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整个龙宫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水晶宫散发的光辉也无法令人心安。
    伴随这些身影离开,那环绕于“水障”内的,由水兵组成的巨型防御环开始抬升,进入海洋中。
    随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整个龙宫世界的“天空”,即,那层由“水障”形成的穹顶突然明亮,透明起来。
    苏宁抬头,可以看到海上的星月,水中的虾兵蟹将。
    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看到一群人走在头顶。
    苏宁估摸着,是龙宫大阵的某种功能,方便察看外界。
    龙太子离开后,蚌女默默捡起披风,咬着嘴唇,走向大广场。
    这里聚集着许多无法战斗的海族。
    苏宁则陷入沉思。
    “从现有线索推断,龙宫八成是毁在这场危机中了,而玄都大法师由于种种原因,没能返回。”
    想到这里,他看向那些水兵,侍女,突然有些感慨。
    战争中,它们没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对死亡的临近一无所知,忽然,周遭光线再度扭曲,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快。
    如同置身于开了倍速的电影中。
    系统将时间轴向后拨动了一小截。
    在极短的时间内,苏宁看到远海处,妖魔大军压境,与龙宫水兵战在一处,它们的数量稍少些,但更强大。
    其规模比水人驱赶的那群要大了无数倍。
    双方接触,战斗开启,海洋边缘弥漫开污浊的血迹,如同一朵朵死亡的花。
    龙王率领众多强者却只守在龙宫正上方,警惕地仰望天穹。
    突然,星空被遮蔽,大团黑云涌来。
    云的后方,潜藏着庞大而神秘的虚影,类似的存在苏宁曾于桃源覆灭时看过。
    只是此刻,出现的远比当初更多,更强大,一道道笼罩于黑暗中的身影出现刹那,便与龙族强者碰撞,交战,厮杀。
    天空与海洋同时成为战场。
    喊杀声连绵,雷火纷落,坠入海中,掀起层叠大浪,坠入岸上,大地被烘烤龟裂开。
    站在龙宫内望去,“穹顶”逐渐被血液染的红黑,仿佛晚霞蔓延至整片天空,龙族水兵与低级妖魔厮杀,焦黑尸体大片落下,仿佛霞光中的蚁群。
    望着,苏宁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仿佛曾以另一个视角目睹。
    “是第一次解析妖魔!”苏宁突然回忆起。
    当初于沈城青训营,初次解析妖魔头骨时,曾亲历一场海战,不过,当时他代入的视角是那头妖魔。
    是错判,还是……的确是那一场?
    苏宁有点恍惚了。
    这时候,周边的情景清晰起来,广场上,满是恐慌,显然,战争的激烈程度超出了它们预料。
    慌乱中,开始有人离开,也有人收拾行囊,匆匆朝远处逃去。
    同时,也有人留守。
    “太子受伤了!”突然,有人惊呼。
    天穹中,杀气腾腾的龙太子被击中,大片磷甲剥离,混合血肉坠落,发出痛苦的吼叫。
    这愈发令人们慌张起来。
    人群中,紧紧攥着披风的蚌女脸色惨白,整个人颤抖起来,然后突然掉头朝居所跑去。
    苏宁心血来潮,跟了过去,很快,就看到对方推门进入,从床底下将那具“金属翅膀”取出,尝试装在身上,却无法点亮。
    她摘下摊开在床上,目光锁定其中一个关键的,破损,尚未修复的节点,脸色灰白,瘫坐在地上。
    泪流如注。
    苏宁站在门外望,神情复杂。
    突然,天空中又传来惨叫声,蚌女突然跳起来,咬了咬牙,拔出一把小刀,割开手掌。
    鲜血溢出,她咬着牙,用血液在地上画了一个丑陋的圆形法阵,并将翅膀放在中间,噗通一声,跪拜下来,双手合十,流泪祈求:
    “天道静听,东海小妖跪拜,祈求大道垂帘,蚌女愿以所余生命,永世轮回为祭品,恳请天道老爷布下气运,助我一次修复成功。拜谢!拜谢!”
    说着,她俯身叩首。
    与此同时,苏宁身躯轻微抖动,无形道韵弥漫。
    虚幻的躯体,开始呈现些许凝实迹象。
    系统面板弹出:
    【时空链接建立,锚点锁定完成,气息烙印中……进度1%……2%……】
    (温馨提示:气息烙印过程中请保持信道稳定)
    果然!
