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朽木月突然停住,发出怅然若失的叹息。
    他脸上浮现的是抑制不住的痛苦、无奈与挣扎。
    似乎,他还未能从那段扭曲的时光中走出,仍对过去存有留念。
    龙之凪保持着沉默,静静等朽木月继续说。
    如此,过了半晌后,朽木月平静下来,轻声开口道:“第一次想帮助她,是在一次联谊上,我和她共座一台摩天轮车厢,得知她从小到大,没真心笑过一次。”
    “那时,我心生了怜悯,但却无动于衷,因为我告诫自己,干涉、触碰谁,必要付出相应的觉悟与代价。”
    “第二次,是她来拜托我,教她如何笑,但任凭我怎么努力,她都笑不出来。”
    “第三次,是她被排挤,我刚好碰到了她,所以就帮助了她——那时我的借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现在想想,这个朋友还真是可笑至极,让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恶心我的行为。”
    朽木月自嘲地笑了笑,脸上是浓浓的厌烦。
    他恨透了自己,也厌烦着自己。
    “渐渐的,我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想帮助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多。”
    “到后面,我也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以朋友的名义和樱的推波助澜下,逐渐越界。”
    “啊对了,那时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这辈子的兄弟,喜欢冬子,我也在尽力地撮合着他们。”
    “但冬子对他没有感觉,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
    “而在樱的推波助澜下,我和冬子的接触越来越多,到最后,我喜欢上了冬子,冬子也喜欢上了我。”
    “但我不愿意去承认,也不敢去承认。”
    “我疏远了她,想就此将这段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趁自己还能自拔。”
    “因为我不能喜欢上冬子,我只能喜欢樱,我无法同时给予两个人幸福,我只能和一个。”
    “我要是喜欢上谁,只会是亵渎了自我。”
    “但喜欢上谁后,情感是无法自拔的,我意识到这点后,已是来不及了。”
    “冬子看出我在疏远她,于是就鼓起勇气挽留我,哪怕只是做朋友也行,她不会和樱抢,因为她和樱是好朋友,和我也是。”
    “她很珍视这段友谊,所以她只是希望我不要疏远她,保持着朋友关系就好。”
    “我答应了,因为我喜欢冬子,我无法拒绝她。”
    “而这一切,在夏祭的烟火大会上,迎来了崩盘。”
    “那一天,人很多,冬子和我的挚友走散了,我像发了疯一样去找她。”
    “最终,我找到了冬子,但因为信号不好,无法联络上其他人,所以我就和她逛起来。”
    “一开始,我只是牵着冬子的手,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怕再次走散。”
    “后来,她脚崴了,我背起了她,和她一起玩了很多,直到烟火要开始绽放。”
    “烟火很美,但我无心看烟火,我的目光被冬子那在烟火下忽明忽暗的脸吸引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目光就无法从冬子身上移开。”
    “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去触及、拥有、占有冬子,让她这份美独属于我。”
    “但在即将触碰时,我骤然醒悟,抽回了手,却是一瞬间如坠深渊,被难言与迷惘所吞噬。”
    “因为一直逃避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冬子所怀有的感情,又不得不承认樱的所作所为。”
    “是樱在帮助冬子接近我、撮合着我们,给我们创造机会。”
    “我一边被樱的背叛而感到痛苦,一边被对冬子所产生的亵渎感,还有对挚友的愧疚所吞噬。”
    说到这,朽木月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脸上充满了哀伤。
    这样的感情,是多么的扭曲,让人感到痛苦啊。
    明明是在撮合着挚友,怎么他倒喜欢上了冬子,冬子又喜欢上了他呢?
    明明樱已经喜欢上了自己,从一开始的虚伪,到逐渐被他的真心打动,产生了‘爱’,但为什么最终会变成这样呢?
    那时的朽木月尚不能接受事实,终日逃避着,不愿看见樱和冬子的脸,也不愿意去见到身边的友人。
    他开始逃学,开始将自己封锁在家里,谁也不见,自顾自地沉浸在痛苦的深渊中。
    ……
    龙之凪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不堪的朽木月,不禁大为动容。
    朽木月和自己一样,背负着很多,一样的痛苦、扭曲,甚至比起自己来,只多不少。
    他很能理解朽木月那时的痛苦,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月先生,之后呢?你是怎么解决的?”
