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刀仔?
    这是江湖上哪位好汉?
    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燕平昭愣了一下。
    能用二十文钱赢到三千五百两银子。
    此人或许当不起赌神之名,但绝对配得上赌怪二字了。
    他正思索着,回过神来发现悬在腰间的钱袋子被陆沉给拿走了。
    “那是我的银子!你别都输光了,留点等会儿去花楼喝酒!”
    他骂骂咧咧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踏入金楼。
    嘈杂的声浪扑面打了过来。
    纵使是白天,里面仍旧灯火通明。
    粗如儿臂的大烛点亮。
    硕大的灯盏悬挂于每一层。
    那些赌客脸色通红,汗流浃背,袒胸露肚。
    一双眼睛只盯着骰子点数、牌九搓动,如痴如狂。
    “二哥说,开赌场就是要让人分不清楚天色,这样他们才会一把又一把投注下去,舍不得归家。”
    燕平昭没有逗留,直接在小厮的带领下上了二层楼。
    他贵为燕阀长房嫡系,自然不会跟着一帮泥腿子吆五喝六,开骰子,赌牌九。
    “确实如此,天光大亮,人也不会容易疲倦。你通常玩什么?”
    陆沉挑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往下瞅了一眼。
    一层楼空间开阔宽敞,足以容下几十张赌桌、几百名赌客。
    其间声浪翻涌,喧闹无比。
    二层楼就显得安静许多,玩法也更“雅致”。
    激烈一点的,有斗蛐蛐,斗鸡,斗狗。
    其次就是弹棋,六博,塞戏这等文人集会的作乐游戏。
    仿佛格调都上了一层。
    “我就看人斗蛐蛐玩,然后押宝,看哪只更厉害,就赌它赢。”
    燕阀家规甚严,燕平昭并没有机会当熬鹰斗犬的纨绔子弟。
    要是他敢在家养蛐蛐、养鸡、养狗,恐怕第二天就会被燕天都把腿打断。
    “这种盘口大么?一晚上能赢多少?”
    陆沉开口问道。
    “你怎么比我更像金楼常客?”
    燕平昭微微一怔,这家伙头回来,瞧上去却分毫不虚,手里捏着三百两的钱袋子,如豪客也似。
    “赌得大的,肯定是斗鸡,斗狗!”
    “要知道一只锦冠将军价值四百两,养一条厉害的獒犬的花费至少也是八百两起步,吃的是精肉,喝的是牛奶……日子过得比人还好!”
    “所以能玩得起斗鸡,斗狗的,多半为大江南北很有名气的富商,他们不会差钱,一晚上撒出去千两白银也是常有。”
    陆沉嘴角扯了一下,笑道:
    “这世道人不如狗有什么稀奇。”
    “你既没有常胜的斗鸡,也养不起搏杀虎豹的猛犬,只是下注,估摸着赚不到什么……说起来三层楼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燕平昭眉头微皱,摇头说道:
    “上面是兵器死斗,每半月才开一次,只选武道一境以下的拳手登台。”
    “金楼选人守擂,赌客找人打擂,共有九关。”
    “期间客人可以加码,一百两看兵器斗,两边各选刀枪棍棒。”
    “五百两看生死斗,唯有一方断绝声息,另一方才能走下擂台。”
    “除此之外,还有铁笼斗,人兽斗之类的项目。”
    “这种擂台,一晚上就是十万两白银上下的投注金额,寻常人根本没资格进去。”
    陆沉嘴角翘起,笑问道:
    “燕阀长房三公子也不行?”
    燕平昭无语道:
    “虽然说,河间坊是三帮四会撑得场子,三帮四会又是燕阀麾下,可赚到的银子只经过燕总教头,燕大管家这两人的清点,再入库房,由父亲调拨。”
    “连大哥、二哥都没资格插手,他们来此玩乐照样要付账,更何况我。”
    陆沉眉头微蹙,看来燕阀确实是极重规矩。
    底下帮派罩的娱乐场所,族中子弟还得花钱消费。
    只不过守规矩是一回事儿。
    定规矩的阀主用它压人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今天正好三层楼九关擂台开张,你要有见识的心思,我去说一声应该不成问题。”
    燕平昭是个讲义气的主儿,看到陆沉感兴趣,连忙大包大揽。
    “那倒不必,擂台死斗太过血腥,吓到玉丫头就不好了。”
    陆沉摆了摆手,掂量了下钱袋子,笑道:
    “你俩在二层楼看人斗蛐蛐,我去一层耍耍,看能不能给昭少爷赢一场花酒回来。”
    燕平昭见他取出一沓银票,再吩咐小厮换成颜色不一的赌筹、赌码,娴熟地像是个老手常客。
    “真哥哥,我也想跟你下去玩!”
