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展示之后,族人的干活热情再次高涨。
    纺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每个族人都憧憬着穿上新衣。
    那么光洁的布料,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吧!
    而且,还可以不止做一套,穿一套,换一套,美滋滋!
    随着纺纱机的陆续投入使用,纺的纱越来越多,而储存的麻纤维却越来越少,几近耗完。
    每户储存的麻纤维都不少于五十斤,这五十斤的存量,对以往来说,足够每户的使用。
    可是,现在有了纺纱机,这点量,远远不够几十台纺纱机消耗的。
    看着成堆的纺好的麻线,族人又幸福,又苦恼。
    幸福,好理解,往常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纺出来的麻线,如今纱锭堆满地,都快没地放了。
    苦恼,是因为麻纤维不够了。
    好东西,总是越多越好啊。
    即便用不完,堆在哪里,看着也舒服呀!
    这是幸福的烦恼,族人从来没有机会体验的烦恼!
    叶青有些奇怪,问族人:
    “野外野生的麻就在那里,麻纤维不够了,就去剥麻啊!”
    族人吱唔不言。
    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问题在哪。
    原来,部落一般都是在夏天开始不久,进行采麻。
    而采麻,是将麻杆整根地砍回来,捆成捆,丢在溪水中浸泡。
    这个时间很长,直到麻杆和麻叶都泡烂,然后捞出来,使劲捣。
    然后再清洗,要清洗好几遍。
    这样便得到干净洁白的麻纤维。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
    诗经上的“沤麻”,说的就是这种制作方式了。
    也有人不按这个时间节点,在其他时间,砍麻回来制作麻纤维。
    可最终得到的是烂麻或是不干净的麻纤维。
    沤麻有很多讲究,浸泡时间不能过长,麻壳又必须腐烂。
    浸泡时间过长,麻纤维便烂了,不堪使用。
    可不泡久一点,又无法让麻壳完全腐烂脱离,没法制成洁白干净的麻纤维。
    《齐民要术》上这样说:
    “沤欲清水,浊水则黑,水少则麻脆。”
    “生熟合宜,生则难剥,太烂则不任。”
    沤麻,不仅仅是诗中的美好情怀,还是个讲究季节、讲究技术、非常辛苦的活计。
    所以,部落都是赶季节,一年只采一次麻。
    叶青心里明白了,关键在于,麻皮去壳、脱胶漂白的问题。
    他知道的,麻这种作物生长很快,一年最少可以采两次,像现在这么温暖的气候,一年采三次,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他于是叫族人去野外采麻。
    做法和以前的不同。
    他反复告诉族人剥麻皮,要用剥的,只要麻皮,麻杆不要。
    然后,他便去炼铜区,制作刮麻器。
    刮麻器是给麻皮去壳的,至于脱胶,他准备用石灰水煮。
    这样,采麻就不受季节限制,麻生长得差不多了就可以采集,而且一年可以多次采集,大大增加部落的麻纤维的产量。
    刮麻器很简单,就是两个不开刃口的青铜刀片安装在条凳上,摆成直角形,一片固定,一片能够活动。
    将麻皮平直的插入两块刀片的刃口直角交界处,向内一拉,麻壳自然便被刮掉,只剩下麻纤维。
    他用青铜板,切割了五十多套。
    族人采麻回来之后,他让族人将新鲜的麻皮,放在水中浸泡一两个小时后,开始教他们刮麻。
    这个简单,叶青示范了几遍,所有人都学会了。
    族人们便开始兴高采烈地刮麻。
    采回来的麻皮,很快便刮完,他们便又去野外采麻。
    如此反复,直到野外近距离内,再也找不到麻植株为止。
    而部落中,则处处都是耸立的晒麻的竹竿架子。
    这一次批量制麻,抵得上部落以前三四年的产量。
    走到哪里,入眼的都是随风飘扬的麻纤维。
    麻纤维很长,差不多有一人长,密集地垂在横着的竹竿上,随风飘扬,宛如轻纱,朦朦胧胧,灵动而又曼妙。
    看着满眼的麻纤维,族人们的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幸福是什么?
