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达索命!”
    纳尔逊半蹲在地,低下头,一道绿光适时地从头顶闪过,就像有导演安排好的一般,可惜这场一对多的表演并没有什么观众。
    被囚禁的麻瓜们麻木地盯着外面的战斗,对他们而言,这并非被拯救的曙光,他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每一位巫师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同样不详而邪恶的,即便有人背对着他们,迎战数不清的敌人。
    “除你武器!”
    纳尔逊举起左手的魔杖,冲着不远处断壁后的高个女巫大喊,听到喊声的女巫不由得握紧了她那根因为太久没有保养,表面已经满是裂痕的旧魔杖。
    但说好的红光并没有射来,反而有一只钢铁的爪子从她的脚下伸出,将她一把拽进了突然变成流沙的地面中。
    流沙旋转着将她吸入地面,只有眼睛、鼻子和握着魔杖的手露在外面,一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刀片摩擦皮肉的声响,一位匍匐着想来救她的女巫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她听到背后有汨汨的水声,但被泥土禁锢的她完全无法转过头,尽管空中弥漫着浓郁的甜腥味,她明白那是鲜血流淌的声音,没过几秒钟,“嗡嗡”的转动声再次出现在她的脑后,蜉蝣的旋翼抛开了沾染在刀刃上的血渍,几滴尚且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女巫头顶。
    听着蜉蝣的响动愈发靠近,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痛苦并没有很快来袭,她在自我封闭的五感中忘记了时间,等到再次睁开眼时,蜉蝣已从她的头顶掠过,肆无忌惮的旋翼将拦在面前的魔杖打断,女巫感觉自己和几小时前还在被折磨的那些麻瓜并没有什么区别,表情变得木然起来。
    一架架闪烁着血光的蜉蝣从村子的四面八方飞来,环绕在纳尔逊周围,围成一个不能再标准的圆,它们的冷漠红眼一致对外,中央的纳尔逊高举魔杖,犹如乐队指挥一般忘我地挥舞着双手,一道道高温的光束从蜉蝣的眼中射出,切割着它们正视的一切。
    纳尔逊双臂交叉,举到头顶,如同陶醉了一般将闭着眼头偏向一边,又一道绿光适时地从两臂与头的缝隙间穿过,擦着他的耳朵飞向天空。
    被掩埋的女巫那张同麻瓜们一样木然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不安的表情,她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差一点儿就被偷袭得手的纳尔逊闭着眼睛用右手的魔杖轻松击晕了她的同伴,下一秒,纳尔逊低下头,睁开眼睛,向她望去。
    “我已经准备好受死了。”女巫睁着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但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白色的猫,轻巧地踩过她的头顶,带着周围浩浩荡荡的蜉蝣向巫师更多的角落奔去。
    女巫眼前一黑,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舔着板凳腿向那个女人祈求药的一幕。
    一抹幽幽的蓝色火苗在她手中的半截魔杖顶端升起,迅速地吞噬着下方干枯的木材,只消几秒,魔杖便在厉火的灼烧下化为了灰烬,但她的手却没有被烫伤分毫,在摧毁魔杖后,那表面冰凉内里酷烈的火焰便自行消失了,一阵轻风吹过,她手中的灰烬被高高扬起,此刻两手空空的女巫和那些被囚禁的麻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驻守在村中的巫师们顿时慌了神,他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呼喊着彼此的名字,向着村庄中心的教堂摸索着前进。
    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半点儿踏实,即便现在是白天,他们目之所及的地方也如同黑夜——白色的黑夜,骤然升起的浓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他们只能通过声音辨别自己的方位。
    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让他们更紧张了,最可怕的是,这些尖叫声几乎就是前后脚,但却来自于完全不同的方位,他们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盘巫师棋,一位不守规矩的棋手俯瞰着他们,轻轻地将一枚枚棋子从棋盘上抓走。
    终于,有人脆弱的内心完全崩溃了,这位瘦高佝偻的老男巫早早地找到了另外两名同伴,他本以为抱团会让自己更加安全,但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起初,他和另外两名男巫排成列悄声穿梭在村庄的小巷中,他开路,另一人殿后,但就在他走到队伍前方转身确认的瞬间,却发现小队中殿后的那人消失了——就像走在街上被贼偷了一样。
