壁屋子睡了。
    他起身的时候,晏孤云忽然开口喊了一声,“顾长安。”
    “怎么?”顾公子很少听见这人主动跟自己说话,顿时稀奇极了,含笑道:“这么多年都跟本公子待在同一辆马车里,乍一下要分开睡,舍不得了?”
    晏倾忽然又不想说话了,只道:“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本公子还以为什么事呢,为这还专门连名带姓地喊,真有意思。”顾长安随口说着,往外走的时候,还是帮他把门带上了。
    公子爷回屋洗漱完,躺榻上的时候,想起刚才晏倾喊自己那一下,又觉着他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但不知为何又不说了。
    顾长安想起身去问,但又累的很,躺榻上就不想起来。
    他心想:算了,明早起来再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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