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因为——”
    程茵楠揉了揉一头软绒绒的乱毛,苦着小脸道,“我根本没办法理解她在唱什么啊,刚才我都想了半天了,歌词的意思也好奇怪,我真的感受不出来。”
    相比最初的纯素人选手,现在的程茵楠,显然已经知道如何分析歌曲,也能够说清楚自己不足的地方,让人不由恍然发觉,她是真的成长了很多。
    “如果只是这样,你哪次能够迅速理解了?我们也都是这样的,所以这不是你觉得不可以的理由。”尹意潇凤眸定定地看着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你的声音,你更适合这首歌曲的中心部分,我们这个舞台需要你。那么现在你再告诉我,你可以吗?”
    程茵楠愣了一下,想起上次历经坎坷的公演,她突然绷起了小脸,眨着猫眼认真地道歉,“抱歉,我不应该说这种话,不理解歌曲确实不是我退缩的理由,我可以。”
    尹意潇点点头,又扭头看向其他人,“当然这只是我认为的,你们如果有觉得更合适的或者觉得自己能胜任c位的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再经过商议决定下来。”
    温茵瞳换了个坐姿,笑了笑道,“我本来是觉得牧若茜或许会更适合,但是听见你这么说,我相信你的判断。”
    被提到名字,一直仿若身在世外的牧若茜不由收回迷惘的目光,平静地扭过头,“我不适合。”
    “如果仅凭声音,我觉得程茵楠更合适。”时镜霖又皱了皱眉,眸色依旧桀骜,但相比以往说话的方式,此时显得更平和了一些,“但若是理解综合方面……牧若茜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合适?”
    牧若茜神色依旧平静,眉眼沉郁幽暗,“我唱不出来。”
    “只凭这一句?”时镜霖挑眉,语气锐利中带着淡淡的不悦,“难道之前的歌曲你都能唱的出来?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歌曲,你依旧可以说自己唱不出来吗?就说这次,那你打算公演的时候怎么办?”
    就连傻猫小队长都懂得了责任心,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可以我行我素着?
    “我不适合,会将曲风跑偏。”对于她的至于,牧若茜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何况我的声音也表现不出来那种感染力,当然如果你们想要强求也无所谓。”
    时镜霖顿时沉下了脸。
    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程茵楠突然高高举起了手,一双眼睛黑嘟嘟地装满了认真,“我,我想问一句!”
    “嗯?”
    “那个,我可以先尝试一下吗?如果觉得不合适,再让茜茜试试,不行也还有你们呀,不一定就只有我的声音合适啊。”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跪坐在地上,后背挺直地跟小学生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而后在众人突然望来的时候,不由身体一颤,又怯生生地收回了手,双手放到膝盖上,小声不安地问道,“可,可以吗?”
