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鸿听罢,当即衣摆一撩跪了地,眉压过手,目中却是一片愤恨恼然:“属下不敢,还请殿下明鉴!”
    “殿下,属下只是实话实说——那冯彬白毕竟是三殿下麾下谋士,想要借用那带煞辛金想来也不算难事,加之殿下手中那柄青铜刃已然离手……”
    “殿下,属下不敢平白污蔑三殿下,更不敢存半点挑拨之意。但宝宴楼一事,除了冯垣,属下当真寻不到京中第二个能做到此地步的术士!”
    消瘦青年低垂着脑袋,字字句句皆带着那份切齿咬牙之意。
    墨书远见此,一双长眸定定攫着那跪地青年的眼,他蹙着眉头思量了半晌,见宿鸿眸底无分毫动摇之色,先前所述亦不似作假,这才略略缓和了眉眼。
    “那么,你去找冯彬白对峙了吗?”墨书远拖了语调,其实他也很是好奇,宝宴楼中的阵法,究竟是不是冯垣搞出来的。
    虽说明面里因着安平侯府的缘故,三皇兄与他多年来可谓是互为表里,关系牢不可破,可实际上……
    墨书远敛眸,勾唇一声冷笑。
    皇室之内,哪来那么多不可摧折的关系,有的不过是利益。
    最简单直白的利益。
    倘若到最后参与那储君之争的,当真只剩下他与三皇兄,他相信,皇兄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与他撕破脸皮。
    毕竟与那天下至尊至贵的权势相比,所谓的那点骨肉亲情,根本不值一提。
    便连他的“舅姥爷”,心中不也存着立出两个傀儡的心思吗?
    一个在高位称皇称帝,一个做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则舒舒服服的在其后收着渔翁之利……呵,好大的一手算盘,可他又岂会如他的意?
    放心,等他寻到机会收拾了那墨君漓,下一个就是墨书昀。
    谁也别想断他的登天路,哪怕是皇兄,哪怕是安平侯和相府……
    甚至,哪怕是父皇。
    不管是谁,拦了他的路的都该死。
    墨书远沉了脸,黑瞳纵深之处凶光阵阵,跪在地上的宿鸿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在听到他的话后陡然扭了面容。
    找自然是找过的,早在证据收集得差不多时他便上过了门。
    可那冯彬白不但连人都没出现一次,还只派了个小厮,留下一句不是他后便将他直接轰出了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宿鸿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死闭着嘴不肯多言半句。
    端坐椅中的墨书远等了许久没等出下文,禁不住冷冷吊了眼角:“怎么,你没去?”
    “不,殿下,属下……属下已寻过冯彬白了。”宿鸿紧咬着后槽牙,那几字几乎是被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墨书远见状抬手轻点了桌面:“结果呢?”
    “结果……结果那冯彬白抵死不认,说属下是在构陷于他,”宿鸿越说越是愤愤,到最后竟猛地抬了头,“他不仅全程都不肯露面,还派了小厮,将属下赶出了他的居所!”
    “殿下,那冯彬白行事实在荒唐,属下认真对比过宝宴楼中所留字迹,确认那八处‘彬白’皆是出自他冯垣之手,方才带人寻上府去。”
    “他却连个像样的交待都不留便派人赶客,可见他心中有愧,腹中有鬼——宝宴楼的阵法,必为此人所破!”
    宿鸿指着那桌上画卷符箓言辞凿凿,一面不忘卖力地往那冯垣身上大泼脏水。
    “殿下,那冯垣明知宝宴楼乃殿下所有,却还敢潜入楼内,更换了属下所设八方运财之局,可见他根本未将殿下您放在眼中!”
    “殿下,冯垣此举,其心可诛——”宿鸿拱手,作势便要行上大礼,他甫一叩首,墨书远却翻袖一拍茶案,打断了他的陈词:“够了。”
    宿鸿闻此,仰头不可置信:“殿下?!”
    “他既说了不是他,你还在此纠结这些,又有何用?”墨书远拧眉,他惯来不喜宿鸿这斤斤计较的样子,奈何除了宿鸿,他手中的确没什么像样的术士,只能对他一忍再忍。
    可这一忍再忍忍到了今日,他的耐心也显然要到了头。
    “可是殿下,那宝宴楼是——”
    “说到底,还是你技不如人。”墨书远冷喝,随手抄起那画卷,运足了内功,抬手便往那宿鸿身上扔去.
    夹杂了丝缕内力的画轴,将那消瘦青年打得向后跌仰过去,险些当真委趴在地。
    “若你的道行再高深一些,或是符箓设阵之术再精明一点,”墨书远说着起了身,走到宿鸿面前,居高临下,“及时止损或一早便让人寻无可寻,又怎会闹出今日这些事端?”
    “有时间在这与本殿争论这些没头没脑的有无之事,不如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你的易术——”
    “宿鸿,倘若你一直是这副不堪重用的样子,来日可莫要怪本殿不讲情面,另寻高明!”
    话毕墨书远陡然一震衣袖,带着冷意的袖风刀一样刮过宿鸿门面,他心头突然生出了无尽的恐惧,在墨书远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他早已见识了他的手段。
    被他放弃的谋士……其下场唯有一个“死”字。
    他不会容许从他这出去的部下,有机会投奔他人的。
    宿鸿两股战战,额顶虚汗尽出,惊惧中他颤着身子咣咣叩首,嗓音亦带了抖:“殿下……殿下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属下这就回去闭关,争取早日改良出更好的八方运财之阵,届时再将之好生呈送殿下!”
    “嗯。”墨书远颔首,紧绷的唇角跟着微微舒缓,“如此甚好,你带着东西滚下去罢。”
    “是,属下告退。”宿鸿哑着嗓子再度叩首,离去时几乎称得上是连滚带爬。
    仗着自己那点本事,又借着墨书远的势在京中作威作福得久了,他险些忘了墨书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怎还敢与他争论这些!
    跑出正厅的宿鸿按着胸口狼狈万分,进屋通传消息的近身侍卫迈过门槛时,不由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继而淡漠地收回了视线。
    “殿下,陛下请您入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那侍卫躬身俯首,态度恭敬无比的行了礼。
    墨书远闻言,面露一线诧然:“父皇?”
    他平日倒甚少找他商量事宜,今日……
    也罢,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来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正月末,二月初,今年又恰逢春试,正是举子进京赶考的时辰。
    “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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