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招招手,将有狐氏族长叫了过来。
    有狐氏族长也在起哄的人群中,防风氏族人散去后,他便尴尬地站在那儿了。
    族长过来的时候,他也不敢上前。
    族长打少康的一幕,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他也怕老族长打他啊。
    刚才的疯狂,他也参与了!
    现在族长召唤了,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过来。
    这是一个相貌堂堂的汉子,年龄看起来和太康差不多,二十几岁的样子。
    他忐忑地来到族长面前:
    “阿爹!”
    他是族长的女婿。
    老族长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直接说正事:
    “桑啊,你回去,将有狐氏全族搬迁过来吧!”
    桑,就是有狐氏族长的名字了。
    桑震惊地张大了嘴。
    老族长的决定,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只是来防风氏部落求援,借一些食物回去,以度过部落的难关,没想过要搬迁部落啊。
    老族长没理会,继续说道:
    “搬迁走水上吧,回去的时候,你们带上十个竹筏。”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嗯……明天一早你们就回去!”
    有狐氏族长桑张口结舌,欲言又止。
    老族长已经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住,背对着桑说道:“有狐氏巫不同意的话,就跟他说我说的:活着最重要,血脉在,传承就在!”
    桑:“……”
    桑呆呆地看着老族长的背影不见了,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无奈地挠挠头。
    看见叶青还在边上,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青吧!”
    说着禁不住伸手去揉叶青的哪吒头。
    见叶青躲闪着不让他的大手摸上头,他索性哈哈大笑,一把将叶青抱了起来。
    “小不点长这么大了啊,都要认不出了,哈哈!”
    一边笑,一边用粗糙的大手使劲地揉着叶青的哪吒头。
    叶青愁眉苦脸地喊了声娘舅,引得他更是欣喜地哈哈大笑。
    他也不将叶青放下来,抱着叶青,将自己的族人召集了过来后,把防风氏老族长的意思告诉了他们。
    有狐氏族人面面相觑,也是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防风氏族长没说支援我们食物吗?”
    “全族搬过来,吃食怎么办?”
    “全族老老少少,搬迁可不容易啊!”
    “可是不搬过来,族人就要饿死了……最终还是要搬迁到猎物多的地方去,唉!”
    “搬到防风氏,有防风氏照应,比搬到陌生的地方去是好不少,只是,防风氏在这里也居住了几百年了,周围的猎物也不会充足啊!”
    “是啊,渚水周围还有凰风氏,猎物怎么够啊!”
    “……”
    有狐氏族人陷入担忧。
    叶青理了理自己的哪咤头,然后挥挥小手,说道:“不要担心食物问题啦,你们所有人的食物,由防风氏来承担,保证饿不死一个人!”
    叶青的话,一下子吸引了有狐氏族人的注意力,讨论也戛然而止。
    他们齐齐狐疑地看着这个唇红齿白、梳着哪吒头的六岁娃娃。
    桑很是惊奇:“防风氏不是也受灾了吗?怎么有这么多食物?”
    叶青摆摆手:
    “食物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你们去狩猎,保证不饿死有狐氏一个人……不过,搬到防风氏后,你们就要听从防风氏的安排,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从安排什么的,这是应该的,有狐氏族人没有疑问,只是,对叶青说的保证,他们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谁会贸然相信一个六岁小孩的保证啊!
    叶青也不意外,他之所以要和有狐氏说这么多,还是希望有狐氏搬迁过来之后,能主动积极地参与工作。
    主动工作和被动工作,效率天差地别!
    这些都是劳力呀!
    如果能主动而不是被动地参与到防风氏的建设中来,那自己的新村计划速度要大大加速了!
    叶青挣扎着从桑的怀中下得地来,冲有狐氏族人招招手,说道:
    “你们跟我来!”
    桑和有狐氏族人狐疑地对望,最后,所有人迟疑地跟上了叶青。
    砖场距离部落有一段距离。
    出了平坦宽阔的砖场,便是一条大路。
    这条大路明显修整夯筑过,笔直、宽阔、平坦,不见一根杂草、荆棘、碎石,穿着草鞋的脚踩在上面,极其的舒适。
    “防风氏真是舍得啊,路也修得这么好,这一耒一耒的挖,要费不少功夫吧!”
    叶青说道:“花了半天吧!”