    可能是吓了一跳,她说着最后那句时还险些咬了舌头,黑绒绒的猫瞳都浮现出了水光,瞧着莫名生出几分可怜。
    似是许久没见到她这副小怂包的模样了,尹意潇的唇角不由泛出了几分笑意,“当然可以了,你先来试试吧。”
    既然是程茵楠说的,时镜霖自然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再者确实说的有道理,便收回了看向牧若茜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
    虽然之前有过接触,却没想到小姑娘真的成长了不少,温茵瞳还有些稀奇地看了她两眼,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很期待楠楠的声音呢。”
    见不是自己说错话了,程茵楠这才舒了口气,又对一直看着自己的牧若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才将歌词本放到了膝盖上。她歪头回忆了下之前歌手是如何唱的,将声音刻意压低,看着歌词一句句唱了出来。
    【不要再试图反抗了,堕落吧我亲爱的。】
    【为你创造出奇幻斑斓的梦境,沉睡吧我亲爱的。】
    【蔷薇色的迷之失乐园,天使的纯白羽翼纷乱。】
    【在犹豫什么呢?快来吧亲爱的。】
    【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只属于我呢?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或许是因为纯属模仿出来的,程茵楠的声音还缺少了原版歌手的感染力,显得有些空洞机械。但那天然柔软空灵的嗓音,搭配着诡异的旋律,空洞洞地回旋在空荡的练习室里,竟然唱出了一种迷惑人心的幻想童真,却又隐隐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似乎她并不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情有多可怕。
    没有原版中深沉粘稠的爱意,只有单纯到满满的占有欲。
    ——如果不能属于我,就堕落吧,进入到我为你建造出来的迷之失乐园里。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抢走你了吧。
    天真到极点的童真幻想,却又饱含着恐怖血腥的现实行动。
    仅仅只是模仿黑暗风,竟然就让大家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拿惊叹复杂的目光,望向唱完后似乎在感觉什么而微微歪头的短发少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而并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的程茵楠,却突然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之中,似乎隐隐摸索到一点,却又无论如何也突破不进去那层薄膜,不由有些头疼地挠了挠那头柔软蓬松的乱毛。
    “我觉得没问题,她的声音非常适合这首曲子。”
    “我刚才自己试了试,声调太高我唱不上去,程茵楠的高音确实很适合。”
    “果然是天赋,羡慕不得的呀。”赞同完后温茵瞳还不由感慨地说着,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要好好加油哦,楠楠。”
    “那么我们就定程茵楠为c位了。”收回欣慰的目光,尹意潇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分一下歌词部份吧,今天大致练习一下,明天还需要去学习我们的主题曲。”
    而牧若茜一般不参与发言,更因为这首歌曲引起了她一些负..面的情绪,也没什么心思像以往那样进行创编的兴趣,便沉默着看她们继续讨论起来。
    之后在进行各自的训练时,尹意潇便走到了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窝在角落,身上也散发着幽怨气息的小蘑菇面前,凤眸上挑不由浮现出笑意,“你这是干什么呢,小笨蛋?”
    “不,不懂……”真的太奇怪了,感觉歌词都不连贯,零零碎碎地拼凑在一起,又莫名其妙的,根本无法理解啊。
    程茵楠扣着墙角灰暗地说着,就差瘫在地上念着“人生无望”了,尹意潇那一瞬间险些没笑出来,然后又在小蘑菇抽着鼻子怨念的眼神中,硬生生地吞回了笑声。
    她轻咳了一声,随便地坐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来,我给你分析一下。”
    尹意潇耐心地将歌词一点点掰碎了来教她,而后又让她一句句地唱,见她似懂非懂却隐约捉住了一点尾巴,低下头认真地念着歌词。欣慰的同时,又不由回忆起了最开始什么都不懂,训练还试图划水念节拍的小笨蛋。
    ——不过才短短的几个月,小姑娘似乎就突然长大了啊。
    洛思雅走进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分在各自角落念着歌词,却似乎没什么进展的模样,不由无奈地笑了笑,指着其中已经累得瘫在了地上的程茵楠道,“程茵楠,为什么你总是能赶上这种好事,嗯?”
    虽然与导师们关系都还好,但若说最喜欢的肯定还是这位艳丽大气的洛老师。听到她叫自己,程茵楠不由跟年糕似的在地上来回滚了滚,趴在地上呜呜控诉,“明明是导师你们太坏了,总坑我们!”
    “那为什么总能坑到你?”洛思雅扬起红唇,“你难道不该反省下自己?”
    程茵楠:“……”
    见到小姑娘那幽怨控诉的目光,洛思雅似是终于良心发现一样,轻轻咳了一声,招手让她们过来,“所以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们这组,提前先过来看看,不至于让我过几天来验收成果时,发现你们又跟上次一样,练不出来嘛。“
    众人:“……”所以还该感谢老师您吗?
    “来吧,我看一下你们现在的情况,都是怎么分配的?”
