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霓,你新急也不能吵到大王,大王今天才举行加冠,早已劳累无比,需要休息,你却深夜来找大王,让大王怎么休息?”
    华阳太后冷声呵斥,“再说了,你是太妃,如今大王已经加冠,不再是孩童,理当避嫌,更何况是深夜来寻大王,我们知道你来寻大王是为了正事,但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你可知道会传成什么模样?”
    “你的名声,大王的名声,先王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华阳太后一脸严厉,看似呵斥韩霓,实则是拳拳维护之心。
    因为她怕韩霓这种举动惹得嬴政不快,让事情变得更坏。
    不过现在这幅情景,却也让华阳太后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有看到最坏的情景。
    来之前,她也是满心不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好在现在不用担心了。
    华阳太后扫了一眼韩霓,暗自点头。
    而面对华阳太后投注而来的目光,韩霓自己却是内心忐忑无比,不敢对视。
    “这是谁大晚上的这么吵啊!”
    就在这时,赵姬傲娇地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殿外的拜见之声,赵姬穿着一件单薄纱裙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母后喝太妃吗?”
    看到华阳太后与韩霓,赵姬故作惊讶地道:“母后不是早就回去休息了吗?这么晚怎么跑到政儿的寝宫了?还有太妃怎么也深夜跑到了大王的寝宫,这都是想要做什么啊?”
    “你们不要名誉了,我家政儿还要呢!”
    赵姬双手交叠在腹前,缓步走到嬴政身边,昂着头,对华阳太后与韩霓说道。
    韩霓听的此话有些尴尬,脸颊以后,低头不语。
    而华阳太后却是气急,不由恼怒呵斥,“赵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没睡好,让你糊涂了!”
    赵姬这嘴看着漂亮,却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乱说,这让华阳太后对赵姬这张嘴可以说是深恶痛疾。
    “母后还没休息吗?”
    嬴政看着赵姬这幅装扮,诧异问道。
    也顺便转移了话题。
    赵姬回过头,嗔怪瞪了一眼嬴政,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本来都已经睡下了,然后听到这边吵吵闹闹有动静,这不又惊醒过来了吗?”
    嬴政无语,虽然同处蓟年宫,但两人的寝宫隔着好几百步,还有亭台、院子隔着,怎么可能听到这里的响动。
    这理由,找的也太假了。
    赵姬却是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她上前一步,审视着韩霓,冷冷说道:
    “韩霓,成嬌叛乱,要刺杀大王与本宫,本宫念在母后为你求情的份上,并未追究于你已是大恩,如今你却私自闯入大王寝宫,怎么?你也想帮助你儿刺杀我儿吗?如此好顺利让你儿继位不成?”
    赵姬缓步来到韩霓面前,说着言辞之中带着冷厉杀机。
    华阳太后眉头顿时一皱,刚想开口,这时韩霓已是跪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只是……”
    韩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分辨。
    “只是什么?”
    赵姬看到韩霓惊恐祈求地模样,心情更加畅快了几分,再度逼问。
    对于韩霓,赵姬本就没有好感,自己在邯郸受苦,自己的夫君却在咸阳和这个女人快活,忘记自己母子,赵姬心中岂能不冤。
    虽然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赵姬无法原谅。
    无法去恨嬴异人,那就只能将一切责任归咎到韩霓的头上。
    以前在宫内,她遇见韩霓便也会教训对方,如今成嬌做出了这种事情,赵姬岂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其中还夹着一个华阳太后。
    华阳一直仗着自己母后的身份,经常言辞之中教育自己,赵姬早就想回敬了。
    “也不知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我看啊,就是宫中‘有些人’对他太宠了,养出了这样的叛逆之心,也是,毕竟我和政儿都是外人,成嬌是在某些人膝下看着长大的,感情、亲疏自然不一样。”
    赵姬说着这些的时候,毫不顾忌地看向了华阳太后,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华阳太后气的唇角微颤,忍不住后退一步,身子摇晃,胸中一口气憋的差点没缓过来,怒视赵姬。
    可惜,她此刻确实不占理。
    成嬌的举动,不止坑了韩霓,更坑了她这个一向对成嬌很好的祖母。
    也坑了韩系在秦国的地位。
    不过华阳太后也不算好相与的,被赵姬气了个不行,很快就冷哼一声,“赵姬,有事就说事,不要阴阳怪气,我是疼爱成嬌,毕竟在当时子楚只有这一个儿子,但是政儿回来,我又何曾亏待半分,你这个当母后的,理当给孩子做榜样才对,不要闲得没事挑事,搅的后宫不安宁。”
    “母后说的倒是好听,你们倒是做好榜样了,然后结果如何?成嬌还不是反了吗?”
