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容易死不透。
    她是不想再尝一回那痛苦了。
    祁瀚低头凝视着她,眼底黑色的情绪涌动,半晌,他应道:“那便不吃了吧。”
    祁瀚倒也并未在这里停留太久,只一个露面,便又匆匆离去了。
    高淑儿这才慢慢从僵硬中恢复了知觉,她再看向钟念月的目光,便如看一个怪物。钟念月是如何能得晋朔帝庇佑,又能得太子这样放置于心尖上,百般重视的?
    而此时钟念月开了口,道:“我的新朋友,走罢。咱们出去转一转。”
    钟念月看也不看那碟点心,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看向高淑儿,道:“你带了手炉么?”
    “不、不曾……”
    “那谁带了?”
    “怎么?”
    钟念月道:“那便烦请你去为我取个新的来,你瞧,我的已经不大热乎了。”
    高淑儿刚想说,你怎么敢这样支使我?但一下又想起来,方才在太子跟前,她满口都说自己是钟念月的朋友……
    高淑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就是一个手炉么,我这就去为你寻去。”
    钟念月点点头。
    心道小姑娘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高淑儿去寻手炉时,叫周家姑娘逮了个正着。
    周家姑娘疑惑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来了半天都见不着你……”
    高淑儿张张嘴:“我……”她一抬头,正巧见罗家姑娘揣了个手炉,她忙道:“罗姑娘,你那手炉……能不能借我一用?”
    罗家姑娘疑惑地看了看她。
    高淑儿转头看了看。
    钟念月已经走到园子里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在看她。
    高淑儿咬咬牙,转回头来,道:“罗姑娘,当真有急用。”
    罗家姑娘这才将手炉给了她。
    高淑儿一抱在怀里,便转身朝钟念月去了。
    周家姑娘笑道:“她终于忍不下钟念月了,怎么还要拿炉子去砸她么?我去瞧瞧。”
    没等她迈出步子,便见高淑儿将那手炉放在了钟念月怀中。
    周家姑娘脸色一变:“她在做什么?”
    罗家姑娘见状,倒是双眼微微一眯,心道,这钟家姑娘果真是个娇姑娘。走到哪里,都是有旁人伺候着,顺从着。
    这厢且不提。
    另一厢,祁瀚离了长公主府后,便入宫拜见了晋朔帝。
    他在晋朔帝跟前,身形挺得越发笔直了,低声禀了近日来办的差事各自如何了。
    晋朔帝翻动着跟前奏折,应了声:“嗯。”随即将御笔一放,方才问:“你胸口的伤如何了?”
    祁瀚捂胸跪地道:“还有些疼……”
    他心知他父皇是个骨子里冷酷无情的人,要得他半分心软,那实在比登天还难,因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祁瀚垂首道:“太医瞧过了,说是要养些时日。如今药已经连着吃了半月,下月还要往岳州去……”
    晋朔帝道:“不必去岳州了,此事交由你大哥去办。”说罢,他随手从桌案上扯过一本书,扔到了祁瀚跟前,道:“两年前朕考校你时,你只堪堪背得下来一半,如今呢?”
    祁瀚躬身将那本书捡起来,面上没有旁的神色,躬身道:“儿臣已能全部背诵,其中不大明白的地方,也请教过钱大人了……”
    晋朔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仔细打量起了他。
    换做从前,祁瀚一定是受不住的,额上都该渗出细密的汗珠了。可今日他却稳稳当当的了。
    晋朔帝面上方才有了点笑意,他道:“太子长大了。”
    祁瀚心底松了口气,便趁着此时,一叩头道:“谢父皇,儿臣正有一事,想要同父皇说……”
    “说。”
    “儿臣与钟家姑娘,自幼相伴,感情甚笃。儿臣想斗胆请父皇为儿臣和钟家姑娘赐婚……”
    晋朔帝面上笑意顿消。
    没有那蠢如猪的周岩文,没有三皇子,没有锦山侯,却也还有个太子等着。
    “今日钟姑娘都去了哪里?”他问的却是孟公公。
    孟公公忙冲一个招了招手。
    那人连忙拾级而上,跪在晋朔帝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长公主府上。”
    晋朔帝低声道:“方才一会儿不见的功夫……”
    底下的祁瀚半晌都听不见父皇的声音,不由再度出声:“父皇……”
    他年岁渐长,日渐沉稳,本事也长了许多。却到底还是不知晓,要从他正当壮年的父皇的手里取东西,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第46章 考校(哪个有陛下好呢...)