    别人没有,我有。
    以前没有,现在有。
    这比往年多得多的麻纤维,就是族人的幸福。
    简单,朴素!
    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们,不顾太阳的暴晒,不顾大人的呵斥,在竹竿丛林中,隔着朦胧的,宛如轻纱的麻纤维,玩起了捉迷藏。
    孩子们汗流浃背,尖叫着、追逐着、嬉闹着。
    摔跤跌倒了也不哭,爬起来,加入追逐的行列,继续疯。
    这壮观的场景,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
    不过,这样制出的麻纤维,制绳子还行,纺织衣物却是不行的,太硬,太粗糙。
    而要纺织衣物,需要进行脱胶。
    脱胶需要大锅,需要石灰。
    这两样暂时都没有。
    应该说石灰还是有一点的,族长的巫之小屋,就有一点……石灰被族长拿来当颜料。
    部落其实已经懂得如何烧制石灰了。
    只是没有大规模运用罢了。
    部落也不懂石灰如何充分运用。
    石灰制备很简单,把遍地都是的石灰石,放在窑内烧就是了。
    脱胶,就是将麻放进加了石灰水的锅中,慢慢煮,煮掉麻纤维上的植物胶。
    煮麻,部落的陶鼎也是可以使用的,只是鼎太小了,煮麻的效率实在太低。
    所以,锅必须铸造。
    并且,部落的炊具,也需要改良。
    部落烹饪食物的主要炊具,就是陶鼎,翻来覆去,就只有蒸、煮、炖。
    太单调!
    哦,还有烤。
    烧烤好吃吗?
    在现代,叶青吃过的烧烤,味道都不错。
    可实际在尝过部落的烧烤之后,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在没有现代那各式各样的调料,也没有现代那些奇思妙想、五花八门的烧烤工具的情况下,吃烧烤……就是受罪,就是在减寿啊!
    他很怀疑,这个时代人的正常寿命大多在40岁左右,是不是和吃多了烧烤有关。
    他吃了一次烤牛肉。
    当时就吐了!
    这跟他小时候和几个小伙伴,偷偷在野外烤的麻雀味道一个样。
    那几只麻雀,烤好之后,乌漆嘛黑,外焦里生,他们每人尝了一口,便全吐了。
    烤牛肉,外表焦炭似的,里面却还是生的,血水淋漓,盐的味道也只停留在表面。
    不但难吃,还费牙。
    咬不动啊。
    撕扯,咀嚼个半天,才能咽得下去。
    部落的小孩们,吃烧烤牛肉时,个个怒目圆睁,翻着白眼,咬牙切齿,那个表情……
    啧啧!
    就像和牛肉有深仇大恨似的。
    老人更惨!
    他们牙齿都七零八落的,没可能撕咬。
    只能拿着石匕,费劲地割下一点点,放进嘴里,含着。
    用牙床和孤零零的、已经活动了的牙,小心地慢慢磨。
    肉没吃进肚子里多少,吃着吃着,到时不时就有人吐出一颗牙来。
    半天,部落的老人都吃不完拳头大的一团肉。
    是族人的烧烤技术不好吗?
    不!
    条件就这样,超级大厨也没可能烤出现代那样可口的烧烤的。
    虽然说,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吃饱肚子,就算不错,没可能、也没条件去追求食物烹饪的多样化、精细化。
    但叶青毕竟是现代人啊!
    被养叼了的胃口,短期还好,长期吃这样的单调的食物,却是难以忍受了。
    人的本质就是追求享受的,有条件、不增加额外负担的情况下,能享受,为什么不享受?
    没条件,所有人也在努力创造条件来享受不是?
    艰苦朴素?
    那都是穷闹的,生存压力逼的。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谁不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呢?
    人因为有了欲望,所以才会努力奋斗拼搏,绞尽脑汁的去发明创造。
    没了追求,比咸鱼还不如。
    咸鱼还渴望着翻身呢!
    追求享受,是社会进步的原动力啊!
    所以,发明出锅来,让自己吃得好一点,那也是在促进部落进步,促进社会发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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