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集延的大青真寺中,一场相当正式的谈判正在进行,罗思举坐在主座上一脸的严肃。
    他现在也知道王聪儿这个女人的厉害了,所以收起了心中那一丢丢轻视女人的自大,转而开始把王聪儿真正当成了一个掌握几百万人的藩主,当成大明在河中伸出去的拳头,放出去的恶犬!
    罗思举这边由安西总督下辖的文职官员,陆军都督府一个派遣参谋和重要将领以及锦衣卫代表组成。
    王聪儿那边除了前去进攻那木干的周小正等少数几人以外,其余的左右相和布道、传道、卫道三使都已经到齐了。
    为了不让王聪儿再使出下跪的法子威胁自己,罗思举被迫把本来准备用传达命令方式来一言而决的事情,也摆到了桌面上来。
    当然这实际上比罗思举原本设想的方式要好一些,因为这是商量出来的,白莲教众人的抵触心理要少很多。
    “总督大人这么说,我们不光可以占据浩罕人的费尔干纳,还可以去进攻布哈拉夺取阿尔卡禁城?”
    王聪儿兴致勃勃的发问,她当然不会再做出用下跪当威胁的手段了,因为她也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传扬出去肯定会影响她在白莲教众心里地位的。
    而且如果不是罗思举这人还存了往上爬的心思,换一个没那么多欲望的人,搞不好她就得演砸了,因为假如罗思举不受威胁的话,她也不会跪下去的。
    “不仅仅是布哈拉埃米尔国,哪怕是希瓦汗国,大圣娘娘要是有那个实力的话,我们也支持!
    只不过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河中三汗国拥有人口接近一千一百万,阿尔卡禁城更是河中坚城,大明陆军大都督府参谋部,建议大圣娘娘先全力攻灭浩罕汗国,消化费尔干纳盆地这块肥肉。”
    回答王聪儿话的不是罗思举,而是陆军大都督府参谋总部派出的参谋军官。
    “这么说的话,安集延城很快就要交给我们了?”王聪儿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她敏锐的感觉到了被大明控在手里的安集延,以后会成为一个让他相当难受的地方。
    这费尔干纳盆地就像是个缩小版的四川盆地,而安集延就是个缩小版的汉中,自古割据四川者,必须要占据汉中,没有汉中,势必不能保有全川。
    “安集延关系到喀什噶尔的稳定,此地颇多叛国者散居各处,本督还要彻底清查!”
    罗思举马上表示了反对,远在京师应天府的皇帝陛下没有注意到安集延的关键之处,罗思举是看到了的。
    大明掌握了安集延才能把白莲教捏在手里,也才能堵住不断向东方扩散的天方教神秘主义,当冲突都爆发在了安集延之后,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才能安稳。
    “罗总督,整个费尔干纳,是大皇帝应允之地,它应当全部属于白莲天国!”
    王聪儿身边的李清也皱起了眉头,费尔干纳盆地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就是霍罕、那木干与安集延,这里本就住着一百多万乌兹别克等其他土著人,要是再挤进来两百多万白莲教徒,那就相当拥挤了。
    如果安集延再拿不到手里,人地矛盾就会相当突出,更重要的是,没有安延集,整个白莲天国相当于把屁股给露了出来,只要他们不听话,大明随后可以一棍子抽过来。
    “本督只知道陛下应允尔等在费尔干纳开国建藩,可没接到要把整个费尔干纳全部交给你们的命令,李右相要是觉得陛下应允过,那就请遣使去京师应天府取得陛下谕旨,只要谕旨一到,安集延就是你的了!”罗思举表现的很强硬,丝毫不让。
    谈判陷入了僵持,王聪儿感觉相当气闷,她想起了应天府的叶大皇帝,他承诺过将整个费尔干纳变成白莲教的地上天国,但却又派了这么个强硬派的总督来抢占安集延,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连自己儿子的地盘都要抢吗?
    “大圣娘娘一定在奇怪,明明陛下答应了白莲教可以拥有整个费尔干纳,却为何要占着安集延不给,是吧?”
    张幺狗儿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王聪儿悚然一惊,她飞速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把随身携带的万岁爷六轮,摸到手枪之后,王聪儿才回头看去,果然,除了张幺狗儿以外,她的几个侍卫都不见了踪影。
    “王信那小子是你们的人?”王信是王聪儿在陕西收养的少年孤儿之一,这是白莲教的传统,喜欢收养一些穷苦孤儿然后训练他们,最后当成自己的贴身侍卫和心腹,叶明周的妻子秀梅和王聪儿送给叶开的桃娘都是这么来的。
    “回禀大圣娘娘,他不叫王信而叫做王笃,祖父是殉了满清的陕西名臣王杰,如今他已经通过考察,可以回到大明了!”
    张幺狗儿说的十分随意,好像在王聪儿这种人身边安插几个探子很轻易很平常一样。
    王聪儿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周身寒彻,这个王信是她最信任的少年孤儿,能文能武一表人才,王聪儿是把他当做第二个周小正培养的,没想到竟然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宣教处的探子。
    由此可见,锦衣卫一定在白莲教内部安插了更多的人,复兴皇帝真要想取她性命的话,绝对不难。
    “张同知这么做,是要让我放弃索要安集延吗?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还是你张同知自作主张?”
    “哼!”张幺狗儿冷哼一声,脸上那副憨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厉。
    “大圣娘娘竟然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处在什么位置!在公来说,白莲天国是大明扶持起来控扼河中的藩国,是大明的打手,是大明放到天方教地盘上的恶犬。
    在私来说,你是陛下有过一段情缘,还为陛下诞下了皇子,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于公于私纲常伦理娘娘还是不要忘记的好。
    我很清楚记得陛下以前说过的一句话,朕给你的,你不能拒绝,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来抢,这就叫做规矩,只有大家遵守规矩,才能共成大业。
    大圣娘娘更不应该忘记,你们本应该先于满清被消灭的,是陛下念在你们反清有功、其情可悯,而力排众议保护了你们,没有陛下,就绝不会有所谓的白莲天国,历朝历代以白莲教起家的多不胜数,有几人能得善终?
    所以娘娘当知晓陛下的爱护之心,多想想自己要为陛下做什么,而不是总想着要得到什么,安集延,陛下愿意给,那就娘娘的,谁也夺不走,陛下不给,那谁也拿不去!”
    王聪儿收回了按在腰间的右手,脸上血色尽失,仿佛身上那层辉光一下就散去了一样,现在王聪儿又变回了原本她应该有的模样,而不是那副急不可待想要挣脱束缚称孤道寡的样子。
    “对了!听说大圣娘娘把少年卫教军的两百杆胜捷1798装备给了金莲接引军?”张幺狗儿又恢复那副憨厚的模样。
    “怎么的?我儿子的东西我也不能用了?”王聪儿彻底怒了!安集延不给就算了,两百杆枪她还没处置权了?
    “娘娘不要忘了,明琛皇子是你的儿子,更是大明的皇子,这是陛下对于自己儿子的一番心意,御赐之物,该是谁的,那就是谁的!”
    张幺狗儿说完,背着手施施然走了出去,只留下王聪儿在后面银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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