    这条路不长,也就百来米,青铜镐头挖,铲子铲,还有牛拉着石磙碾压,半天时间罢了。
    “怎……怎么可能?”
    有狐氏没有见过青铜器的威力,认识停留在用木耒石耜挖掘的阶段。
    木耒石耜,挖掘草木树根,那效率是十分感人的。
    费时、费力,还费工具!
    如果是有狐氏全族来修这么一条路,起码要一个月时间,其中,一半时间都要花在修理、制作工具上。
    走过这条路,众人随着叶青来到部落居住的大棚一角。
    这里烟火缭绕,鱼腥扑鼻。
    这里,有妇女杀鱼,有老人烤鱼,有小孩烧火。
    三四个妇女正在杀鱼。
    她们拿着金色的菜刀,将一米多长的鱼,刮去鱼鳞,又在鱼腹上一划,再一掏,便将鱼内脏扒拉出来,然后又手起刀落,将鱼头剁了下来。
    之后,她们又将鱼头、鱼身、鱼鳞鱼鳔、内脏等一一分类,装进箩筐。
    那边便有人将这些箩筐搬到一个水池边上清洗。
    水池子是砖块砌的,一人腰高。
    水池中水是活水,水池子的一头,有一个竹筒,正不停息的流出水来。
    这是从远处引来的溪水。
    一箩筐一箩筐清洗完了之后,又有人分别搬走。
    鱼身子被搬到火堆边,穿上竹竿,架在火上烤。
    火堆不少,每个火堆上都架着两三条鱼在烤。
    烤得焦黄干透之后,便有人拿到储存区悬挂储存。
    鱼鳞、鱼鳔则被搬到一排灶台处。
    灶台上一溜几口大锅,每口锅中都是蒸汽腾腾。
    有的锅中,浓浓的白色汤汁不断冒着泡泡。
    这是鱼鳔胶熬制快要成型了。
    而熬制不久的锅中,鱼鳞鱼鳔依然形状完整,在锅中漂浮着翻滚着。
    灶台边上,还有一罐罐熬制好的鱼鳔胶,罐中,鱼鳔胶晶莹剔透。
    灶台前烧火的小孩,便不时偷偷用木棍伸进去,挑一坨,放进嘴里含着。
    刚刚冷却下来的没有完全凝固的鱼鳔胶,犹如果冻,顺滑、清凉,含在嘴里,就是享受。
    只是含不了多久,小孩子们便不小心咽下去了。
    有狐氏族人何时见过这般大规模处理食物的场景,这里的一切都令他们好奇。
    金色的菜刀,联排的灶台,硕大的铜锅,方正的水池……
    这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物。
    他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同时,口水也从大张的嘴里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浓重的鱼腥气味,没有令他们捂鼻、皱眉。
    相反,这鱼腥气,对他们是无上的享受。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贪婪地、陶醉地深深呼吸……
    多么美妙的味道啊!
    这么浓的鱼味,多吸几口都饱了啊!
    将呆滞中的有狐氏族人唤醒,叶青带着他们绕过制作区,来到储存区。
    这里是一排排架子,每个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悬挂着烤干了的没有头的鱼。
    架子一人来高,那一条条无头干鱼,用绳子穿过尾巴,离地膝盖高,倒吊着。
    一眼看去,一排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比……天上的雁还整齐!
    比……地上的蚂蚁还要多!
    “嘶……”
    有狐氏族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们没有一人说得出话来,只余一片吸气声。
    这是多少鱼?
    这要吃多久?
    防风氏得到了天佑吗?
    看着有狐氏族人,叶青脸上露出微笑。
    直到吃晚饭时,浑浑噩噩的有狐氏族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当防风氏族人将一碗碗炖鱼头塞在他们手上的时候,这些年轻的汉子,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他们将端在手上的碗,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红着眼、流着泪,恭敬地……跪了下来。
    他们无声地跪伏着,手心向天,以额触地!
    有狐氏有救了啊!
    得,冲有狐氏族人的这番作态,叶青便能知道,只要防风氏提出的要求不是十分过分,无论什么条件,为了生存,有狐氏都会答应。
    至于工资?
    有口吃的,不饿死,有狐氏便感激涕零了。
    看着有狐氏部落的一群汉子,跪伏一地,叶青心里很不好受,抹了抹鼻子,抬头看天。
    生存……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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