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岚没有立刻回答。
    这不是个可以单纯用“可以”或者“不可以”来回答的问题,她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抓起黎溪的手:“生日派对那天你不是为了避开我,对不对!”
    黎溪下意识避开的眼神解释了所有答案。
    “是,那天我不是故意不见你,而是真的提前离场。”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步,黎溪也不可能再对施岚隐瞒什么。
    “那天晚上我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绑架。”
    在施岚突然变重的呼吸下,她靠在云石台沿,用尽全力去回想那晚发生了什么。
    可惜那一天的记忆依旧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浓雾,混沌一片。
    “但你不要问我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全部都不记得,包括我为什么会提前离去,要去哪里,又是在哪里被绑架,绑架的时候我遭受了什么。”
    话题太过沉重,施岚不敢作任何猜测,只能小心翼翼问:“所以……沉君言这几年把你藏起来,是为了给你治病?”
    黎溪点头:“其实也不只是治病。绑架我的团伙至今未铲除,就在酒会的大前天,我在剧院大门遭到了刺杀。”
    施岚惊呼一声,又被黎溪及时地捂住了嘴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晚提醒了我一点,就是为什么沉君言要一直留我在国内。明明我是在这里被绑架的,为什么他还要把我留在这里?”
    “可能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施岚尝试挽救。
    “我也有这样想过,但前几天的刺杀早就告诉我们,这里一点都不安全,为什么他还拒绝带我出国。”
    她扯开衣领,露出胸前或深或浅的吻痕:“从来我想要的他都不会拒绝我,他也一直希望我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这次我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出国,死乞白赖,利诱威逼,他还是偷偷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去,这说明了什么?”
    指向性太强,施岚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控操纵者,都是沉君言?”
    “我的确没有否定过这个可能性。”见施岚被自己吓到,黎溪又接着自我反驳,“但五年前的沉君言不管是人脉还是能力,都不足以做出策划绑架我的事。”
    施岚摸出了一点儿头绪:“你的意思是,策划绑架的人在国外,沉君言才不让你出国?”
    黎溪点头:“你昨晚不是说这几年都在美国蹲守沉君言吗?所以我想问你,沉君言在美国都接触了什么人和事。”
    牵涉甚广,施岚也不敢迅速下定论。
    她两指掐住自己的左边脸颊:“你让我想想。”
    这是她思考时独有的奇怪动作。
    时间横跨这么多年,黎溪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事情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站直身子说:“不急于一时,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我们先从这里出……”
    “等等。”施岚突然举手打断她。
    黎溪以为她想到了什么,紧张问:“你想起了什么?”
    “不。”她神秘兮兮地侧起一边耳朵,“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黎溪本意是当她出现了幻听,但当她们二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人在呼喊:黎溪、黎溪……
    光天化日不可能撞鬼,更何况她是无神论者,伸手就要把门锁拧开:“出去看看。”
    从浴室出去后,叫喊声愈发明显,连施岚也忍不住感叹:“这人肺活量够足的啊,你房间里大门那么远都能听见他叫喊。”她顿了顿,“不会是你那些风流债吧?”
    走到房门前,黎溪拉开门,守在门外的人从两个变成叁个。
    黎溪认得后来的这个人叫刘北习,每天早上都能看见程嘉懿带着他在宅子里巡逻。
    “黎小姐,外面有位蒋先生说想见你。”
    没想过听到的会是这个名字,黎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见。”
    说着就要关门。
    “黎小姐稍等。”刘北习向前一步,“蒋先生说只要能见到黎小姐一面,他可以什么都不要。还说今天见不了,明天……”
    “老刘。”程嘉懿沉声打断提醒。
    刘北习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让他离开。”
    “不必了。”黎溪又改变主意,“带他到客厅等我。”
    她顾自走回房间关上门,站在镜子前勾勒锋利的唇线,上扬的眼线,几笔就写就凌厉二字。
    她将要扮演一个恶人,拎起大刀斩断所有牵扯。
    客厅和房间只不过隔着一道旋转楼梯,黎溪走到楼梯中间段,一眼就看到蒋烨坐在叁人沙发上正襟危坐,明显被眼前的用金钱砌出来的豪华吓出了不安。
    黎溪的目标达成了。
    无论是顶级富豪和路边乞丐,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谁敢说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呢?
    现实中金钱权力压倒一切的事一件不少,只有未遇到过的人天真大喊“众生平等”的口号自欺欺人。
    就像当叶公遇上巨龙,谁敢说他一点也不害怕。
    蒋烨就是叶公,既然他认为自己喜欢龙,可以为龙献上一切,那黎溪不介意暂时成为龙把他吓退。
    “等很久了吧?”
    黎溪才刚开口,就把惴惴不安的蒋烨吓了个激灵。
    她顿时觉得乏味。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介意看看闲置已久的宝刀尚能饭否。
    如果茶几上有棋盘,那几上的两只骨瓷杯就立于红黑两个帅位。隔着楚河汉界单一对峙,谁先动手,谁就是赢家。
    黎溪坐在蒋烨对面,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一副防备但又像准备进攻的态势。
    “不知蒋先生找得我这么急是为了何事。”
    蒋烨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袋倒是又往下垂了几分。
    对懦弱厌恶到极致的黎溪故意重重叹气,要是蒋烨一进来就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告诉她不答应追求就捅你一刀再自杀的话,她还会对他说两句佩服。
    但现在……
    她嘲讽道:“你进来耗我的时间,是为了报复我害你丢失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吗?”
    “不,我不是。”蒋烨惊慌失措得练练摆手,和黎溪目光撞到一块的时候,又急忙躲避,“我,我来是想、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黎溪看了看指甲上的花纹,懒散地哦了一声。
    “给你十秒时间讲清楚,我很忙,没时间做访问。”
    本来快要把话捋顺的蒋烨又被她催急了,我了好几次也没我出个结果,看得一直在看戏的俞乔都忍不住跟着叹气。
    “我,我是想问你,那、那些打进我银行卡的钱,是、是你的意思吗?”
    黎溪皱了皱眉:“钱?什么钱?”
    一旁的程嘉懿斜眼看向她,目光冷得像浮着蓝冰的极洋。
    而蒋烨闪躲的眼睛终于镇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黎溪:“所以钱不是你打的?也就是说……”
    “钱当然不是我打的。”黎溪嫣然一笑,像鲜花盛放,但这株花下全是骇人的刺,“但我默许沉君言用钱打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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