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几乎没有什么抵抗。
    一群飞鱼服的校尉火速涌入宅邸的深处。
    片刻之后,在大堂里,几个特别行动教导队的生员,揪住一人出来。
    这人年过四旬,此时神色慌张,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口里大骂着:“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你知道我是何人吗?”
    邓健踱步上前去,上去便道:“找的就是你,当然知道你是何人,你这狗一样的东西,以为我们新县千户所是吃素的吗?”
    这人被两个生员反剪着双手,只能用眼睛瞪着邓健,气咻咻地道:“是张静一,是张静一教你来的?大胆,大胆,你们还要王法不要。”
    邓健不耐烦,作势要拔刀。
    这人立即噤声了。
    其余人,一个个被抓了出来,尤其到了内宅,女眷们更是惊叫连连。
    邓健咕哝一声:“这等狗东西,也有这么多妻妾。”
    于是,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便令他脸上杀气更盛:“一个个的给我审……若还有人敢大吼大叫的,立即杀了。”
    生员们也不知道,这位邓教导为何这么大的火气,抓人就抓人嘛,倒像是杀父仇人一般。
    他们踹开一扇扇门,先将所有人全部集中起来。
    而后,再根据对方的装扮,将一些重要的人揪出来。
    于是这府邸中的人,跪了一地。先审问,审出结果,又获得新的名册,从这乌压压跪在一地的人中传唤新的人。
    至于那被抓的男主人,此时已从震惊之中慢慢缓了过来。
    他是最后被抓去提审的,被人押入了一个小厅之中。
    紧接着,有一个锦墩让他坐下。
    他稳稳坐定,而后目光四顾,便见邓健亲坐在厅内,一旁是一个记录的生员,另外几个人校尉按刀而立。
    此时,邓健虎目一瞪,喝道:“堂下何人?”
    此人只冷着脸,却是理也不理邓健。
    邓健便使了个眼色。
    顿时有一人上前,左右开弓,直接便给这人两个耳光。
    这人彻底的被打懵了,他万万料不到,有人胆大到这个地步。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知道,今日做的事,会引来什么后果?”
    邓健冷哼道:“当然知道后果,若不知道你的后果,怎么会来?”
    “那张静一,他不怕死吗?”此人冷笑,眼中闪露着愤恨。
    “你先顾好自己!”邓健厉声道。
    这人气急败坏,显然似他这样的贵人,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于是歇斯底里地道:“好好好,到时看谁先死!”
    邓健继续板着脸,再次厉声道:“堂下何人?”
    这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发现方才给他两个耳光的校尉却是按刀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嚅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客气地道:“朱纯臣!”
    邓健道:“朱纯臣,你可知罪吗?”
    朱纯臣不屑地瞥了邓健一眼,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乃东平郡王之后,世袭成国公,领后军都督府,知不知罪,轮得到你来问?”
    邓健似乎也不急:“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吗?”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朱纯臣依旧不屑于顾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副千户。
    似邓健这样的人,在平日里,确实朱纯臣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却在此时,有人快步进来,直接到了邓健的身边,低声道:“找到了。”
    邓健顿时眼眸一亮,随即豁然而起:“去看看。”
    便点了一人:“你来审。”
    说着,匆匆而去。
    这一路,邓健与一队人匆匆赶到朱家后院。
    此时,朱家前后诸门,已统统被围住了。
    不只千户所的校尉,便连军校的两个教导队都来帮忙,动用的人手,足有千人之多。
    一路穿过无数楼台亭榭,终于,在一片假山这儿,这里早有几个人在此等着了。
    邓健快步上前,一个校尉兴奋地对他道:“副千户,在此发现了一处地窖,里头极大……”
    邓健道:“有人下去了吗?”