    龙之凪迫切的想知道,后续朽木月是怎么抉择的。
    “我逃避了一切,樱看出了我的痛苦,所以她让我选择,让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无怨无悔。”
    “但我只是告诉樱,让她别在对我温柔,别在纵容我。”
    “我让她来替我做选择,来逼着我,威胁我,替我下定决心。”
    “但樱没有这么做,她说她会支持我。”
    “那一刻,我真的想死,我无法作出任何抉择,无法抛弃谁。”
    “樱是我的挚爱,我无法抛弃。冬子是无辜的,她只是想改变,她只是被樱给怂恿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那时,我恨自己性格优柔寡断,恨自己还是太温柔,亦是恨无用的自己。”
    “但我唯独恨樱,我恨她不替我做选择。她的不作为、视若无睹、默许、推波助澜,深深地扎伤了我。”
    “我不理解樱为什么要造就这段扭曲关系,明明她来占有我,一切都不会发生,以后都会是欢声笑语的。”
    “所以,我得知樱不会替我做决定后,我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但那一刻,我绝望到快要窒息,就像溺死在水里,喘不过气来。”
    “后来,冬子也来找我了。她问我是不是不想见到她,我说是,我确实不想见到她,因为太痛苦了。”
    “但她说她想见我,问我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恳求着冬子,求她别再说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向她袒露出心意。”
    “冬子没有听,而是字字珠玑般地问我,在每个夜晚,我是怎么想的,是否和她一样难以入眠,思考着烟火大会上的事。”
    “她想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会伸出手,为什么又要退出一步,然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终于,我忍不住了,我告诉冬子,我喜欢她,我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我的挚友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他。”
    “我还有女朋友,我不能背叛她,但我也无法放弃你,无法磨灭对你的感情,因为你是那么的可怜。”
    “哪怕过了整整一周,我都没能想明白,放弃你,痛苦也在与日俱增。”
    “冬子听了这番话,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于是,我让冬子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让她替我做决定,让她告诉我该割舍谁,又或是赋予我勇气,让我亵渎自我,走上忤逆一切的道路。”
    说到这,朽木月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里难言悲哀和痛苦。
    他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回到了那段痛苦难熬的时光,开始透不过气来。
    龙之凪呆呆地看着,于此刻和朽木月感同身受。
    对龙之凪来说,樱是男木岛,冬子是东京。
    他之前真的有被身边的人所打动过,有曾试图打开鸟笼,向往着东京。
    但姬夜雪那番话,直接逼停了他,令他于痛苦中强硬地舍弃对东京所怀有的一切。
    因为他深深明白,不舍弃的话,以后会更加地痛苦。
    而朽木月这边,已继续说着扭曲的故事:“冬子没有替我做选择,她说她无法做到。”
    “冬子不想被扔下,但也不想自私地让我选择她,因为她能和我有现在,都是樱给予的。”
    “所以,我让她出去,让她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既然谁都无法替我做选择,那好,那就这样彼此折磨下去吧。”
    “我无法等到云开雾散之时,那谁也无法等到了,所有人都会在不幸的泥沼里无法自拔,声声祈求着救赎。”
    “但之后又过去一周,我的痛苦消去了几分,开始思考着怎么办。”
    “因为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那就什么都无法做到。”
    “我告诉自己,既然未来是痛苦、扭曲的,那就直面不幸,带着扭曲,向未来迈步飞奔。”
    “而后,过了几天,我的挚友要我出来见他,我去了,因为我想是时候要有个了结。”
    “我出来后,见到了挚友,想慢慢和他谈,但他直接告诉我,他看到我在烟火大会上背着冬子。”
    “因此,我索性就坦白一切,告诉她我喜欢冬子。”
    “他很惊讶,然后问我什么时候,我说我不知道,只是回过神来,就发现喜欢上了。”
    “他问我冬子又是怎么想的,我坦率告诉他,冬子说我是她特别的人。”
    “他听到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嘶声狂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愤怒、不甘。”
    “他质问我,为什么我会喜欢上冬子,为什么冬子会对我感到特别,我没有解释,我只是告诉他事实就是这样,问他要怎么做,又要怎么对我。”
    “而我不想告诉他的原因,只是不想再伤害他,因为从始至终,冬子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挚友听到我的话,怒吼着问我我要怎么做。”
    “我告诉他,我要三个人在一起,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说服她们。”
    “他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打在我脸上,质问着我这样算怎么回事,我对得起樱和冬子吗?”
    “我只是告诉他,哪怕我对不起所有人,我也要这么做,这就是我的选择。”
    “他听到后,露出惨笑,失魂落魄的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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