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这个女儿,袭承了钟家与万家的宠爱于一身。
    万老将军数次为大晋上战场,到老时,因旧疾不治而亡。
    钟老太爷曾入内阁,鞠躬尽瘁,儿子方才一擢升侍郎,他便急流勇退,告老致仕,是个聪明人。
    晋朔帝喜欢这样的人家,也不吝于善待这样的人家。
    因而钟家的女孩儿可以嫁给伯侯,嫁给世子,又或是郡王,又或是同为高门世家的嫡公子都好。
    却不能嫁给任一个皇子。
    没有人比晋朔帝更清楚这一点。
    因而他听过,便也就让孟胜不必再提了,只是转过身下了道口谕,叫惠妃这半个月里,都陪着太后抄经去。
    眼下,晋朔帝却突然好奇起了,钟念月自己又怎么想呢?
    她也想要嫁给太子?
    他应当告诉她,玉碰上石头,是易碎的。
    晋朔帝伸出手,卷了下钟念月耳边的发丝。
    钟念月:?
    晋朔帝:“烧着了。”
    少女便如眼下这般,轻轻一点,就容易被摧毁。
    钟念月鼻尖动了动,还真嗅到了点儿焦味儿。
    她低头垂眸,拽着头发一瞧,那里打了两个卷儿。一松手,便贴住了面颊,衬得眉眼好像都跟着弯了弯,说不出的乖巧柔软。
    晋朔帝看着她的模样,问:“你在家中时,你父母唤你什么?”
    除了惠妃总是肉麻兮兮地唤她“月儿”外。
    钟念月道:“……念念。”
    这小名儿也极有意思。
    晋朔帝心道。
    这名字含在舌尖的时候,有股黏乎乎的柔软劲儿,好像念得越多,便真将她惦念住了一样。
    晋朔帝唤了一声:“念念。”
    他的嗓音低沉,在冰天雪地里一捂,好像也染了点凉意。
    这样一个名字他口中喊出来,无端让人想到那狰狞冷酷的猛虎蓦地低头轻嗅了蔷薇一般。
    钟念月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晋朔帝喊过后,便淡淡问她:“你跟随太子来的?”
    钟念月点头。
    “不怕苦累寒冷?”晋朔帝问着,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来面圣时,都怕吃苦。怎么来清水县倒不怕了?便是为着太子?
    不该如此。
    “自然怕的。”钟念月缓缓吐了口气,“可是府中不大好玩,国子监也就那样。……我想着来这边滑雪玩儿好了。”
    孟公公:“……”
    晋朔帝:“……”
    果然惦记着的都是玩儿的,倒是他想多了。
    孟公公忍不住插声道:“姑娘,这滑雪是怎么个滑法?这一路行程匆忙,事务安排得紧密,只怕是没有空隙去倒腾这档子事的。”
    钟念月:“你们忙。”
    她自个儿滑。
    要是滑不动,还能堆雪人嘛。哦,打雪仗也不错,但没人和她玩儿。
    不过她也不愁没人使唤,太子,和太子身边伺候的,不都是使唤预备役嘛?
    晋朔帝眉眼间的冷意褪去了些,他低声道:“那便在庄子里玩罢。”
    钟念月连连点头。
    那厢小太监与侍卫们分发起了粥食。
    等拿住了勺子,众人便连一粒米都吃得分外仔细。这吃着吃着,倒也真觉得,确实与在皇城中时,大不相同,好像要……香些?那风雪顺着挡不住的门灌进来,就更觉得手里这碗粥香了。
    一时院子里飘的都是香气。
    等祁瀚累得要命,终于再度返身回来,一嗅见味儿,肚子里便当先咕咕了两声。
    太监赶紧给他分了一碗粥。
    祁瀚也顾不上嫌弃此物粗糙了,方才连他那娇滴滴的表妹都吃了,他还有什么吃不得?
    祁瀚捧着碗,又快步走过去。
    “父皇。”
    晋朔帝却没能顾得上应他的声。
    因为钟念月又开口了:“你们明日一早就进县城里去么?那街上若是见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带些回来给我罢。”
    话是对着孟公公说的。
    可孟公公不敢应,只能看向晋朔帝。
    最后是晋朔帝低低应了声:“嗯。”
    钟念月听罢,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道:“我有些困了。”
    晋朔帝这才看向祁瀚。
    祁瀚打了个激灵,忙道:“说是收拾出来了,被子都铺好了。”
    这回跟着钟念月来的还是书容。
    她年纪比香桃更长,要稳重细心些。她不敢看那坐在主位的男人,只战战兢兢地一躬身。
    随后便帮着钟念月将披风一裹,生怕姑娘冻着了,连忙扶住人就去后头那排屋子去了。
    祁瀚端着碗,心下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
    他这一日忙下来,倒没与钟念月说上几句话。
    罢了,明日吧。
    ……
    众人很快都用完了食物,火也全都生好了。
    等消消食,自然都去歇息了。只留下守夜的仍旧忍着刮脸的凉意呢。
    这庄子的主人并不在家中,厢房多处见了老旧痕迹。
    像钟念月分到这个,书容一扶着她进去,便被冷风扑了个面。
    “咝。”钟念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再看这四下,连灯也没点,黑漆漆的一片,只借着月光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和远处铺好的床铺。
    钟念月走近一摸床铺。
    好家伙!
    连被子都又冷又硬。
    “怎么连个取暖的炉子也没有?”书容皱眉道。
    他们生的炉子没那样多,大部分都留在外头给守夜的人使了。又不敢在封闭的屋子里摆着,否则非得中毒不可。
    他们虽然不知晓何为一氧化碳,但这点生活经验还是有的。
    眼下最好的便是那家中点的炭盆了。
    也没甚么烟,更没甚么难闻的气味,窗户只消开上几条缝儿,就不怕闷着了。
    这里自然是没有的。
    书容叹了口气:“也只好忍忍了,这穷乡僻壤的,又上哪里寻那银丝炭炭盆去呢?”
    说着,她就抬手要为钟念月更衣。
    钟念月一溜儿躲过去了。
    她心说可别更了。
    脱一件我都得当场冻傻了。
    “姑娘?”书容疑惑地看着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躲开。
    “倒也不是寻不着的。”钟念月轻声说。
    书容:“啊?”
    钟念月坐了会儿便摸着黑出去了,正撞上孟公公去打热水呢。
    孟公公见着她,忙问:“姑娘这是去哪里?外头冻得厉害,当心吹了风要头疼。”
    钟念月道:“我去见见老爷。”
    孟公公惊讶道:“可是有什么事?”
    钟念月点头。
    孟公公犹豫片刻,叫小太监拎住了水桶,随后便领路在了前面:“姑娘随我来。”
    晋朔帝的住处点了灯,隔着窗户纸便能瞥见里面的莹莹灯火。
    孟公公一推门,钟念月便走了进去。
    一阵暖意袭来,登时将钟念月牢牢裹住了。
    晋朔帝坐在一张老旧的书案前,正借着灯火似是在看书,又似是在看什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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