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的侯夫人有一种娇羞的美。虽她底下,侯爷又娶了三房姨太太,但侯夫人的年纪,却比芙蓉大不了几岁,她也算是唇红齿白的美人,落落大方,知书达礼,一副温顺的样子。只是她的衣着稍稍朴素了一些,脸色又有些苍白,倒像气血不足似的。
    侯夫人再抬头时,已换了一种表情,她漆黑如葡萄籽的眼睛闪闪发光,她嘴角梨涡乍现,她示意二门口的婢女走远一些,然后便声对芙蓉道:“刚才四姨太太的话,你不会生气吧?四姨太太在众人面前不给苏少奶奶你面子,也是我教导无方,还请苏少奶奶见谅。”
    “夫人客气了,这事跟夫人无关,我心里明白。”
    “苏大少爷……他毕竟是标致人物,又常在宫里行走,难免会被人注意,我倒多一句嘴,苏大少爷没有纳妾的准备吧?”
    “他……”芙蓉笑了笑:“像我这种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女子京城里有几个呢,如今他只怕不能跟我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呢。”
    侯夫人笑起来:“正是这话呢,我瞧着苏少奶奶你倒是见过世面的,处乱不惊的本事,连我都自愧不如。如今你是苏府正经少奶奶,旺仔呢,就是苏家的长子嫡孙。若苏大少爷只有少奶奶一位夫人,以后旺仔在府上,不就更……”
    “多谢夫人替旺仔考虑。”
    “娘——”晴哭着跑了进来:“娘,娘。你床上怎么睡了一个孩?”
    “娘床上睡的是旺仔,你怎么了晴?”
    “只有我才能睡娘的床,你让那个脏兮兮的孩下来。”
    “晴。不可胡闹。”侯夫人示意婢女带晴去玩,一面歉疚的对芙蓉道:“让少奶奶见笑了,晴她……毕竟侯爷如今只有晴一个女儿,宠着她也是有的,只是……你也看到了,姐妹们皆年轻,或许以后晴会有弟弟妹妹……晴以后……我只希望她可以嫁一个好婆家。为此,我在所不惜……恐怕下做娘亲的人,都怀有这种心思吧。”侯夫人着着。就红了眼圈,像是动了真感情。
    “夫人的对,下做娘亲的,都怀有这种心思……”
    “我……”侯夫人四下看看。对芙蓉耳语道:“论理。我不应该这些话,不过……我把旺仔当自己的孩子,把少奶奶你也当自己人,新进门的这个四姨太太,我瞧着,有些主见的样子。不是我这个大房容不得人,二房三房跟我都是融洽的,四房太太对我如何。我倒不计较。不过我瞧着,四姨太太对少奶奶好像……她跟苏大少爷的事。京城的人皆是议论纷纷,我倒不怕苏大少爷不自制,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少奶奶还是防着些四姨太太的好。当然了,我也会多留意她的,若她有什么不轨举动,我自当差人告诉少奶奶。”
    “多谢夫人提点了。”芙蓉冲着侯夫人笑笑。她自认为跟侯夫人不熟,如今侯夫人这些话,自然是看在旺仔的面子上了。
    芙蓉心里又何尝不这样想呢,这个关月秀自然不容觑,死灰还能复燃,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关月秀一向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这一点,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床榻上的旺仔“嗷嗷”哭起来,婢女抱着他交给芙蓉,旺仔脸上已多了一块红斑。
    “她……她……打我。”旺仔搂着芙蓉的脖子哭。
    晴躲在帐子后面不出来。
    侯夫人心疼旺仔,厉声叫晴:“你出来,旺仔脸上是怎么一回事?”