    苏宁眼神一变,如他所料,在这次追溯中,蚌女的祈求便是时空烙印的“锚点”。
    只是,他却未曾想到,她所祈求的,竟是这个。
    大抵她也清楚,天道虚渺,不会垂青于她,所以,并未祈求具体事项,只是索取好运。
    以辅助修复。
    果然,在蚌女连续叩首二十一次后,她抬起沾染鲜血的额头,用那只流血的手捡起了一小块材料。
    并用另一只器皿吐出一缕火焰,尝试锻造。
    可惜,饶是她无比认真,可当那火焰燃尽,材料却仍未塑形。
    “当啷。”玄铁片跌落在地,蚌女绝望哭泣。
    然而下一秒,很突然的,一缕青白火焰于空气中浮现,照亮了她满是泪痕的脸。
    “啊——”
    蚌女愕然,就看到那虚无的火焰包裹住那玄铁,以及金属翅膀。
    破损处,肉眼可见地愈合。
    “天……天道老爷?”直到修复完成,火焰撤去,蚌女才后知后觉醒悟,叫出声来,脸上满是震撼与惊喜。
    将翅膀抱在怀里,复又跪拜数次,这才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
    焦急万分的小侍女甚至都没时间怀疑,高居众生之上的“天道意志”如何会在意她一只小妖。
    旁边,苏宁神情复杂地将“心火”收回。
    坦白讲,他并不赞同蚌女的行为。
    但他最后,仍旧趁着烙印气息,自身于历史时刻接轨的机会,施展“锻兵术”,为蚌女完整了铸造。
    大概是修为增长缘故,这次,他对当前时空的干预程度更大了。
    【滴——】
    【气息烙印完成,可随时离开当前历史片段】
    系统面板文字弹出。
    苏宁的身体也结束了当前状态的维持,重新化为了不存在的“鬼”。
    而蚌女则点亮了炼金翅膀,歪歪扭扭,却坚定地化作一道流光,朝龙宫上方飞去。
    “啊!那是谁?”广场上,有人发现了这道光芒。
    随即,有侍女难以置信地喊出了蚌女的名字。
    可惜,那流光却已无暇回应,而是在它们的目送中撞开“水障”,遁入污浊血海。
    并于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冲出海中战场,冲入天穹。
    恰若璀璨流星。
    亦或扑火飞蛾。
    高空,龙族太子一条臂膀断裂,惨叫着,化为人形,躲避开天幕之后的手,却被一头飞行妖魔盯上。
    “太子!”周遭护卫试图救援,却被阻拦。
    然而下一秒,一道黯淡的流光飞来。
    以悍然的姿态将那头妖魔死死抱住,然后轰然炸成一团火。
    朝下方海洋坠落。
    浑身浴血的敖甲愣了下,看着那与妖魔同归于尽的,装载奇异翅膀的不知名侍女,短暂失神。
    随即,被一股黑浊的气息喷中,一并坠入大海。
    与此同时,整片天穹陷入黑暗,那是苏宁曾目睹过的景象。
    再然后,仿佛情景再现,西天边破碎开。
    一条缀满五彩葫芦的古老青藤击穿空间。
    “吼——”早已化为真身,庞大无比的龙王发出一声肝胆欲裂的龙吟,黑暗燃烧起来,黑火伴随着浊气,飘落下来,点燃了整片大海。
    无数水兵、妖魔死去。
    水障破碎。
    黑红的海水倒灌下来,淹没了那仿若城市般的园林。
    苏宁身影飘飞起来,看到森林被淹没,假山被吞噬,水晶宫黯淡无光,无数海兵、侍女,手无缚鸡之力的龙宫小妖被黑暗侵蚀。
    光线再度模糊起来,最后一次时间加速。
    苏宁破开海面,飞上半空,看到了漫天的尸体。
    整个世界陷入寂静,无论妖魔,还是龙族、人族高手,或死,或消失不见。
    只剩下天空洒下血雨。
    淅淅沥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日,或者几个月。
    模糊的光影中,终于有一道身着道袍的人影前来。
    只是周身沐浴光中,看不清容貌。
    其站在云端,看了东海许久,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随即,抬手,抓出一杆毛笔。
    指天画地,凌空落下两笔。
    一撇一捺。
    那是一个“人”字。
    继而,“人”字迎风暴涨,呼吸间,化为无穷大,朝东海龙宫落下,浸入海面,将所有的鲜血与污秽封印。
    随即,人影消失。
    突然,所有的景象都破碎开,化为无数历史碎片,苏宁的身体,也被半强制地拖入身后的时空漩涡。
    【返回真实时空中……】
    【已返回】
    ……
    魔都,工作室。
    灰雾空间内。
    苏宁蓦然自光幕中跌出,时空通道缩小为面板,折叠起来。
    他看向石桌上的手机。
    时间:2月12日,凌晨0:02分
    新年,初一
    扭头,开灵殿内小床上,萝衣骑着被子,侧躺着,不知梦到了什么,口水淅淅沥沥,流淌下来,在地上积成晶莹的一滩。
    还拉着丝……
    “呼,结束了?”苏宁打开系统,发现遗迹图标亮起,已进入可提取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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