    赵姬立即回讽。
    “你,你,不可理喻……”
    华阳太后越发生气,指着赵姬一脸惊怒。
    韩霓见到两人起了冲突,慌忙跪下,“母后、太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导好成嬌,请太后责罚便是!韩霓甘愿认罚!”
    “母后好了。”
    嬴政也立即开口打圆场,“夜深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吧,祖母,太妃就交给你照顾了。”
    看着愈演愈烈的情势,嬴政立即打断众人。
    华阳听得此话,点了点头,赵姬也不再说话。
    爱子开口,她自然是要听从的。
    “母后,太妃,那本宫就不送了。”
    赵姬一甩袖袍,冷淡说道。
    “韩霓,我们走!”
    华阳太后也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唯有韩霓先是行礼,这才退后,临走时还与嬴政对视了一眼,露出祈求目光。
    嬴政微微点头,这才让韩霓松了一口气。
    “现在烦心的人总算都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赵姬突然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看着嬴政,关切道:“政儿,她们没难为你吧?”
    “母后说什么呢,我是秦王,这天下除了母后,还能有谁难为我吗?”
    嬴政也缓缓坐下。
    “那就好,母后就是怕你心软,韩霓这个女人,柔柔弱弱,最是容易讨的男人的怜悯。”
    赵姬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嬴政,“母后是怕你年轻,上了她的当。”
    嬴政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母后多虑了,孩儿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吗?”
    赵姬目露玩味,笑了起来。
    ……
    回返大郑宫的马车上。
    “母后莫要生气了,今晚是我的不对,还连累母后被太后讽刺。”
    韩霓收拾心情,想要安慰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看着面前娇柔的女人,不由长叹一声,“母后懒得与那个女人计较,母后只是担心你啊!”
    “母后知道你心忧成嬌才来找政儿,但如此深夜,确实不合适。”
    “我明白,让母后担心了。”
    韩霓微微低头,遮掩目中异色,低声说道。
    “唉!”
    华阳太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母后同样担心成嬌,现在我们也只能希望见到成嬌,问清楚他为什么这样做,或许他是被人裹挟,被人蒙蔽,如此也好让我为他寻一条生路。”
    “母后说的是。”
    韩霓轻声回道,但脸上却有些不自然,不过马车内昏暗无比,华阳太后也没有注意到。
    毕竟成嬌要是回来,要是说出了事实,她恐怕……
    不过不管怎样,韩霓都希望成嬌能平安。
    “好了,今晚回去好生休息,如今也只能等消息了。”
    华阳太后拍了拍韩霓的手,道。
    说着华阳太后抬起头扫了一眼,突然奇怪道:“咦,你的这只耳环呢?”
    “啊?”
    韩霓愣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这才反应过来,她知道这一定是之前做事的时候掉下去了,不过此刻她也不好解释,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可能是吊在什么地方了,等白天再让人找吧。”
    “嗯……”
    华阳太后微微眯眼,看的韩霓有些不自然,华阳太后审视了韩霓一阵,这才微微点头,“也好。”
    见到华阳太后的目光转移,韩霓心中这才暗松一口气,目中露出几分侥幸,显然生怕被华阳太后察觉什么。
    “总感觉韩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华阳太后微微眯眼,心下暗忖,“做什么还能将耳环都弄掉还不知道?”
