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德写信给她,信笺里夹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沐岚将他寄来的东西放进箱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箱子堆满后,她又换了新的箱子。
    伊丽莎白过来看她的次数没有以前频繁,恩维让她和他一起把持朝政,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些危险。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不能轻易地出门,不能吃凉食,仿佛随时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如果格利德寄叁封信过来,那么沐岚会回一封,他第一次去边境,好似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他在信里提到有一种树,粗得需要叁个成年男人张开手围在一起才能合抱,他还说那里很冷,花木都被冻成了冰。
    沐岚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她呆在这个副本越久似乎就越平和,之前还喜欢在森林里策马、狩猎,现下她像成了垂垂老矣的人儿,呆在房间里读书、写字。
    她在信里一般两叁句就带过自己的情况,然后嘱咐格利德小心。
    格利德的文字偶尔会传递出某种担忧,但更多的是澎湃的野心。沐岚知道他会生出翅膀,在天空里翱翔。
    他们是不同的。
    “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是啊,你也快死了。”莱斯冷不丁地来一句,这次是真的只要沐岚挂掉,整个副本就完结了。
    “”莱斯告诉她,她被下了毒,是格利德家族默许琼斯家族的人干的。
    毕竟恩维殿下不怎么喜欢她,伊丽莎白手里的权力还不具有威慑力。
    她的角色就跟历史课上,老师为了活跃气氛,随口讲的一个人物一样。
    人们会想起她的美貌、暴戾和私生女身份,以及嫁给了伟大的格利德男爵并且还把男宠带了过去。
    当抓住下毒的宫医,沐岚的身体已经恢复不了了。
    她的下半生可以用两个字概括——等死。
    “真惨啊。”莱斯感叹,“不仅快要死了,还不让世人知道谁害了你。”
    下毒的宫医入狱的第二天便自尽,格利德不在沐岚身边,他的家族和琼斯家族联合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而且战事正急,即使伊丽莎白想为她报仇,她手里的权力也不足以和两大家族对抗。
    她不是女王,她不是真的公主。
    沐岚和格利德的母亲谈过这件事情,他们带着一家子的人想让她闭嘴,而沐岚也不打算告诉格利德这件事。
    “他很爱你们”沐岚清楚家人在格利德心里的地位,“从小我就认识了他,他牺牲了兴趣、梦想、良心,就想为你们带来荣耀。”
    “如果我告诉他,你们害了我他会痛苦很久。”
    “格利德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家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自从沐岚被格利德关进了高塔,他对外宣传她患上了传染病,但流言却传的是沐岚水性杨花,她死了一个男奴,为了报复格利德又养了其他的男奴。
    格利德的母亲几乎没了解过她,她只知道,沐岚是莉芙皇后的眼中钉,爱德华国王宠爱她,却给不了她正式的身份。
    格利德可以随意地囚禁她,而他们也可以联合外人伤害她。
    她虽美貌,但曾杀死过对她无礼的宫人。
    “抱歉”格利德的母亲感到愧疚,“我之前以为你是很坏的女人。”
    就像每个母亲对待不中意的儿媳那样,她看她,仿佛沐岚从她手里抢走了格利德。
    他们停下了与琼斯家族的交易。
    高塔下的花盛开了一次又枯萎,春天尾巴溜走后,在夏日的开头,格利德才带着胜利归来。
    他蓄了胡,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从远处望见她,便从马鞍上跳下来。
    格利德抱住沐岚,只觉得她瘦成了一只小鸟。
    沐岚只告诉他最近胃口不好,便吃得少。
    “你回来了,我就可以多吃点了。”沐岚朝格利德讲。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格利德亲吻她,战争的时间比他想得更为漫长,每一天他都想看到她,在梦里也渴望抓住她的影子。结果见到真人后,她却消瘦得不成样子。他抱着她来到房间里,刚脱下她的裙子,便察觉了不对劲。
    原本丰盈的身体,现在却成了被骨架撑起了皮囊。
    性欲一瞬间被浇灭,格利德赶紧唤管家开始盘问他沐岚在他离开的时候,沐岚生了几次病。