    “谁让他睡娘床上,我不喜欢他睡娘床上。他还玩四姨娘送给我的竹蜻蜓,我不喜欢他……让他走……”
    “不走。”旺仔捂脸哭。
    晴大姐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像个气鼓鼓的青蛙一样蹦上前来,伸手又在旺仔的脸颊上拧了一下,这次下手不轻,旺仔脸上又多了一块红斑,疼的他鼻涕都冲出来了:“娘——”
    “晴,不得放肆。”
    “我就放肆,就不喜欢他,让他走,他总爱哭,是个爱哭鬼。”
    “你是……鬼。”旺仔从芙蓉怀里挣脱下来,摇摇晃晃的就去找晴理论,他口齿不清,自然不过晴,不过有句话不是么,能武力解决的,就不要瞎吵吵,看来旺仔深谙此道,他冲过去,揩揩鼻涕,一下子就把晴推倒在地上。
    或许是平时他爱玩老鹰捉鸡,身子相对灵活有力,晴又是个女孩,她也没防备旺仔会突然袭击,如今被推翻在地上,她四仰八叉的,捂着脸就哭:“娘,你看这个旺仔……他打我。”
    旺仔奔过去,一屁股坐在晴身上,伸出手拧她的脸:“你是……爱哭鬼……爱哭鬼……”他的口水流出来,一直流到晴脸上,晴觉得有温热的液体,睁眼一看,看到是旺仔的口水,她便笑起来:“你看你,还流口水哦,不害羞。”
    “我不流……口水。”旺仔笑起来:“你脸上有……口水。”
    晴翻身,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擦擦泪,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拉起旺仔的手,掀起门口的帘子就跑出去:“我带你去捉蝴蝶吧,花园里有呢,大翅膀的蝴蝶也有,黑色的蝴蝶也有,花园的树上还养着鸟呢。”
    两个孩子,一下子一笑泯恩仇了。
    这么快的剧情,芙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孩子毕竟是孩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真让人难以理解。
    侯夫人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我就晴跟你们家旺仔有缘分吧。我们家晴啊,从被我娇惯着,没吃过什么苦,是大姐的脾气,有时候走路不心被绊倒了,她就躺地上哭,直哭的嗓子哑了也不愿意起来,都拿她没办法,刚才你也看见了,旺仔把她按倒在地上,她很快就自己站了起来,而且还不生气,如今拉着旺仔出去玩呢,真真是稀奇。”
    芙蓉点了点头。
    “以前也有夫人带着孩子来跟晴玩,不过晴多半不搭理他们,我们晴眼界可高着呢,一般的孩子她是瞧不上的。不过虽然晴看着有些脾气,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过几年长大些了,收收性子,就更好了,少奶奶觉得呢?”
    “这……有侯夫人悉心教导,晴一定会……茁壮成长的。”芙蓉也只得这么了,若对晴的印象,倒也谈不上好不好的,只是每次看到晴,芙蓉都像看到了韦宝家那位刁蛮任性的建宁公主一样,建宁公主身份高贵,可人又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有太监敢惹着她,不准立马就人头落地。别人奉承她,她不欢喜,别人欺负她,她不愿意,倒是韦宝成把她踩在脚底下,她却喜滋滋的。
    这种姑娘,芙蓉实在不知如可评价了。但愿晴还是孩子,以后会有所改变。
    晴前脚刚拉了旺仔往花园去扑蝴蝶,不到半个时辰旺仔就痛哭流涕的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哭的伤心欲绝,额头上还鼓起两个大包。
    他缩进芙蓉怀中,指着头上的两个大包:“娘……疼。”
    “怎么了旺仔?”芙蓉大惊失色,刚才还好好的孩子,这会儿头上鼓起那么大的两个包,像是牛魔王一样。甚至,旺仔的脸都有点肿了,或许是真疼,旺仔缩在芙蓉怀中哭的特别厉害。
    “怎么了这是?这是怎么了?”侯夫人也吓了一跳。
    晴蹦蹦跳跳的进来,手中捏着一个死去的黑蝴蝶,她把黑蝴蝶扔在偏房的桌上,爬上椅子坐在芙蓉身边,她拉拉旺仔的袍子,旺仔不理她,她便瞪眼撅嘴:“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活该,爱哭鬼,总是哭,讨厌。”
    “晴。”侯夫人叫她到跟前,虽是严厉,声音却也柔柔的:“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带旺仔去捉蝴蝶了吗?怎么这一会儿功夫,旺仔就受伤了?是不是你打他了,你怎么能打他呢?他这么。娘不是告诉过你不能打人吗?哟,我的祖宗,你怎么——”侯夫人一面,一面让婢女去拿药酒。
    “娘,我只是踢了他的屁股,我又没打他的头,他头上的包不关我的事。”晴显有些委屈:“我让他跟紧我,他偏到处跑,看吧,蝴蝶都没有好好捉,他就捅了马蜂窝,有两只……”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确认数对了,便点了点头:“有两只蜜蜂追着他咬,咬了他的头,他的头就肿起来了,像昨晚上我吃的馒头一样……”到像馒头,晴捂着嘴哈哈笑起来。
    旺仔哭的更痛了,简直是撕心裂肺。
    晴便拉拉他的手:“好了,我爹了,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的,你一直哭,你不是男子汉。”
    “疼……”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活该。”
    “呜呜……”
    “娘,他总是哭,他是爱哭鬼,我不要跟他玩了,你滚……”晴的脸,变就变,见旺仔一直哭,她就烦躁,扯着旺仔的手往外拉:“滚……不要来我家。”
    “娘——”旺仔委屈的勾着芙蓉的脖子:“娘,我们滚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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