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二人行礼,厉景琛就上了车,虽然已近傍晚,但太阳看起来依然明晃晃的,晒得人面皮发红,厉景琛急忙跳上了车,车角放了冰盆,使得车厢内很凉爽,再喝上一杯刘嬷嬷秘制的酸梅汁,透心的属舒爽。
    厉景琛喟叹了一声,“兴德叔先别急着说事儿,喝上一杯酸梅汁吧,是刘嬷嬷特制的,和外头买的不一样,里头还有未融化的冰渣子,燥热的时候喝上一杯特别舒服。”
    在外人看来,厉景琛不急着听消息是沉得住气的表现,不知其实是厉景琛有些害怕面对真相,不是害怕真相即将提到某些人,而是害怕听到了真相的自己却无法报仇,那种有心而无力的感觉就像是用钝刀子割肉,很痛苦。
    吴兴德不是厉景琛,不知道厉景琛心中所想,所以心中感叹,厉景琛变得更加沉稳,成长了,主人泉下有知应该可以欣慰了。酸梅汁入口,酸酸甜甜,很是爽口,一杯下肚就将所有炎热带来的烦闷赶走了,吴兴德一抹嘴,舒服的叹息,“很好喝,少爷,抓到了。我发现,不仅仅是我们在调查施仲谋,还有其他的几拨人,包括我们大概四拨人,按照我的判断,有威国公府的人,有宁家原来的人马,还有一拨人非常的隐秘,手段十分的高超,但他们故意露出破绽给我们,引导我们去调查,借力于他们,我才发现了很多原本发现不了的东西。”
    厉景琛又给双方倒满酸梅汁,“哦,那兴德叔怎么分辨出前面两方人马的?”
    吴兴德自信的一笑,“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不要小瞧了三教九流的人,很多正道手法看不出的细节他们都可以发现。”遗憾的摇摇头,“可惜并不好控制,给钱的就是大爷,要不是老吴我在道上还有几分的薄面,也无法让这么多人听从使唤。”吴兴德有些可惜,到京城后他就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只是待在阳陵侯府教导小主子,这种平稳安逸的并不是他想要的,有心为小主子做些什么,但苦于没有人手。这回调查施仲谋,让吴兴德找到了灵感,只叹那些人并不好控制,浮动性太大,有时候有钱也收买不了。
    吴兴德的话让厉景琛眼前一亮,也深知这些人不好管理,但厉景琛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道上如浮萍一般漂泊,想要安定下来的大有人在,事在人为,哪怕苦难厉景琛也愿意尝试一下,这件事按下后说,厉景琛准备想全面了再和吴兴德谈。
    吴兴德喝了一口酸梅汁,继续说道:“在我们抓了施仲谋之前,宁家旧人差点儿就捉了他去,施仲谋这老小子也是个机灵的,让他躲了过去,嘿,后来还是让我们逮到了机会,套了麻袋塞进了烂菜里头运了出去。”
    吴兴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但厉景琛依然能够想象当时情况的紧张和迫切,有个疑问,厉景琛问了出来,“宁家旧人?”威国公姜家的人,厉景琛能够明白,之前在四娘那儿的时候表哥姜弼宁也在,以厉景琛对姜弼宁的了解,就算是他不告诉舅舅、舅母,也会自己派人出来调查。但宁家旧人,厉景琛对此好像有些知晓,但始终隔着一层纱似的,说不明确。
    “镇国大将军姓宁。”
    厉景琛恍然,就说嘛,以祁承轩的个性肯定不会毫无动作,原来是他的人。“兴德叔,施仲谋交代了吗?”
    “全都交代了,在那些人手上没有人能够扛得住,更何况施仲谋本身就不是个挺得住的人。”吴兴德嘲讽的一笑,施仲谋那怂包,棍子刚打到身上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就连小时候偷看邻居家的大姐姐洗澡都说了出来,大恶小恶、劣迹斑斑。
    厉景琛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的问道:“兴德叔,找的人可靠?”
    “审问的人绝对的可靠,和我都是过命的交情。”吴兴德拍胸脯保证,“此人原先是四九堂的一个堂主,老娘年纪大了,他不想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就退了下来,就做些个小买卖,勉强维持一个生计。”
    作者有话要说:累爱,纯爱看着真难受啊_(:3ゝ∠)_
    小景也要有自己的势力啊,努力培养!!!