    燕如玉连忙扯着陆沉的衣袖,小声说道。
    金楼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黑白两道的豪客强人,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这样的场合,吓得小姑娘都不敢到处乱看。
    眼睛只盯着陆沉的脚步,生怕丢了自己。
    “也好,反正玩不了多久。”
    陆沉揉了揉丫头的脑袋,眼神却盯着底下一张张牌桌。
    虽然他不通赌技,可参悟《种玉功》,练成结鼎篇以后。
    阴阳二劲改造血肉,潜移默化,使得五感都变得敏锐许多。
    陆沉只要凝神看去,荷官发力的动作,骰子撞击滚动的声音。
    皆变得缓慢异常,清晰无比。
    刚才跟燕平昭聊天的功夫,他在心里连猜五把全中。
    想来不遇到高手,赚个上千两入手离场没问题。
    “等下赢钱了,就给你去食楼点一桌席面。”
    陆沉笑呵呵道,拉着燕如玉小手往楼下走。
    “说得那么潇洒,有本事别用我的钱当本金啊!”
    燕平昭小声咕哝了两句,转头去斗蛐蛐的台子看热闹去了。
    他心里不太信,陆沉真能赢到钱。
    没道理,武学天赋奇高。
    学起赌术也飞快吧?
    ……
    ……
    金楼三层。
    是四方打通的巨大房间。
    两把人马泾渭分明,围着一张圆桌而坐。
    气氛剑拔弩张!
    “我说谭帮主,河间坊敞开门来做生意,自然要讲规矩!”
    右边为首的,是一个面相凶狠的壮年男子。
    “九关擂台,我们这几日连胜八场,连过八关,按照规矩,已经赢得了三十五万六千两纹银。”
    “再打最后一擂,若是继续获胜,赌筹翻倍,河间坊就要拿出七十万两给我……当然,上了赌桌,见好就收,严某懂得这个道理。”
    “第九关就不必开了,谭帮主点出三十五万两给我便好,零头咱就抹了,够大气了吧?”
    左边为首的,是一个魁梧大汉,虎背熊腰,手里盘着两颗硕大的铁胆,筋肉结实如虬龙般,分外骇人。
    “严独浪,谭爷看在齐阀的面子上,今日你乖乖地走出金楼,某家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个下三滥的东西,要是再缠着九关擂台那件事不放,张口闭口几十万白银。”
    “三帮四会保管凑足两贯钱,给你还有后面的一帮兄弟,备齐十五口薄棺下葬!”
    被叫做严独浪的壮年男子,眼中戾气一闪,咧嘴笑道:
    “这么说,河间坊是要赖账?赢了钱不给?这传出去可没有好名声啊!听说眼下是二公子掌权,大公子管事,谭帮主你这样做,有没有请示过那两位啊?”
    盘着两颗铁胆的大手猛地一停,魁梧大汉眉头一皱,面上带出一股煞气。
    “严独浪你个狗杂碎!还在装傻是吧?九关擂台早就明言了规矩,武道第一境之下的拳手方可上场!你们伏龙山庄找来的那个人,上台之前服用‘强血丸’、‘元气丹’,根本就是冲开气血大关的水平,这才连赢了八场!”
    “之所以不打第九关,是因为他两天前就因为气血枯竭,精力耗尽,死在花楼头牌雅梅的床榻上!”
    “要不是老子觉得有问题,临时从衙门找了一个仵作验尸,发现端倪,还真你们这帮狗东西被骗了过去!”
    “堂堂江湖六大家,伏龙山庄的内门弟子,净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泼脏水给河间坊?”
    “若非你是光棍一条,老子一定想办法把你妻女老娘都卖到青楼里,叫三帮四会的兄弟们轮流光顾,做你的干爹连襟!”
    这魁梧大汉名叫“谭三阳”,华荣府怒海帮的大当家。
    他以一身横练外功名震华荣府,因为长于市井,说话向来是荤素不忌,骂人更是直往祖宗十八代上招呼。
    “严某人确实没有妻女,老娘更是几年前都死了,不过听说谭帮主你前不久才纳了第八房小妾。”
    严独浪毫不在意,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反而笑嘻嘻道:
    “如果河间坊实在筹不出那么多银子,索性把你家那几房娇娘献出来。严某人农户出身,耕地是一把好手,保证让谭帮主家里那几亩荒废的水田舒舒服服,通通透透!”
    此话一出,他后面那帮块头粗大,气势彪悍的兄弟哄然大笑。
    各个挤眉弄眼,出声附和,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冒。
    “去你娘的!”
    严独浪足够厚颜无耻,谭三阳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只见他双眼怒瞪,右手掌心捏住的两颗铁胆。
    “嗖”的一声弹射而出,犹如一抹银光乍现,直袭严独浪的面门!
    这下要是打实了,恐怕当场就要脑袋开花,血浆四溅!
    “说笑而已,谭帮主怎么急了呢!”