    “太子府中家臣几人?”
    祁瀚乍然听见这句问话, 愣了愣。
    但他还是答了:“回父皇,应当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人。”
    晋朔帝:“天下臣民有几人?”
    祁瀚沉默片刻:“……难计其数。但去岁户籍报上来,隐约是七千万余人。”
    晋朔帝又问他:“太子至今日, 大小事务, 处理过多少桩了?”
    祁瀚不自觉地弯了弯背脊:“……十九。”
    他尚年少,手中掌得的事务并不多, 就这还是晋朔帝大放放权, 任他去历练的结果。
    晋朔帝垂眸, 面上没什么情绪:“太子再看朕的案头, 奏折有几?”
    祁瀚抬头一瞧,一时间也说不出来:“……百十来封?儿臣说不准。”
    晋朔帝站起身:“随朕来。”
    祁瀚只能跟了上去。
    约莫半炷香后。
    晋朔帝与祁瀚都换了一身劲装, 立在宫中的演武场之内。
    “太子会使什么?”晋朔帝立在那里, 宛如一座大山。
    祁瀚低声道:“刀。”
    “那便取刀。”
    祁瀚瞳孔骤然缩紧,惊骇道:“儿臣不敢。”
    在晋朔帝跟前舞刀弄枪, 他就算是亲儿子,也能被当场处死了。
    晋朔帝:“拿着, 都未曾开刃。”
    祁瀚深吸一口气,知父皇的旨意不可违逆, 于是这才堪堪走到那兵器架旁,选了一把大刀出来。
    他心下一时间夹了无数杂绪。
    父皇要做什么?
    教他功夫?还是要考校他?父皇会用什么兵器?他隐约记得负责起居注的史官,曾记录过父皇会使长枪,别的他便不知晓了。他其实也从未见过他那正襟危坐的父皇动手。
    若是长枪,岂不是一个照面,就能将他的兵器挑飞?
    祁瀚脑子里还想着呢。
    而晋朔帝已经随手抽出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看着便不像是一样兵器, 只是两边的扇骨,似是用铜或是铁铸的。
    不过祁瀚见状倒是松了口气。
    他知兵家常说, 一寸长一寸强。因而战场上,多是用长枪致胜的。
    祁瀚一抿唇,头一回生出了这般大胆的心思,他道:“儿臣斗胆……”
    然后提刀上前,横劈竖砍。
    他的力气比起早两年,已然大了许多,身形也都稳当了。
    只是不过一个照面,晋朔帝展扇一挡,腕力强劲,震得祁瀚的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发麻。没等祁瀚反应,晋朔帝转动手肘,扇骨重重击在了祁瀚的背心处。
    那一瞬间,祁瀚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闷,像是要将心都吐出来了。
    他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摔跌在了演武场上。
    而晋朔帝立在那里。
    若非是穿着劲装,便还要如那翩翩君子一般。
    晋朔帝眉毛都没动一下,他道:“再来。”
    祁瀚流下了几滴汗水。
    他不敢懈怠,于是立即爬了起来。
    否则父皇怕是要问他,连将军都为他做老师,为何还这般羸弱无力?
    晋朔帝:“你胸口的伤未好,朕让你一只手。”
    祁瀚深吸一口气,他咬紧牙关,注视着晋朔帝,想要从他身上寻出几分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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