    第四四章 :被害真相利益阴谋
    四九堂其实并不在京城,放在京城它什么都不是,京城已经被各大豪门世家瓜分,容不得一个小小的帮会在京城里头撒野。但在广陵淮兴一带的漕运上头,四九堂却是举重若轻的存在,两江总督都要给它卖面子。因四九堂树大根深、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忍了又忍,才容许四九堂依然存在,但四九堂日益发展,把持沿江漕运,触及了皇帝的底线,迟早是要铲除的。
    厉景琛知晓过几年江汉地区旱涝,祸及江南地区,在赈灾中四九堂从中阻拦,又有官员玩忽职守,一场由祁承轩带去的血雨腥风给灾难更是蒙上了一层血色。这些暂且不表,厉景琛没有想到早几年他就会遇到四九堂的人,虽然是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
    可是,进了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是说退就退的,四九堂会成为他的噩梦,如影随形。
    吴兴德与此人的相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十来年前,当时才十七八岁的吴兴德因没爹没娘,又遭受到大伯父一家的苛待就逃出来混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混子罢了,说是参加了帮会堂口,也只不过是一条街上的不成气候的小帮派,连收个保护费还要看人眼色,啧啧,那叫混的一个凄惨,好歹也弄了个肚圆,不用再忍饥挨饿。
    有一日在街行闲逛的时候,吴兴德就和此人对上了,打的不可开交,那人比吴兴德大却没有讨到半点儿好处,被吴兴德开了瓢,随后二人因当街斗殴被抓了进去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头,男人的友谊让人琢磨不清,生死不容的进去、换命的交情出来,自此就成为至交好友。
    “说来惭愧,那时只不过是为了最后一个肉包子就打了起来,谁都不让谁,现在想想只不过是少年意气罢了,但换了一个生死之交,值。”吴兴德笑着介绍找来的帮手,有意多说一些也是想为其在厉景琛面前留个好印象,“那人姓梁,都叫他梁大,有本事、讲义气,但也不是鲁莽之辈,我现在讲的再多都没有用,少爷见到了就知道了,梁大是个好的,混了那么多年在四九堂也当了个堂主,后来受了伤、老娘年纪也越来越大,而且还得罪了人,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也厌倦了,就萌生了退意。少爷可知晓帮会里头的人想要退出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厉景琛摇头,吴兴德说的虽然简单,但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描绘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络腮胡、大嗓门,皮肤黝黑,说不定还缺条胳膊断条腿什么的,一个铁骨铮铮的草莽大汉。
    “道上传言,脱离四九堂必须三刀六洞。”吴兴德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三刀下去对穿而过,可以想见是多么的凶残。
    所谓三刀六洞是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三个窟窿,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自我刑罚,所以说进了四九堂就别想出去,要出去就要付出血肉的代价,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挺过三刀六洞的刑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毅力在自己的身体上开个窟窿,还不止一个。对梁大,厉景琛越加的好奇。
    说完梁大,吴兴德的表情变得严肃,严肃下有着难以压制的愤怒,“少爷,施仲谋已经签字画押,爷的死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吴兴德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递给厉景琛。
    厉景琛原本想着自己见到这份供词的时候会愤怒、会紧张,说不定手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但他错了,他十分的平静,内心毫无起伏,一片冷寂。打开供词,上头详细了写了施仲谋的生平,几岁当了童生,后一年考中秀才,随后就屡试不中,郁郁不得志而放浪于青楼楚馆,自认为风流的写了几首伤春悲秋、感叹时不待我的酸诗,庆历九年在青楼中结识了同在那边逍遥的厉礼宏。
    施仲谋以妹子予之,其妹成为了厉礼宏众多姨娘小妾中的一个。施仲谋善于钻营和投其所好,很快就获得了厉礼宏的看重,同年厉礼宏将其推荐给了厉任远,在厉任远身边当过一段时间的幕僚,颇受重视。
    后因晟国公身边缺少善于出谋划策、能说会道的谋士,厉任远就将施仲谋引荐给了晟国公。施仲谋虽然屡试不第,但他投其所好、逢迎拍马的本事已经学到了满级,在晟国公的身边也绽放了光彩。
    庆历十年,西北燕山关战火起,西北边疆乃是晟国公势力所在之地,这次战役理当是晟国公的人出战,但皇帝点将厉温瑜。厉温瑜驻扎燕山关多年,表现可圈可点,而且为官为人都让人信服,在燕山关百姓官兵的心中地位超然,如果此次战役再让他获胜,晟国公在西北边疆的权威就会受到极大的挑战。晟国公耽于享受多年,已经不可能披挂上阵,他的手下也鲜有比得过厉温瑜的人。晟国公起了杀心,可他又爱才心切,屡次派人接触厉温瑜,企图说服厉温瑜投向于他,但厉温瑜忠诚于皇帝,并不向晟国公卑躬屈膝。
    庆历十年末,前线战事吃紧,缺少粮草辎重。朝中几党相争,谁都不服谁,最后不知是谁提出让大皇子祁宏志负此重任,当今皇帝可以说是个明君却并不强势,在与权臣的较量中他始终选择温和的手段,此次也是如此,皇帝妥协了任用了大皇子祁宏志。
    晟国公借此机会想要夺回自己在西北的权威,最后一次让施仲谋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说服厉温瑜,一旦还不成,就杀了。故施仲谋又去了大皇子祁宏志身边,一人四主,也算是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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