    在听完尹意潇的大概思路后,似是没想到她会又将自己的c位让出来,洛思雅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赞赏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为舞台着想吗?意潇,你是个合格的队长。”
    在笼统地指导完后,洛思雅临走前似是想到什么,又扭过头对她们说,“如果实在无法理解,你们也可以找一些相关类型的作品来看一看,说不定能感染到你们呢。”
    相关类型的作品?
    听到她仿若意有所指的提醒,尹意潇突然反应过来,“我记得,这首歌曲是动漫《迷之失乐园》的主题曲,你们有看过吗?”
    见大家都摇了摇头,尹意潇不由有些为难,“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我们的手机又被没收了,根本上不了网,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同意我们借手机……”
    说到这里,似是突然联想到什么,几个人的目光又默契地都投向了素来有“吉祥物团宠”之称的短发少女身上,而正认真听着尹意潇说话的程茵楠,不由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们炙热的目光。
    程茵楠:“……???”怎,怎么了吗?
    ……
    于是最后,吉祥物还是在众人的嘱托下,偷偷跑到陈秋云那里借到了平板,然后又偷渡回来,被大家围绕在中间,播放起了《迷之失乐园》。
    《迷之失乐园》不愧是上半年突然大火的动漫,剧情确实十分地吸引人,一口气看完几集后,时间在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晚上。
    到尹意潇说要再排练的时候,程茵楠还依依不舍地拿着平板,试图撒娇看完后面那集,却被严厉的尹队长无情地拒绝了,“你看得太多了,明天还要练习新的主题曲你忘了吗?”
    终于想到正事的程茵楠这才怏怏不乐地“哦”了一声,而后乖巧地将平板放到旁边的坐台上。不过看过这部动漫对练习确实很有效果,虽然只是隐约模仿出来,但起码不再像最开始那般空乏无趣了。
    第二天,便是学习主题曲的时候了。
    大家进入久违的各自班级,程茵楠夹在封禹萱与蒋雅旭中间,美滋滋地抱着她们两个的手臂,在看见先到一班里的尹意潇时,还送上了最灿烂的笑容。
    “潇潇早!”
    尹意潇本来还看着她“左拥右抱”而没好气的,对上那个甜甜的笑容后,不由顿时泄下气来,轻哼一声道,“哪里早了,就差你们了。”
    见程茵楠只是吐吐舌头,却不像以往那般害怕地缩脑袋,心里莫名就高兴起来,又冲她招招手含笑道,“看来今天心情很好?”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她这么快就变了脸,但程茵楠还是特别给面子地重重点了点头,“嗯!”
    最熟悉亲近的几个小姐姐都在一班,可以又在一起学习训练了,当然开心啦!
    于是栾梓航进来的时候,便正好对上了程茵楠灿烂的笑颜。脚步一顿,他挑了挑眉,没想到程茵楠竟然没有收回笑容,还特别友好地跟大家一起打了声招呼,“梓航老师早!”
    栾梓航:“……”这种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复杂地看着被几个人围绕在中心的小姑娘,到底是她终于发现导师的魅力了,还是……她不小心吃错药了?
    “梓航老师?”
    对上程茵楠纯澈疑惑的目光,栾梓航又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突然嘿嘿坏笑起来,“没什么,刚才走了下神,毕竟可是难得见到程茵楠你对我好脸色啊。”
    “所以——”顿了顿,他又用小奶音拖长了声音,含着逗弄笑意的眼睛轻轻一眨,“正在想你是不是终于发现了你们梓航导师也是很有魅力的啊?”
    程茵楠:“……”
    看着小姑娘特别不给面子地扭过头,还悄悄躲到了尹意潇的身后,栾梓航不由噎了一下,无语地挠了挠头,故作凶巴巴地道,“嘿,我说程茵楠你就是说不得,刚说你给了个好脸色就打我脸,每次也就你总不给我面子!小心我公报私仇啊!就小心眼地不给你投票!”
    程茵楠揪着尹意潇的衣角,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声“哦”。
    栾梓航:“……”她多说一句话会死吗!就不会反驳一下的吗?!