    虽然今晚见到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冷静下来之后,华阳太后还是感觉总有几分不妥与生硬。
    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毕竟眼见为实。
    她确实没看到什么越界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而在蓟年宫内,赵姬从榻上摸到一只耳坠,眼睛眯起,露出深思。
    ……
    两天后。
    罗网的人回归。
    而带回的却只有一具尸体。
    “大王,成嬌自杀了。”
    赵高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
    嬴政缓缓闭住双眼,许久之后才道:“去将人交给太妃。”
    “诺!”
    不久之后,大郑宫内哭声一片。
    “成嬌啊!”
    韩霓大声悲嚎,她望着地上儿子冰冷的尸体,泪水瞬间便滚滚淌下。
    成嬌的尸体只有脖子上有一道剑伤,显然是自杀而死。
    而赵高则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太妃节哀,公子临死前说,不想再见太妃,所以……”
    韩霓听了,不由浑身一僵,随后韩霓头也不抬地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期待了三天,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结果。
    韩霓的心已是支离破碎。
    赵高等人也立即离开院子。
    没有外人在,韩霓也不再压制,她怔怔望着成嬌,泪水无声滑落,“成嬌,是母妃对不起你,若非母妃,你绝不会沦落至此。”
    “也许母妃当初就应该早早去陪伴先王。”
    “母妃只是想看着你长大,却不想害了你,母妃悔啊!”
    “你就这么的恨母妃吗?都不愿再看母妃一眼,你哪怕回来,母妃哪怕死也要为你求得一条生路啊!”
    韩霓坐在地上,低声哭诉。
    闻讯而来的华阳太后与夏太后见到地上的尸体之后,同样眼眶一红,泪水难以抑制。
    毕竟成嬌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怎么会死了?怎么就死了?”
    夏太后情绪有些激动。
    “是自杀?”
    华阳太后看到成嬌脖子上的伤口,似自问,也似在答。
    人已经死了,也只能是自杀。
    赵高回来之后,立即说出了大郑宫内的事情。
    “人死算便宜他了。”
    而赵姬听完之后,却是冷哼一声,毫不同情。
    “要是活着,一定要拷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也参与了进来,可惜他倒是干脆。”
    显然,赵姬还打着将华阳太后与韩霓一起拉下马的主意。
    毕竟后宫内要是没了华阳太后这个制约,她就能更加肆无忌惮了。
    “就在雍城附近,为成嬌找一块墓地,还有……”
    嬴政说完,声音变得冷肃,“对外就说成嬌是被樊於期裹挟,成嬌也是被樊於期所杀,立刻全国乃至天下通缉樊於期,犯献上此人人头者,赏金五十万,樊於期以及这次叛乱主犯,全部株其三族,其他从犯全部赐死,以儆效尤!”
    “诺!”
    赵高愣了一下,看到嬴政漆黑双眼,连忙低头回应,然后退了出去。
    一旁赵姬却是有些不解,“政儿,你何必如此,明明是他……”
    “母后,兄弟相残,终究不好,人既已死,便不要再追究了。”
    嬴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赵姬虽然没有多么聪明,但也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哼了一声,“母后明白你的心思了,也罢,便全了他的名声。”
    毕竟对外这样说,那么这件事便不是兄弟相残,而是成嬌被有心人利用裹挟,非是有意,秦国也只有外患,并无内乱发生。
    这样死去的人不用背负叛贼之名,活着的人也不需要背负兄弟相残之名。
    对双方谁都好。
    “母后,稍后我们也去看看太妃吧!”
    嬴政突然对赵姬说道。
    “也好。”
    赵姬目光一闪,点了点头,竟然没有拒绝。
    但其唇角微翘,显然是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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