    管家是家族的人,他当然按照家族给的说法。
    格利德眉头一皱,还想细问,却被沐岚抱住了。
    她说:“好了,快休息吧,你刚刚看起来好可怕。”
    格利德最听她的话,便照着她的命令,洗澡、更衣,晚上还有恩维给他举办的宴会。
    他不是很乐意去,扭头朝沐岚撒娇,他只要她一句话。
    “去吧。”沐岚忽视了他的请求,“和他们聊天、炫耀下你的战果,让所有人都知晓你的厉害,然后再回来找我。”
    格利德盯着她的眼睛,努着嘴撒娇,心里不舍的同时抱怨恩维不懂他对她的感情。
    此时他委屈的模样就像一条小狗,沐岚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无奈之下,格利德只好独自乘着马车。
    沐岚跟他讲,她受不了吹风,呆在封闭的高塔里反而是她保命的技巧。
    但隐隐的,格利德觉得哪里不对,她的身体状况比离开前更差了。
    他从马车上刚下来,便有人接他。
    贵族们凑在一起讨论他,恩维从座位上站起来,注视着他。
    闪耀如日光的灯光环绕在四周,当格利德一脚踏入宴会大厅时,所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聚集,这一次的经历是史无前例的,从此以后,他的名字与战争的胜利挂钩。
    诗人会歌颂他在战争中的勇敢和果断,在历史书上也会有他的单人画像,家族的荣耀至少可以持续到下一任国王即位。
    创造历史的机会被他抓住了,而他也完美地拿出了成果。
    格利德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右手在空中晃了晃,失落于沐岚现在不在她的身边。
    他该把荣耀分给她的。
    随着格利德的到来,宴会正式开始,觥筹交错间,他在人群里穿梭,比起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他变得游刃有余。
    按照惯例,他先朝家族的人打招呼,只不过今天他的母亲没在状态中,格利德朝她摆了好几次手,她才回过神来。
    “是不是没想到你儿子会变得这么厉害?”格利德调笑着说。
    母亲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她看了眼格利德的弟弟,然后再点头。
    家族的每个人似乎都在为他取得胜利感到高兴。
    格利德头次在这种活动上从内心里发出了由衷的笑容。
    “格利德!”一个清丽的女声突然叫住了他,格利德回头,只见和沐岚一样乌发黑眼的少女穿着白色的纱裙,她比格利德小一岁,当年格利德未婚时她便中意他,到了现在,她为了他仍然不肯结婚。
    “你回来了!”她的语气亲昵得像是情人。
    这让格利德感到了不自在,但是在外面他得装得很好,而且他和她也算是老相识。
    “是呀,克莱尔小姐。”格利德点头,朝她举起了酒杯。
    克莱尔见此咯咯地捂嘴笑起来。
    现在,格利德是淑女圈里有名的猎物,无论是谁,都想沾上沾,为家族到来势力。
    格利德同她说了两句,不久便又有女孩凑过来,无论是未婚还是已婚的,围在格利德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让他心生厌恶。
    但心里想再多,他都无法做出拒绝。
    家族从小就教导他要良好的修养。
    格利德同她们寒暄一阵,接着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跑到了恩维身边,他在一旁看戏,看了好久。
    恩维问他:“有没有看上哪个?”
    他的意思是格利德可以在这里挑个情人,毕竟在贵族里拥有情人,非但不是丢人的事情,还能往脸上添光、彰显自己的魅力。
    格利德赶紧摇头:“我只喜欢岚。”
    闻言,恩维皱了皱眉,因为他知道格利德家族和琼斯家族的动作。
    “女人如果只有一个,那就太无趣了。”恩维跟伊丽莎白也是各玩各的。
    格利德不赞同这样的话,他本就不喜欢贵族小姐。
    恩维发现格利德脸上不满的神情遍立刻转移话题,问他有没有想要的赏赐。除了依照常规的升职加薪,格利德想了半天:“我想为岚讨些补药,她最近生病了。”
    “”恩维听着表情不是很好看,但他点了点头,站在他们身边的官员便一一记了下来。
    这边的热闹仍在继续。
    沐岚感觉自己身体衰败得更严重了,她躺在床上开始剧烈的咳嗽,照看她的仆人听得心惊胆战,“快喊医生过来!”
    “别!”沐岚出声制止了她,她摇头,“没用的。”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
    “准备一张纸和一支笔,我要准备遗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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