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避寒也好,我两就到处走走。待不想走了,就捡个娃儿回去养着,老来有人孝顺。”
    向伍想想也很满意,似乎日后就这么定下来了。
    闻人当家也很满意,抱着向伍小睡片刻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东院庭院的深夜还是十分寂静,闻人席觉看见有人立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他。瞧见他终于肯出门了,才慢慢走过来。
    李立赔笑:“打扰爷的好兴致,小的真该死!”
    闻人席觉没搭话,李立便继续说:“今日小的听说窑子街起了大火,烧死一个老女人。本也不是啥大事需要叨扰爷的,偏偏那老女人名叫东琴,小的便做主告知一声。”那眼在夜里溜溜地转着,裂开笑容的脸在阴影的衬托下很是阴森,“爷、可是满意了?”
    闻人席觉说:“这地方你们爱咋咋的,我不管。”
    “这话说得好像小的要对这闻人府干下十恶不赦的事儿似得——爷您这般可冤枉小的了!小的可是良民呐、哪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呢!”
    闻人席觉也不和他绕话圈子:“你想干的事我不上心,反正这鬼地方,也就你们当是宝。”说完便拂袖而去。
    李立轻声哎哟一句:“这地儿可是小的心肝宝贝啊。”说完竟嘻嘻地笑了几声,慢慢踱步离开。
    日子慢慢流转,初秋就这么来了。
    闻人府的大少爷并没兑现承诺尽快回府,反倒是以往一入秋就足不出户的秦大夫人居然出门到寺庙上香去。
    伙房采买的下人瞧见秦夫人出门,好是惊讶,赶紧跑回伙房去说道说道。
    “你们不知道,秦夫人那脸色可好了,红润红润的,哪像往日那病秧子的模样!而且呐、看起来还年轻了好些岁数,莫不是吃了返老还童的药?!”
    红姐在一旁摘菜,取笑:“这世上哪有返老还童的灵药哟、即便是有,也不见得是好东西。”边说边笑,因那笑意明显未达眼角,便赶紧地低头劳作。
    午后,秦夫人回府歇息,待下人奉上盛着泉水的玉石碗以及玉石刀子,这才坐直身体随手挥退伺候的人。她自床头暗格中取了一个玉石匣子,一揭开便看见里头已经少了近一半的花瓣在寒气重静静躺着。
    秦夫人甚是宝贝地盯着那灵药瞧瞧,这才用刀子割下一角放入泉水中。那花瓣遇水即化,一刹间清澈的泉水便染成诡异的血色。
    若是有铜镜在手,秦夫人定能发现自己如视珍宝的模样已在笑意中轻微扭曲。
    这日子越冷,南院便有人日子过得越不舒坦。
    郝氏已经不让闻人席奂过来请安了,这段时日她食不下咽,整个人几乎瘦了一圈。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她却浑然味觉。她跪在蒲团上诵经,佛珠都在手上快速地转着,手背青筋鼓起,串珠在她手上不堪重负,几近断裂。霍地一串佛珠终是应声而散,惊得她跳起来!
    案桌上的佛祖在阴影中似乎开了眼,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她。郝氏霍地记起佛像中藏着的东西,脚都吓软了,嘴上大叫着“来人”边慌慌张张地爬出房门。
    侍女慌忙把郝氏扶起来,郝氏一起身就指着房内的佛像大嚷:“把它扔了!扔了!”
    其他下人赶紧把佛像搬下案桌,正要抬出南院却被闻人席觉唤住。
    闻人席奂说:“好好的佛像,哪能说扔就扔,可是大不敬。先搬到我房里罢。”
    搬佛像的下人面面相觑,也只能搬到二少爷的房内。
    闻人席奂坐在佛像前,眼也不眨也仔细看着,嘴上嘟哝一句“大不敬”,扬手就拿着摆设的瓷瓶把佛像的头砸掉!
    佛像内中空,放着一个瓷罐子。
    那是个普通的骨灰罐子。
    6
    初秋的某一日,梁氏吃了一道鱼,还未到嘴呢人就先吐了。与之同时,同一道菜,吐的还有闻人厢侬。
    闻人厢侬为此大发脾气,将厨子叫唤过来骂了一顿。
    这厨子纳闷得很,回到伙房就埋怨:“这鱼其他院子都吃得好好的,怎么就不新鲜呢!可真矜贵!”
    红姐在一旁听着,顺便劝了几句,转头见李立过来寻她,就擦擦手出门去。两人到了僻静的地儿,就听李立唤一声:“红姨。”
    红姐神色颇焦虑,问:“四爷可有消息?”
    李立撇撇嘴:“有人见着李想欢的船,怕是走水路去了。”
    红姐哦一声,倒是宽心:“水路好、够慢。”
    李立也答话:“确实、够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散了。
    次日大清晨,偷偷打盹的门童被喊醒。门童一看是南院的二少爷,立马规规矩矩地站直身,毕恭毕敬地开门。只见闻人席奂神色肃穆,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包裹出门,也不知一大早的要去何处。
    门童才因被吵醒而憋屈,刚埋怨一句就被外头来人喊住。
    那位不速之客一身朴素的劲装,手上捧着个单薄的长包裹,一脸沧桑地站在门边。
    来人说他是闻人大少爷闻人微季同门派的师弟,特来寻西院的大夫人。
    门童不耐烦问所为何事。
    来人眼眶一红,哭喊一句:“闻人师兄不幸殒命!”
    一句话炸醒了沉睡的西院。
    慕容氏刚听闻这噩耗,脚都瘫软了;连妆容都来不及梳理,就让侍女搀扶着到了西院的前厅;只见一青年捧着一牌位站在厅中,而牌位上头方方正正地写着闻人微季的名字,一时间觉得心肝都碾碎了,好一会才大喊一声:“娘的儿呀——”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之后是无尽的哭喊。
    那头闻人厢侬也刚听说,脸色素白如纸,骂了传话的下人一句“满嘴烂舌的贱坯子!”然后才开始慌,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去。途中碰见同是慌忙赶来的梁氏,两人难得没耍嘴皮子,一同奔赴前厅。
    慕容氏的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大,句句进了闻人厢侬的耳中就像是一把把的刀子,慢慢撕扯她!才到门前,只听陌生的青年也流着泪在解释:“……本是退敌而去,却不知为何闻人师兄突然内力尽消,无奈之下只得与贼人一同坠入悬崖,同归于尽!可怜我师兄如今、尸骨不全……”
    闻人厢侬猛地顿住脚步,忽的只觉眼前景色灰蒙蒙地。身旁的梁氏冲上去哭吼着抢过排位,紧紧抱着不放,而慕容氏则哭天喊地,两人痛觉心扉的哭号竟一声也没进到闻人厢侬的耳中。
    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徘徊脑海的无数话语。
    ——突然内力尽消……
    ——这药是我托熟人找门路配的!完完全全按的是您的意思!
    ——会武之人吃了,短时间是瞧不见药效,而且内功越深厚便越迟生效。可到生效那日一旦运功,内力一下子就……
    ——那又不是什么□□!总不会害到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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