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面临绝境的时候,往往会激发出自身的潜力。
    遇到大悲大喜的时候也一样。
    当然,高大全相信,李修缘绝对不想以白骨精的死亡为代价来达到自己的破境。
    虽然这看上去已经不可避免。
    当听到事情发生之后,高大全立刻就意识到了,李清照并没有被自己说服。
    在降妖之路上,高大全做了很多准备。
    而这些准备很大程度上都是李清照负责的。
    只要她想,能够随时和降妖五人组对话。
    但是显然她没有。
    高大全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高大全立即做出了选择。
    “道济,不要冲动。”
    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李修缘的面前,同时对法海使劲摆手。
    李修缘身上传来的气息越来越恐怖,而且还在不断的攀升。
    他的积累本就足够,再经过这次事情的刺激,晋升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他晋升之后,就要杀人。
    杀别人高大全也不在乎。
    但是法海罪不至死。
    他更不能让李修缘去找孙悟空他们的麻烦。
    九州和灵山可以发生冲突,但是不能是因为这种事情。
    因为他们不占理。
    说到底,是白骨精要吃唐僧。
    他们再不要脸,也不能拿这个理由去打灵山。
    可是,失去了挚爱的李修缘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等高大全看到李修缘的眼神之后,就被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血红,除了杀意,别无其他。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了。”李修缘的声音好像从地狱中走来,充斥着他的无尽暴怒。
    “我无能为力了一次,又袖手旁观了第二次。老祖,你给我一个不报复的理由。”
    李修缘一字一句,让高大全十分头疼。
    其实他是很欣赏李修缘的,重情义、有人味,和灵山上的和尚完全不一样。
    但是这个时候,越有人味,就越麻烦。
    “道济,我们要讲道理,白骨精想吃金蝉子,被金蝉子打死,这事说到哪里,金蝉子他们都没有毛病。”高大全苦口婆心。
    李修缘虽然暴怒,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好人。
    他的骨子里,流淌的是仁慈的血液。
    高大全讲的道理,他接受。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放弃报复。
    李修缘将目光转移到法海身上,神色阴沉肃杀。
    “金蝉子那边我确实不讲道理,但是我要杀他,即便是佛祖,也没有理由拦我。”
    佛也有火。
    现在的李修缘,必须要杀人。
    否则他就想要自杀。
    高大全不想让李修缘杀法海,因为虽然在他眼中法海没有人味,但法海并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相反,法海也是一个好人。
    虽然他傲慢、固执、高高在上,但是他一样怜悯弱者,一样慈悲为怀。
    灵山上的人,并不都是该死的。
    至少法海不该死。
    可是他没有阻止李修缘动手的理由。
    “你们要打可以,去海上打,江南的土地上,不允许遭到任何破坏。”
    高大全发出驱逐令。
    李修缘惨然一笑,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理智。
    “老祖的面子,我给。伏虎,你来送死,我就成全你。”
    法海并没有显示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真正的信徒,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远比常人要更加从容。
    法海声音淡然,语气平和:“师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暴躁易怒,佛祖说过,你的心境不够,所以才会被儿女私情所趁。”
    “不要给我提佛祖,也不要给我提心境。”李修缘暴怒:“我现在只想杀你,我的实力够了。”
    “那便如师兄所愿,和师兄倾力一战,也是师弟的多年夙愿。”法海双手合十,神情凝重。
    高大全对法海的印象稍变。
    若灵山上的弟子都如法海一般,那灵山的实力比他预估的要更加强大。
    这个时候,敖心终于反应了过来。
    但是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修缘和法海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留下敖心急得跳脚。
    她是认识高大全的,看到高大全也要走,一把拉住高大全急速问道:“老祖,他们是不是去西海了?”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南海和西海,我现在也不确定他们到底去哪里。”
    高大全的回答,并没有让敖心放心下来。
    她急得团团转:“老祖,你要插手,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现在西海上面层层布控,他们去了,会产生不可控的后果。”
    “西海上空怎么了?”高大全听出了不对劲。
    “杨戬在西海突破,天庭派人护法,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
    高大全眯起了眼睛。
    其实以杨戬和孙悟空的积累,突破神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区别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先前他们为了争夺龙脉,各自压抑了自己的进境。
    现在已经没有了龙脉可以争夺,他们放开修炼,晋升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
    太巧了。
    而高大全很少会相信巧合。
    “杨戬在西海突破?”高大全追问了一句。
    “是,他得了一桩大机缘,此刻正濒临破境。天帝建议他在九州晋升,所以他选择了西海。现在西海上空的防卫十分森严,连我都被赶了出来。”敖心焦急的解释道。
    高大全点点头,却没有给敖心一个交代,而是一闪身就离开了原地。
    回到金钱帮总部,李清照还没有给高大全解释,高大全就主动开口:“给我接孙悟空。”
    李清照看到高大全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直接拨通了孙悟空的专线。
    高大全拿过电话,直奔主题:“我是陈抟,胜佛,你是不是要破境成佛了?”
    “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孙悟空的声音显得十分疑惑。
    高大全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天骄扎堆突破,而每一个武神的晋升都会引起九州动荡。
    这是不可能被忽视的,注定会引起天下人的目光。
    但是,太巧了。
    为什么都是最近呢?
    为什么法海这么视死如归?
    为什么杨戬突然得了机缘?