    ——他是真的会公报私仇哦!真的!!
    看着这位总喜欢对着程茵楠皮一下的栾导师再次吃瘪,又感受到身后衣服被依赖地扯着,尹意潇微微偏头,心头升起满足感的同时,又有些不厚道地想着,希望这样的戏码再多一点。
    这样小笨蛋说不定就能更依赖自己了。
    而正准备给大家上课,却无意对上尹意潇稍显奇怪的目光,而浑身莫名一冷的栾梓航,不由抽了抽嘴角,又看向终于从她身后走出来的程茵楠。
    这两个人……真是莫名地有种相似感啊。
    程茵楠最近特别喜欢看动漫,而后从动漫女主角的台词中吸取灵感,就连日常休息时抱着画板跑来凉亭画画的日常,也变成了抱着平板跑到凉亭看动漫。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模仿地倒是越来越好了,练习中尹意潇还难得直接夸过她。只有除了声乐练习外基本不怎么吭声的牧若茜,每次在程茵楠被夸奖时,都会眉梢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下去。
    直到这几天,程茵楠终于追完了那部动漫,终于又恢复回了休息时,抱着画板跑到凉亭陪牧若茜的日常。
    “茜茜!”
    听到小麻雀欢快的叫声,牧若茜眸光摇晃,盛着阳光缓慢地扭过头,似是在安静地等待她说什么。
    自从程茵楠拿到画板后,就不再从前那样总是拉着牧若茜叽叽喳喳了,更别提前段时间沉迷看动漫更不会说话了,这次突然唤她还真是有点意外。
    “茜茜似乎最近越来越沉默了。”程茵楠似是没头没脑地突然说道,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澈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是不是觉得我打扰到你了呀?”
    牧若茜沉默地看着她,眸色在阳光中微微闪烁着光亮,显得竟然有精神了一些,不似曾经的虚无空洞。
    “其实我之前就有些感觉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就又多打扰了你几天。”见她不说话似乎是默认,程茵楠声音明显低落了一些,软软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牧若茜嘴唇动了动,脸上不带什么情绪地紧紧看着她。
    终于……放弃了吗?
    “其实我很喜欢茜茜的,觉得茜茜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使可能不喜欢我但还是会安静地听我说话。”
    程茵楠低下了脑袋,手指在画板上随意划着,可怜兮兮地像只要被抛弃的小狗,“可是最近感觉茜茜似乎情绪越来越不好了,我就在想着是不是因为我打扰的缘故,真的对不起,茜茜。”
    程茵楠是真的感觉到愧疚。
    因为以往牧若茜在身边听她说话时,虽然看似没什么表情,目光也幽远似是发呆,但偶尔心情好时还会轻轻地回应。
    可是最近这几天,她不止发呆的时间变长了,一天下来也许也不会说一句话,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黯沉忧郁,每次见到她的时候,程茵楠总会心突然一揪,有种莫名不好的预感。
    可是想了许久,除了想到自己偶尔想跟她讨论动漫剧情时,她会皱着眉离开,由此得出也许是自己总打扰她,她害羞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硬撑着陪自己的可能,程茵楠想不出别的来。
    “我不想茜茜讨厌我。”
    程茵楠并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必须要喜欢自己的,因此在之前听到其他人说自己团队坏话时,也只是不高兴她们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却不会纠结为什么她们不喜欢自己。
    可是如果是牧若茜……
    想到会失去这个看似不理人,实则会温柔安静地倾听自己抱怨或是开心事情的小姐姐,程茵楠就有点难过。
    牧若茜一直保持安静地看着她说完自己的想法后,站起来与自己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后似是留下了什么东西,方才低着脑袋离开了。
    程茵楠走后,凉亭似乎又恢复回了当初的寂静。
    没有会偶尔闹出动静来的小麻雀,灿烂的阳光也再也映不进来。
    ——世界又恢复回孤独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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