    严独浪哈哈一笑,似是早有准备。
    左手成爪,劲力暗藏,倏然探了出去。
    犹如老鹰凌空而击,震得气流噼啪作响。
    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抓住旋转摩擦,电闪而来的两颗铁胆。
    而后,再用大手一捏。
    坚硬结实的两颗铁胆好似一团软泥,当即瘪了下去。
    “不愧是内门弟子,把伏龙山庄的天鹰八式练得如火纯情了!握铁成泥,够深厚的内力!”
    谭三阳自然不会罢休,右掌按在圆桌边缘,发力一推。
    实木打造,足有两百斤的沉重圆桌猛然晃动,轰然撞向严独浪。
    后者冷冷一笑,同样用手往外一推。
    两股沛然内力如同汹涌浪潮,相互较劲,挤压桌面。
    咔嚓!
    没过多久,两人的靠椅登时四分五裂。
    全靠下盘扎实,方才没有出丑。
    他们悬空而坐,脚下像生根似的,岿然不动。
    单手按在桌面,浑厚真气喷发而出,犹如大江大河,互相冲击。
    数息之后,眼看相持不下。
    严独浪眸光微紧,左掌运力发劲。
    哧拉!
    数百斤的红木圆桌承受不住两股来势汹汹的狂暴内力,直接裂成两半,冲天而起。
    苍鹰按爪!
    严独浪抓住机会,脚下一动,如同七星连环,瞬息冲杀而至。
    双掌化爪,好似苍鹰扑落,凌厉至极!
    “看你怎么死!”
    严独浪自忖这一招身随意动,迅捷无比!
    而且倾尽全力,十成真气悉数灌注于五指。
    足以碎金裂石,撕裂血肉。
    纵然谭三阳横练外功再厉害,吃下来不死也残!
    “果然只会耍弄一些下三滥的招数!”
    严独浪一起一落之间,身形好似苍鹰飞下,顷刻来至谭三阳的身前。
    双爪只需要再进一寸,就能穿胸而过,掏出心肝!
    可此时偏生变故!
    这短短一寸竟是咫尺变天涯!
    即将得手之际,忽有一道沉稳声音落入严独浪耳中。
    而后犹如奇峰突起,一只宛若白玉的手掌凭空出现,挡在谭三阳胸口之处。
    同样是五指成爪,使得擒拿之术。
    动作快若电光火石,带出连绵残影!
    “大擒龙手!怒蛟帮!兆应求!”
    在场众人无有一人看清发生何事,只听到严独浪惨叫一声,艰难吐出一个名字。
    整个人如败革般倒飞而出,砸在厚实地板上。
    他那条右臂血肉模糊,卷成麻花也似。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刺破皮肤,宛若被人用重手法生生扭断。
    “严独浪你不守规矩,恶意讹诈,出言不逊,挑衅动武……今天只废一只手,恐怕还有些不够。”
    不知何时,谭三阳身旁多了一人。
    天蓝长袍,束发戴冠,简单朴素的打扮。
    年约三十左右,面容儒雅,气质醇和,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兆大先生好精深的擒拿功夫!一招就破了我伏龙山庄的天鹰八式!”
    严独浪痛得全身发抖,可嘴上仍然硬气:
    “技不如人,这只手废了也是严某活该!可你们说我犯了河间坊的规矩,金楼的规矩,严某怎么也不认!”
    “伏龙山庄谁不知道我那师弟是天生的药罐子,身体虚弱,却又喜好女色,每次睡女人都要吃药助兴,不幸发了马上风!”
    “我们没有找河间坊讨要下葬抚恤安家的费用,谭帮主却倒打一耙,指责我们使诈!到底是谁不讲理,兆大先生你心里明白!”
    看似儒雅随和的兆应求眉头一挑,淡淡道:
    “严独浪你是要钱不要命?金楼、河间坊、乃至于整个华荣府,只有一条规矩!”
    “那就是燕阀的规矩!”
    “伏龙山庄与齐阀世代结亲,所以三帮四会才多次对你忍让,要是再不识好歹,我今天就摘了你的脑袋,然后向大公子请罪!”
    严独浪嘿嘿一笑,在身后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透露凶光:
    “兆大先生不妨试试。燕阀广发英雄帖,召开天下豪杰,举办除魔大会,要灭掉那个天命魔教传人!”
    “六大家、平天寨都往华荣府而来!我若死了,自有伏龙山庄的长辈替我报仇!”
    “一滴血,一颗头!也是我们伏龙山庄百年不变的规矩!”
    兆应求面色微动,心里却没有半分犹豫。
    眼皮抬了抬,浮现寒彻冷意,轻声道:
    “好!既要寻死,兆某满足你!”
    一袭灿然蓝袍猎猎作响,好似云龙腾空,倏然而起。
    嘭嘭嘭!
    三掌连环击出,好似同时按在了严独浪的胸膛上。
    直接将其打得飞出门外,撞断栏杆,凌空而落,砸翻了一层楼的某张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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