    他赶忙向后跑去,抓住剩下那人的胳膊,激动地向四周无差别地释放魔咒,这些毫无准头的咒语让他的心里好受了些。
    下一秒,哀嚎从西面的远处传来,看样子那个魔头去西边肆虐了,自己应该安全……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身后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根本来不及提醒,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紧接着,他的同伴和那道身影一起消失了,无影无踪,仿佛刚刚找到同伴的经历只是幻觉。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一段“一切都是幻觉”的故事,来修补他那脆弱的意志,然而此刻失去主人的魔杖才开始下坠,杖尖忽然迸发出一朵犹如花朵般盛放的蓝色火焰,它似乎真的是一朵花,在旋转着、盛开着,想要回归大地,但风中残烛的生命并不能支撑它的返乡,很遗憾,魔杖在半空中就化为了一抔灰烬。
    男巫再次眨了眨眼睛,灰烬落到他的手背上,灼烧感惊醒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像一台卡碟的留声机一般发出难听的笑声,举起魔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眼睛空洞地喃喃道,“魔鬼……这是魔鬼……”
    伴随着南边传来的哀嚎声,他的嘴唇哆嗦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念出了那句咒语:“阿瓦达——”
    “这种时候就不好啃大瓜了,”纳尔逊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拨开了他的魔杖,半生的记忆在男巫的脑海中闪烁,他感觉自己现在离死亡的距离甚至比索命咒还要近,纳尔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回荡,“似乎你们人人都会这个咒语?但是恕我直言,你们可没有终结生命的能量。”
    男巫的眼中浮现出一道消瘦的身影,以及尖刻的女声,她说的话和此刻如出一辙,“你们的力量连杀死一个麻瓜都做不到……”
    纳尔逊饶有兴趣地品味着刚刚看到的有趣画面,他握住男巫的魔杖,轻轻地把它从他的手中抽出,起初男巫的指节还用了些力,似乎想要抱住自己最后的魔法,但他很快就失去了所有力气,魔杖开着蓝色的花落到了地上。
    男巫最后一次望向那道身影,犹如灵猫漫步在树丛间,优雅而机敏。
    他抱着头,跪倒在地,膝盖被地上的石子磕破,血流如注,但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我也不能把你算成好人,毕竟你也参与了不是么?”纳尔逊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但远处的哀嚎声却再次传来,这次,他已经分不清方位了,“那样似乎对好人不太公平。”
    “欺压!”
    “孱弱!”
    “无能!”
    “发泄!”
    纳尔逊的呵斥声出现在村庄的每个角落,“说真的,你们这点儿水平,比真正的黑巫师差远了!真正的黑巫师幻影移形的速度至少比我快两倍,如果换他在这儿,当你们倒下的时候,你们甚至连被魔咒击中都感觉不到!”
    尚存意识的巫师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意志,在纳尔逊刮骨般的袭扰下,仅剩的三瓜两枣甚至连散兵游勇的作用都发挥不出,即便他们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站在了教堂前的平台上,尽管他们终于完成了抱团取暖的梦想,但目睹同伴魔杖燃烧的他们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表情最像正常人的男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魔杖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将巫师最重要的东西撅折,杖心的独角兽毛迸发出一阵电光,这是它最后的哀嚎。
    有人带头,仅剩的四人纷纷效仿,他们累了,不想再被玩弄下去了。
    至此,控制一村麻瓜的的十七人彻底丧失了他们作为巫师的骄傲。
    “你是谁?”打头的男巫疲惫地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吗?”
    “好问题。”纳尔逊出现在五人面前,他刚刚去换了一双新鞋子,挥挥手,一架抓着一串魔法钥匙的蜉蝣从他的身后飞来,悬停在男巫面前,“去吧那些门都打开。”
    “门锁都被您的力量破坏了。”
    “嗯,去把它们打开吧。”
    男巫接过钥匙,在同伴的帮助下撑起身体,蹒跚地离开了。
    “阿兹卡班这下有的忙了,”纳尔逊望向出现在身边的麦格,笑着说道,“不知道囚犯有没有资格得到魔杖,不然奥利凡徳还能多一比大生意。”
    “如果我是他们,我大概一辈子都不想碰魔杖了。”麦格表情复杂地抬头望着纳尔逊的侧脸,说道,“你对幻影移形的使用……是学习了格林德沃吗?”
    “不然呢?”纳尔逊耸耸肩,“或者我应该用它来接游走球?”