    他感觉到,有什么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事实上,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少林寺。
    一个方面大耳的和尚,端坐九品莲台之上,坐在达摩的对面。
    “其实,我的目标是你,伏虎、降龙、杨戬、孙悟空,都是掩人耳目的棋子。达摩,我最好的弟子,你是时候回归了。”
    三界当中,能够这样对达摩说话的,有且只有一人——佛祖。
    看着端坐在莲台上的佛祖,达摩神情复杂。
    “没用的,我已经做好安排了,他们都反应不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也已经结束了。”佛祖并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能量,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强大,所以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为了你,我甚至和天帝联手布了此局,绝不会发生丝毫的意外。”
    “师父,我也没想过求助别人。”达摩轻叹一声:“我是和你学的本领,这一天我也知道迟早要来的。”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背叛。”佛祖的笑容渐渐收敛,展现自己的真正心意:“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得意的传人。若你不背叛我,未来佛的位置就是你的。达摩,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一个理由。”
    “理由吗?”达摩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说起理由,师父,你不觉得我们佛教的教义不对吗?”
    “哪里不对?”佛祖沉声问道。
    “你说众生平等,既然平等,为什么你是现在佛,我只能做未来佛呢?”
    佛祖沉默。
    “你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灵山收了很多当年在九州声名狼藉之徒。但是我达摩顶天立地,如何能与拘留孙、欢喜等人为伍?”
    佛祖继续沉默。
    “你说佛门广大,要普度众生。但你当年选择了离开九州,所以从那时起灵山又有了一种说法:佛法只度有缘人。”
    说到这里,达摩神色变得十分讽刺:“师父,你看,所有的理念都是为你服务的,不是为信徒服务的,这不是我追求的佛法,也不是我追求的佛教。”
    “所以你选择了留在九州,所以道教全面碾压佛教,所以你连一个国家都控制不了。”佛祖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事实上,达摩也没有给他留丝毫情面。
    “师父,我绝不是欺师灭祖之徒,绝不是。”达摩情绪有些激动。
    这些年来,有人一直以此指责他。
    达摩不在意,但是他不能让佛祖也这样认为。
    “我只是越修炼就越感觉,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完美。”达摩低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黯然:“我心中的师父,是完美的,是无敌的,是没有任何缺点的。我希望永远保留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我选择离开您。”
    达摩动情了。
    佛祖也是。
    他听得出,达摩的话发自肺腑。
    他也明白,自己绝不是他以为的完美无缺。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教育弟子的时候,教导的太正了。
    所以在很多弟子面前,他都需要演戏。
    一般的蠢货,也就被忽悠了。
    可是达摩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你这个理由,我接受。”佛祖甚至有些欣慰。
    他没有教出一个白眼狼。
    达摩猛然抬头,眼眶已然发红。
    “师父,您原谅我了?”达摩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虽然他已经脱离灵山,扎根九州,但是他内心一直在痛苦中纠结。
    他和其余武神不一样。
    因为佛祖对他有大恩。
    而他,根本没有报答。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只是不能接受你背叛我。现在你说清了理由,我接受,这件事情就可以翻过去了。”佛祖动情道:“既然说开了,那我再邀请你一次,达摩,回来吧,只要你回来,弥勒的位置就是你的。”
    “那弥勒呢?”达摩笑。
    佛祖语气平淡:“你回来了,自然不需要他。”
    “师尊,感谢你的看重,但是这些年,我的理念早已经形成了。灵山,不是我的佛地。”达摩郑重摇头。
    佛祖陷入了沉默。
    其实,结果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小心的不去碰触那个结果。
    但是,最终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否则,佛祖苦心孤诣布这个局何用?
    “师父,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会对你出手,你动手吧。”
    达摩引颈就戮。
    佛祖发现自己下不去这个手。
    他不是铁石心肠。
    尤其是面对他最心爱的弟子。
    “达摩,你还是要逼我。”佛祖声音痛苦:“你若是奋起反抗,我下手多少好受一些。”
    “弟子蒙师尊启蒙入道,受惠至今,又岂能忘恩负义对您出手?”达摩摇头:“师父还念及师徒之情,可见师父并不是大奸大恶。弟子将此身还给师父,也算是尽了这一世师徒情缘。”
    “不过弟子要提醒师父,当年有三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从此亲缘断绝,三太子至今和李天王势同水火。今日弟子和师父师徒缘尽,日后弟子卷土重来,对灵山便再无羁绊,出手也会毫不留情。”
    达摩起身拜倒在地,三拜九叩,行了古礼中的最大礼节。
    随后,达摩化道。
    九州所有的武神,脑中都响起了达摩的声音:
    “道友们,我先走一步,待我日后回归,再陪诸君一起征战沙场。”
    江南。
    乱域。
    明州。
    中州。
    神州
    ……
    无数个地方,无数个人,此刻都有一种莫名的哀伤。
    他们看向天空。
    那里有佛光万丈。
    此刻,有杨戬在晋级真仙,有李修缘战于海上,有斗战胜佛铁棒横空。
    但是,所有的光芒,都被佛光掩盖。
    万丈佛光当中,佛祖端坐九品莲台之上,神圣庄严。
    而高大全等武神,分明能够看到,佛祖眼中,留下两行清泪。
    他送走了自己最亲爱的弟子。
    而他的莲台,从九品晋升到十二品。
    “超越十大神器的圣物。”高大全语气悲哀,却并无畏惧。
    因为,这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威胁。
    他们都看的分明,在佛光笼罩下,原本洁白如玉的十二品莲台,此刻却隐现黑气。
    那是日后要回归的达摩。
    他用自己的全部修为,锁住了这则圣物和佛祖本人。
    佛祖胜,从此拥有一件超越十大神器的圣物。
    达摩胜,便从地狱归来,颠覆灵山。
    不管胜负如何,在彻底镇压达摩之前,佛祖都会被束缚,轻易不会也不能出手。
    达摩用自己的死,换来了九州对灵山未来几十年的压制。
    他不想对自己师尊动手。
    但他身为九州武神,也绝不会侮辱了自己的身份。
    高大全看向空中的莲台黑气,眼中闪现泪光。
    道兄,走好。
    愿你早日归来,与我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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