    “下去了,里头太大,还没上来。”
    邓健毫不犹豫地道:“走,下去看看。”
    说着,一旁待命的校尉便揭开了一处巨大的青石板,接着便裸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邓健亲自提了一盏灯,沿着洞穴的台阶下去。
    这台阶很长,而后便是一个长数十丈的甬道,甬道两侧,似乎还有许多的壁画,看年代,似乎已经非常的久远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像朱家这样的人家,已经富贵了两百年,狡兔三窟,设置一个巨大的地库,也不算什么。
    一直走到了甬道的尽头,这尽头之处,似乎还有一处大门。
    只是这大门,已经被前头进去的人破开,等进入此门,顿时……一个巨大的空间便出现了。
    整个地库里,规模巨大,说是一个校场,也绝对不夸张。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却是亮堂无比,无数白晃晃的光芒折射在了邓健的脸上。
    纵使是邓健,此时脸色也已僵住,而后双目里发出光来。
    只见堆砌在这地库中的,是数不清的金银,层层叠叠。绝大多数的金银,都装了箱子,还有一些,似乎来不及装箱,便直接一层层的码在地上。
    邓健手中所提的灯,冉冉发出火光,而这火光招摇在那金银之上,这金银便折射出了光,令这里整个空间都显得蓬荜生辉。
    邓健深吸一口气,纵使他是张家的人,也算是见过世面,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银。
    他整个人竟是吓住了,而后,努力地深呼吸,这才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随即道:“派人在此看守,准备抽调文吏来,而后对这里进行清点……要快!”
    “他娘的……”邓健心里忍不住暗骂。
    到现在,他还是忍不住感到震惊。
    这里头……到底多少金银啊,只怕数个三天三夜,也数不完啊!
    …………
    成国公府动静极大,自然已引发京城哗然。
    靖难公爵,富贵了两百多年,从未没有听说过锦衣卫直接登堂入室的。
    一打听,方才知道是新县千户所的校尉,这一下子……便引发了更多的猜测了。
    而在宫中。
    一场审讯却已结束。
    供认不讳!
    天启皇帝情绪上了头,此时杀气腾腾,他又拿起案牍上的供状,不由道:“该死,该死!”
    连说两个该死。
    张静一坐在一旁,忍了忍,还是道:“陛下……这卫家之人,个个都被打的遍体鳞伤,陛下,我瞧他们方才精神涣散,这样询问,只怕不妥。”
    天启皇帝毕竟气盛,忍不住想说,这样的逆贼,还不能打了?
    当然,其实天启皇帝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正在盛怒之中呢,何况这个时代,动刑是常态,不动才不正常。
    不过张静一倒是挺佩服这诏狱的,这才一晚上功夫,这卫家之人,就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以至于连当着皇帝的面推翻口供的胆子都没有了。
    最惨的是卫时春,卫时春只认了两句罪,便昏厥了过去。
    这多么硬气之人,就这么被折腾得什么罪都敢认。
    张静一便道:“可问题在于,既然他们私通了建奴人,那么敢问,这十数年来,源源不断的挣了多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呢?只有人认罪,却没有赃银,这是什么道理?”
    天启皇帝听到此处,顿时一愣,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于是怒视田尔耕和周正刚。
    周正刚此时头皮发麻,心里想,这新县侯……看来当真是为了抢功,无所不用其极了。
    他于是连忙道:“陛下,暂时在卫家的府库里,没有搜来多少银子,不过……臣以为,既然这些贼子如此谨慎,赃银一定藏在别处,臣正在想方设法……打探。他们既都认了罪,现在新县侯却处处质疑,臣为了办此案,从昨日到现在……还未合过眼,滴水未进……臣……臣……无话可说……”
    说罢,朝着天启皇帝叩首,委屈无比的样子。
    前头这番话,是有一些道理的,一夜之间,能找到人,且将人拿住,最后还能审出结果,已经是极了不起了。
    这等效率,说是空前绝后也不为过了。
    若是这个时候,周正刚直接对张静一进行反击,反而会惹来天启皇帝的反感。
    可是他只说自己的辛苦,却让天启皇帝突然觉得,这个人未必这样糟糕,现在质疑他,倒显得不够体恤了。
    天启皇帝便道:“你是有功的,不必哭哭啼啼,此案,还要继续……”
    田尔耕和周正刚长长的松了口气,尤其是听到天启皇帝说自己有功,周正刚心里不免得意。
    天启皇帝又看向张静一:“张卿似乎认为不是卫家所为,难道另疑他人?”
    张静一点头,平静地道:“臣以为,倒有一个人……”
    “是谁?”
    张静一一字一句地道:“朱纯臣……”
    一听这三个字,天启皇帝登时脸色大变。
    而此时,却有宦官跌跌撞撞地进来:“陛下,陛下……不好啦,不好啦,有锦衣卫去了成国公府,拿住了成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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