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熠下了朝,径直来到陵墓。
    “王,这是刚送到消疤药!”侍卫将一个玉瓶恭敬地奉上。这是命人马不停蹄地从蓝府送来的!然而,谁都不知道,这是每日研发的新鲜膏药,是特意为没有生命的躯体研制的!
    死人的皮肤不会再有新陈代谢,所用的东西和活人有本质的区别!
    轩辕熠接过东西,进入陵墓,“将门关上!”
    轰地一声,陵墓顿时被封锁,暗黄的火把点亮着空间,玉石上的女子还是静静地睡着。
    男子还是一如往常地给女子上药。动作轻柔地像是怕吵醒沉睡的女子!“泪,这个疤终于不见痕迹了,看来,从明日开始,我没有必要为你上药了。”他将白色膏药涂于女子的胸部,略微粗糙的手掌缓缓地推动,按摩。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解开她的衣裳?
    她感觉自己已经在这躺了整整一日了,为什么她无法醒来?他的口中一直叫她泪,她的名字叫做‘泪’吗?
    专注于按摩的男子没有注意到,女子似乎轻皱了眉头。
    为了检查女子腹部的疤痕,轩辕熠又轻解着她胸前的衣裳。他不能让丑陋的疤痕影响了泪完美的肌肤!
    女子惊得弹动手指,这个男子要脱她的衣裳!不行!
    可是……为什么她睁不开眼睛!为什么她还不能醒!这是个梦吗?梦里的这个男子对她倾诉一切,虽然听不懂他说的,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伤感!
    轩辕熠将她的衣襟全然解开,腹部的一剑是燕南凌所刺,已经完全看不出伤疤了!今日,是最后一次给她上药了,从今日起,泪的身上,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的痕迹!
    将药均匀地涂抹在女子的腹部,轻柔地按摩着。
    突然,他猛地将手一停,注视着女子的腹部!一定是他神经错乱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小腹收缩了一下!
    然而,等他集中精神注视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可能?泪,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我竟然以为你要醒了!”男子苦涩地笑着,将手再次覆上她的肌肤。
    是他在做梦吗?为何他会觉得泪的身体像是有了温度?
    “泪?我想你想疯了!你到底何时才会醒!”他的鼻子瞬间酸楚,眼眶一热就要掉泪,却是极力忍住,只能任由身子在颤抖。
    轩辕熠无力地靠在了女子的胸前,“泪,允许我哭一次,好吗?我真的好想你!”温热的泪涌出了眼眶,流到了女子胸前。
    一个抬头,男子猛地望向女子,他——是听到了她的心跳!怎么可能?怎么会可能!
    “泪——是你回来了吗?泪,你不要吓我,如果是你回来了,就醒来看看我!泪,你快醒来!”他疯狂地将女子一把拉起,摇着她的肩膀哭诉着。
    就算是个梦!他也要见她!
    在这一年里,泪是如此狠心,连他的梦里都不曾来过!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被扶起的女子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没有丝毫的反应。
    “果然只是我的幻觉——泪,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再也不想坚持了——没有你陪在我身边,任何东西都对我没有意义!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一次,他放声大哭了!从她死的那刻开始,他就没有掉过眼泪,更别提哭出声音!但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太苦了!他活得好泪,好空虚!
    男人的热泪滴落在女子苍白的脸上,滑落在她的脖颈,缓缓向下移动。
    “公子……为何哭?”女子沙哑的声音从怀中传出。轩辕熠猛然一震,紧绷着神经低头望向怀中的女子。
    她竟然睁着眼睛!
    他的泪,竟然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男人张口想要说话,却是颤抖着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泪活了?是他的泪在说话!她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怀中的女子不解地望着他,“公子,你是谁?为何在我身旁哭?”她的眉头微蹙,望着轩辕熠,“这是哪里?我怎么了?”女子的话让震惊的男子惊醒。
    他不是在做梦!他的泪的确是醒了!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某些记忆。但是,她是他的泪!她在叫他‘公子’!
    “泪,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将怀中的女子紧紧地抱着,仿佛一松手,她的生命就会再次流失!
    “我叫做‘泪’吗?为何我不记得?我睡了很久吗……让公子担心了。”女子的心中掠过一丝心疼。这个男人让她感觉好亲切!他是谁呢?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一点记忆?