    “你这家伙……”麦格失笑,但语调很快阴郁下去,“我并没有在那些麻瓜当中找到他,或许……”
    “我也没在那群麻瓜里找到我自己,或许……”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麦格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她听出了纳尔逊言语中的暗示,扣住了他的胳膊,追问道,“你知道什么了吗?你是不是用摄神取念了?”
    “我不确定,米勒娃,”纳尔逊摇摇头,“但我想你该回去了。”
    “什么,我还没见到人,怎么可能——”
    “米勒娃,”纳尔逊诚恳地说道,“接下来交给我吧,你不适合这种事情。”
    “我是老师!我——”
    一道从麦格背后袭来的红色光束打断了她的发言,被昏迷咒击昏的麦格软软地倒在了纳尔逊怀里。
    “麦格夫人,您不该对自己的女儿用这种魔咒。”
    纳尔逊转过头,望向出现在村口的伊莎贝尔,语气中满是责备。
    “你不也没替她挡下来吗?”伊莎贝尔拄着一根粗大的雕刻着金甲虫的手杖,佝偻着腰向纳尔逊缓缓走来,“看样子你也认可我的处理方法。”
    纳尔逊目视着她一步步地靠近,小心地将麦格扶到银隼背上,指挥它带着麦格离开。
    “在你阅读第一个的记忆时,你就该停手了。”伊莎贝尔轻快地说道,并没有制止纳尔逊所做的一切,她走到纳尔逊面前站定,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比初见时苍老许多的脸,“你也感同身受,不是么?”
    “很难。”纳尔逊僵硬地摇摇头。
    “放轻松,亲爱的,你可以打到这么多……邪恶的黑巫师呢!”她的语调骤然提高,又缓缓落下,充满了讽刺。
    “确实,他们和真正的强者差了很远,”纳尔逊点点头,“但您不同。”
    “你可真会说话。”伊莎贝尔轻笑道,“还好你没有给米勒娃说,不然我就只能含泪给你一个痛快了。”
    “我不觉得以米勒娃的聪明,她会猜不出来。”纳尔逊丝毫不落下风。
    “短视,有太多方法可以让她忘记这一切。”
    “她不是那种糊里糊涂的人。”
    “你会毁了我们全家的幸福。”
    “幸福就是为两个正直诚实的人编织出一套谎言的遮羞布吗?”
    “我是为了他们好,也为了我们好。”伊莎贝尔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但这笑只让纳尔逊觉得恐怖。
    “你知道拆开一个人需要多久吗?”
    她背对着纳尔逊,佝偻的背犹如一道拱桥,高耸的肩膀像骆驼的两个驼峰一样,衬得她本就不剩多少头发的脑袋更小了。
    “不知道。”
    “来,阅读我的记忆。”
    “没兴趣。”
    “我让你读!”伊莎贝尔忽然大吼一声,银雾从她的眼中漫出,向纳尔逊强行涌来。
    她对记忆的玩弄已经炉火纯青,以至于纳尔逊都无法摆脱她的魔法。
    “哎哟我*……”
    纳尔逊很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甚至爆了粗口,这是他几年来见过最离谱的事情,甚至连克拉科夫的集中营中那些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暴行也不足其万一——或许疯狂的麻瓜在施虐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想象力,但他们终究没有魔法的辅佐,始终无法将那些癫狂丑恶的念头完美呈现,但巫师可以用魔法轻易地做到那些。
    “你这是迁怒……”从记忆中挣脱的纳尔逊皱起了眉头,“处理掉所有嘲笑你们一家的人,苏格兰高地的居民将人人品德高尚,亏你想得出来。”
    “不然呢?你真以为罗伯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吗?”伊莎贝尔反问道,“从我的父亲想要杀死我的丈夫,我的公公辱骂我是个荡妇的那天起,我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纳尔逊,你配得上我的女儿,我想请你在我死后继续守护她的幸福。”
    “那些药?”
    “他们也感到幸福了,不是么?”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认为吗?”
    “每个人都那么不幸,即便是那些麻瓜,当他们感受到痛苦的甘美,在被人囫囵吞下的瞬间,也一定会感受到幸福。”
    “我几天前碰到过一个疯子,但我没想到还有比她更疯的。”
    “你不喜欢幸福吗?”伊莎贝尔有些失望,“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
    “巧了,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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