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飞快地跑过一座又一座茅屋,引起一阵阵狗吠之后,来到码头。
    竹筏上的噜噜和砾,看着众人跑来,连忙站起来迎接。
    他们疑惑地看着跟在后面的族长。
    一路跑来,族长健步如飞,竟然也没有掉队,也没有平日里在部落中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上了竹筏上,少康也不等蛮牛将阿姮放下来,抄起竹篙,便将竹筏撑离码头。
    随后,放下阿姮的蛮牛和其他几人也开始奋力地划桨。
    站在行进在河道中的竹筏上,族长担心地看着广场的方向,见没有人追来,大大呼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那数不清的汪芒国族人,仿佛死物般自始至终静立着,整座城,除了狗叫,依然静悄悄的,透着无穷的诡异、阴森。
    大巫是他们的唯一,大巫不发话,他们便不动。
    这座城,仿佛死城!
    ……
    雷泽中。
    此处已经远离汪芒国。
    即便汪芒国的人追来,在雷泽岸边浅水区无数的芦苇丛的遮挡下,也是没有可能追寻到防风氏这一行人。
    竹筏上。
    族长看着软到在竹筏上的阿姮,解下腰间的葫芦,喂阿姮喝了几口水。
    喝了水后,阿姮无神的眼睛慢慢恢复了一些神采。
    她已经认出了少康,知道防风氏一行人是来救自己,而不是真的要将自己换回去做牺牲祭祀。
    族长将葫芦塞在阿姮的手中,自己拿起少康的青铜匕首,取过来一段干鱼,细细地切成条,然后递给阿姮。
    阿姮颤抖着接过鱼条,然后颤抖着将鱼条往孩子的嘴里塞。
    小女孩一直抓着阿姮的手臂静静地坐着,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也不张嘴,伸手将嘴边阿姮拿着鱼条的手推了回去。
    “姆妈……恰!”
    她弱弱地说道。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族长默默地再次递过一根鱼条。
    阿姮将两根鱼条一手一根地塞在小孩的手中。
    小女孩两手捏了捏鱼条,然后将一只手中的鱼条伸向阿姮,阿姮接过之后,她这才将另一只手中的鱼条放进嘴中啃了起来。
    在慢慢地将鱼条嚼烂咽下后,她笑了起来:
    “姆妈……好恰!”
    鱼干是生的。
    竹筏上无法生火,族长只能给她们吃生鱼条。
    她们显然饿了很久了。
    生鱼干她们也嚼得津津有味。
    鱼干是咸的,对她们就是无上美味。
    族长凝神盯着小女孩的眼睛,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他发现了不对……
    虽然小女孩的眼睛看上去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
    但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发现,自始至终,小女孩的眼珠竟然从没有转动过!
    看了一会,族长将鱼条全部切好,用一片荷叶托着,放在了阿姮面前,然后便靠着一堆物品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就着一葫芦的水,母女两人将鱼条啃了精光。
    两人的精神便也变得好了起来。
    坐在竹筏尾端的少康开心地大声说道:“阿姮,我来娶你了!”
    阿姮先是脸一红,然后又变白。
    “我不能嫁人……我是灾祸之源啊!”
    “防风氏我们也不能去……你们救了我,我不能将灾祸也带给防风氏!”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表达的意思却很坚定。
    少康急眼了,大声道:“什么叫灾祸之源,什么叫将灾祸带给防风氏?”
    竹筏的其他人也是满脸疑惑。
    族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姮沉默了一会,幽幽地说道:
    “那一年,我嫁到青雀国,怀了孩子,可是生下的孩子,我都没有看上一眼,便被族人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孩子被抛弃到了野外。”
    “他们说,这个孩子是个怪物!”
    “这个孩子……一身黑毛,还有一个尾巴……”
    少康张着嘴巴呆住了。
    其他人也是惊诧不已。
    族长依然紧皱着眉头。
    “后来,我又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小囡,她看起来没异样,可是后来才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见……”
    少康仔细看看小姑娘,欲言又止。
    “然后,部落里族人开始远离我,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待一起,采集,我只能一个人,织布,也是一个人……我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跑光了。”
    “不过,我还有男人,我男人没有远离我……”
    “可是,生了女儿之后一年,我男人死了,狩猎时,他被象牙戳穿了肚子。”
    “他们说我是灾祸之源,将我赶出了部落。”
    “我一个人背着女儿,在野外走了半年,度过了一个冬天后,我走回到我出生的部落,汪芒国。”
    “父亲收留了我。”
    “后来,汪芒国发生了大洪水,淹了很多稻田,大巫说,我是灾祸之源,是我将洪水灾祸带给了汪芒国,要将我驱赶出去。”
    “我还有父亲,父亲不同意,最后,我没有被赶出部落,但也不能和族人住在一起,便住到了城里没人的地方。”
    “前天,父亲死了!”
    “大巫说,是我将灾祸带给了父亲,将灾祸带给了汪芒国,要烧死我。”
    “除了女儿,我没有其他亲人了,没有人来帮我了,我和女儿只能让他们绑起来烧死。”
    少康放下竹篙大步走到阿姮面前,大声说道:
    “你怎么可能是灾祸之源,我不相信!”
    “那些灾祸跟你有什么关系?”
    “狩猎中常常有人死亡,又不是只有你男人一个!”
    “大洪水,不止是汪芒国受灾,其他部落没有你,也有很多受灾了。”
    “你父亲那么老了,死去也很正常啊,谁能够不死?怎么能将你父亲的死,怪罪到你头上呢?”
    阿姮平静地看着少康:
    “那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又怎么说呢?”
    少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阿姮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少康:
    “我还是灾祸之源啊,我不能嫁给你,你和我还都是风姓,就更不能嫁给你了。”
    少康急得脖子都红了:
    “不对,同姓也是可以结婚的,只要血脉关系过了五服,生下的小孩就不会有畸形、残……残……”
    “啊,我知道了!”
    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
    “青雀国是不是你们汪芒国的姻亲部落?你母亲是不是青雀国的?你母亲和你男人的父亲是什么关系?”
    阿姮有点奇怪少康说的同姓也可以结婚,她回答道:
    “我母亲是我男人父亲的姐姐!”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
    “你和你男人这是近亲婚配啊!你孩子畸形,女儿残疾,这都是因为近亲婚配啊!”
    “青说过,近亲不可以婚配,要血脉关系过了五服才可以婚配。”
    “所以即便是异姓,也是要搞清楚血脉关系的啊,不能因为你是风姓,你男人不是风姓,就可以婚配,血脉关系没有过五服,也是不能婚配的。”
    少康激动地说道。
    他终于找出了阿姮成为灾祸之源的根本原因。
    “所以,你不是灾祸之源,我要娶你,娶你做老婆!”
    “哈哈哈,就说嘛,你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灾祸之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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