    轩辕熠将女子搂在胸前,不肯放手。
    “泪不记得我没有关系,不记得自己也没有关系!只要泪醒过来,只要泪活过来——”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哀求吗?是泪放心不下他吗?
    总之,他的泪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了!这就够了!
    他没有疯!他不是在做梦!怀里女子身体的温热是多么真实!她活了!她重新活过来了!
    “公子,你勒得我好疼。”女子的身体有些许的挣扎,“你是我的亲人吗?我生病了吗?”他的忧伤和此刻的惊喜,让她不懂!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王后!是轩辕的一国之母!你没有生病,你只是贪睡!我的泪,竟然睡了足足一年!泪,不要再这样睡了好吗?我真的不想……再被你丢下!”轩辕熠深邃而炽热的目光对上女子清澈单纯的黑眸。
    她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看见了他脸上的憔悴,更是感觉到他心上的伤痛!
    “公子……对不起!”他说,他是她的丈夫!他说,她是他的王后,是一国之母?那么,他是当今的王吗?为何她的脑中没有一丝的记忆?
    “傻瓜,不要说抱歉,你知道我不舍得你难过。只要你从此不再丢下我……”他的语气虽然哽咽,却充满了宠溺。
    女子茫然地抬头,“我该叫你什么?”
    “只要泪喜欢,随便叫什么!泪以前一直喜欢叫我公子,不过,我想听你叫一声‘相公’。”他的泪,失去了那些不开心的记忆,是老天再给了他一次机会!
    “……相公。”女子抬头,轻柔地喊道。既然他喜欢,她又怎能不叫?况且,叫自己的丈夫相公,似乎没有错!不过,他不是王吗?她真的可以叫吗?
    轩辕熠脱下身上的金色披风,裹住女子的娇躯,“泪好乖,我们回寝宫!”赤红的双眼中,透着无人能懂的激动心情。
    既然他的泪活了,就不必再住陵墓了!
    他的泪,第一次出现就那么神奇,她是从天而降掉入他的怀中!第二次,她沉睡了一年竟然复活了!他庆幸他没有放弃心中的期望!他庆幸没有让她入土为安!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等到她的归来了!
    在靠近轩辕的北燕边境,山脚下的村屋里,床上的女子仍然未醒。
    “娘,小姨昨夜喝了药也没睁开眼睛看玉儿!”小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角,含着眼泪说道。虽然她的小姨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但是,在娘忙碌的时候,都是小姨陪在她身边。
    与其说楚龙儿陪她,不如说是她照顾楚龙儿。
    少妇打扮的女子泪眼婆娑地搂住女儿,“玉儿乖,玉儿去把小姨叫醒,小姨最喜欢听玉儿讲故事了!娘……娘去看看药!”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女子一头钻进了破旧不堪的厨房。
    她的龙儿会坚持下去的!为了龙儿,她已经在这里等上整整四年!她一定会等到六年前那个与她在林中偶遇的男子!他说,她的龙儿还有救治的希望!
    泪滴在药罐上,被瞬间吸附。她不能软弱!她还有妹妹要照顾,还有女儿要抚养!她要坚持!龙儿都没有放弃,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软弱!
    “小姨,玉儿说得口渴了,小姨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玉儿?”小女孩拉着床上女子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小姨,你再不起来,玉儿会生你的气了,小姨,你醒一醒,好不好?”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有真正哭出来。
    娘说过,不能在小姨面前哭!虽然小姨听不到,也不说话,但是娘说小姨的心里都明白。
    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猛然坐起!她立刻察看身边的环境,却没有发现黑白无常的身影。殊不知,距离她还阳,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发现手上的温热,她转头望去,是个孩子!一个似曾相识的孩子!她熟悉的小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是谁?”莫非,她就是黑白无常口中那个,日日去阎王庙求情的孩子?
    小女孩单纯的眼睛扑朔了几下,“啊——小姨你说话啦!”她死命地抓住楚龙儿的手,张嘴就是一咬,对方吃痛立即收回,“呀!小姨知道痛啦!”她突然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小姨,我是玉儿,我是玉儿啊!”
    玉儿?
    她好像没有听说过。但是,她的声音,怎么令她如此熟悉?忽然,她记起黑白无常的话,她曾救过这个孩子?
    仔细打量着小女孩的长相,她一惊,“玉儿的脚踝曾被蛇咬过?”她一般只杀人很少救人,记忆中,似乎曾救过一个女孩。她断定,眼前这个女孩定是那次和燕南凌逃亡时,在林中所救的孩子!
    楚玉儿一骨碌爬上床,伸出自己的小脚,露出脚踝,“小姨记得我被蛇咬!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夸张地说着。
    楚龙儿轻轻地拉过女孩,让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玉儿小心,不要摔下床了。”她抬手轻抚着女孩的柔软的头发。
    或许,对孩子来说,一年是比较长的时间!
    如同她……飘忽了一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只是,如今,她又再次做人了吗?
    “娘——娘——你快来啊!小姨醒啦!小姨会说话啦!娘——”尖细的声音冲到屋外女子的耳膜,端着药的楚聆儿迅速向跨进屋子。
    哐当一声,手中的药碗摔落在地,深棕色的药汁洒了一地,渗入泥土中。
    是她看错了吗?从未开口说过话,从未清醒过的妹妹,现在正抱着玉儿笑!怎么可能?昨夜还是危在旦夕的她,此刻却是精神满面!
    “龙儿……你……醒了?”她激动地说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眼中的热泪更是夺眶而出。
    楚龙儿见到她的反应,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女人是玉儿的母亲!虽是少妇打扮的她看起来是如此年轻,她是……她现在的姐姐?只怕是,自己的实际年龄都大过她!
    “我……我醒了,你的手没事吧?”注意到她的手背有些发红,楚龙儿尴尬地开口。要叫她姐姐吗?她似乎叫不出口。
    楚聆儿闻言,却猛地扑向了床上的她,奋力将她抱住。
    “龙儿,姐姐谢谢你!谢谢你能够醒来!龙儿——”她哭喊着,将心中的委屈和心酸都一并哭了出来。
    楚龙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伸手将她搂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为何她的眼眶会发热?为何她的心会伤感?
    是老天可怜她,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吗?她现在……是有至亲的人了吗?她不再是无依无靠!不再是孤苦伶仃!
    她不用再背负使命,不用在纠缠在阴谋诡计间,她现在,有一个纯洁的身躯,圣洁的身份!她不是杀手,不是奸细,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姐……姐!”楚龙儿的话终于冲出了喉咙。
    不管怎样,她以另一个身份活了!那么,公子身边的‘泪’也应该已经重生!既然老天给她这个机会,她就该珍惜生命!为了她现在的家人,更好地活在这里!
    “聆儿!玉儿!你们快躲一躲!那个小痞子又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楚聆儿当即放开妹妹,抱起女儿,“龙儿,快跟姐姐去躲躲!”她伸手就要拉起床上的女子,焦急担忧的脸上还挂着泪滴。
    “怎么回事?”楚龙儿被迫下了床,套上地上那双简陋的布鞋。心里却还是揣测,门口叫唤的人是谁?他口中的小痞子又是谁?
    谁知,跑到门口的三人,却被几个地痞堵住。
    “楚聆儿,今日你逃不了了吧?乖乖跟我回家,做我的小妾!你的女儿可以一并带上,等过个几年也可以将她一起收了,那个傻呆的龙儿就——”
    带头的小痞子突然注意到楚龙儿,咦——不是傻呆得快死了吗?今日怎么下床了?
    楚凌儿单手抱住女儿,另一只手紧紧地牵住妹妹,慢慢地向后退去。
    楚龙儿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惧色,只觉得她的掌心冒汗,手也在微微发抖。她的姐姐在害怕!
    “你是谁?识相的,立刻给我滚开!”楚龙儿冰冷的视线和恐吓让几人一愣!丫的,一个呆傻之人还有这胆量!不过,不就是一个傻女吗?
    “龙儿!”看见几人的奸笑,楚聆儿立刻挡在楚龙儿的身前,“我不会跟你走!你们快离开!否则……否则我就报官!”她想要说得大声有力度,却仍然敌不过心中的恐惧。
    “哈哈……一个寡妇,一个傻子,一个孩子,竟然还不时时务!将她们一起带走!”带头的人一声令下,身边的喽啰就要上前抓人。
    只见楚龙儿顺手抓过门旁的扁担,将身边抱着孩子的两人推进屋子,“想带人,可以,问问我手中的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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