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里面,现在也是吵闹得厉害。
    他们大分为两批人,一批自然是支持柳铭淇的,一批自然是支持苗炎和王智耿的。
    支持柳铭淇的,是以去过葬花楼,和他有过交集的一群进士们。
    反面的一批人则是以法家进士为主,儒家也有不少人加入。
    墨家的两边都不参与,只是看热闹。
    探花郎李敬宽正在慷慨直言:“我们朝廷多的是循规蹈矩之辈,所以才造成了许多事情没有人敢去承担责任,没有人敢去做,这便是如今朝廷日益贫瘠的原因!
    裕王世子我曾经和他交谈过几次,世子殿下年龄虽然小,可心思敏捷、才华横溢,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当我们的授业先生。
    但我却料想不到,他居然也是如此热血之人!一把大刀,斩尽天下不平事,杀光这些为非作歹的畜生,真是何其快哉?”
    “李兄此言差矣。”他旁边一个样子有些木讷的男子,摇头说道:“天下间的事情,都有规则,如果只是一时冲动来打破规则,对于整个规则的破坏作用是巨大的。
    裕王世子这一次固然是见义勇为,但是下一次如果有人学着他,杀了别人一家人,说自己也是见义勇为,那我们查到他其实是因私报复,又该怎么办?”
    “两者一样吗?”李敬宽皱眉道:“钟兄,你这个例子举得完全不一样啊!”
    木讷男子道,“但是这个男子冲动的缘由,正是因为看了裕王世子杀人不用负责任,所以才一时冲动。无论结果如何,可惨烈的事实已经发生了,这个责任谁来担负?”
    李敬宽毫不犹豫的道:“自己作恶,当然是自己来负责。”
    木讷男子道:“那么如果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这就是负责任那么简单的事情?引发的恶劣反响,会不会对民风民俗有反面的作用?”
    李敬宽又皱眉,“钟兄,你能不能不要想得那么极端?”
    “可我们不能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木讷男子正色说道:“所以我们应该防微杜渐,从一开始就做出公正严明的处罚,这样就会警示后来人,让他们不敢随意为非作歹。”
    “哼!”
    李敬宽的好友陈钦烈闻言不满意了,“钟云翔,你倒是说说,该怎么来判?”
    钟云翔,李敬宽等人同一届的榜眼,也就是第二名,正儿八经的法家学子,也是被誉为法家的一代新星。
    他的性格沉稳,遇事清很冷静,说话不多,却在翰林院很有威望。
    听到陈钦烈的问话,许多人都盯着钟云翔,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钟云翔却摇摇头,“我又不是朝廷诸公,更不是苗大人,怎么来做处罚?”
    陈钦烈契而不舍,“我们本来就是聊天,假如你是呢?”
    沉吟了一番,钟云翔道:“裕王世子,指使手下侍卫斩杀200多平民,无论是何种理由,骇人听闻,论罪当诛。其所有参与的侍卫,本人处斩,家人流放西北边疆。
    睿王县主,参与程度不深,裕王世子等人残杀民众时,又一直在房子里面保护孩童,所以罚禁锢三年,三年之内不许出府。”
    他的说话,不仅仅是李敬宽一群人,就是许多支持他的本方人士,还有旁边看戏的人,都忍不住瞠目结舌。
    好家伙,你们法家的人可真敢说啊!
    堂堂亲王世子、这一代宗室子弟中最为惊才绝艳的、也是皇帝最喜欢的侄儿,你直接来一个“论罪当诛”!?
    这要是换了前朝,马上就会有言官参你一个妄言之罪,断送你的前程。
    最是喜欢仗义不平的李敬宽拍案而起,“钟兄,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忠奸善恶的做法,我严重的反对!有你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将是一种巨大的灾难,我李敬宽羞于与你同殿为臣!”
    “是啊。”
    一个看戏的墨家学子忍不住道:“好歹裕王世子也是出于救人之心,而且他是被围攻,不得不反击的。诛杀这么一个刑罚,是有点让人寒心的。”
    “呵呵,谁不知道啊,他们就是不想看到宗室子弟打破祖制,出来做事情。”商朴笑着道,“法家实在是太古板了,完全不知道变通之理。依照我的看法啊,圈禁裕王世子三年,不许他出门,也就是非常严厉的处罚了。”
    “嗯,你的这个想法我很赞同。”陈钦烈为他鼓掌道。
    那边期望制裁柳铭淇的进士们,虽然对此很不满意,可相比起刚才钟云翔石破天惊的说话,他们反而觉得商朴的这种判断要合理一些。
    谁都知道,皇帝不可能任由柳铭淇被判刑,甚至是处斩的。
    皇帝便是一切,有着颠覆一切条理的能力,只不过是平日里皇帝很温和,愿意和臣子们商量着来办。
    现在你要杀他最喜欢的亲侄儿,你看他愿不愿意?
    见到众人的神情,钟云翔闭上了嘴,不再和他们分辨。
    分辨又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说的不可能,哪怕是苗炎也做不到这个结果。
    可法家之人,有什么意见和抱负,就应该说出来,否则哪里对得起自己立誓所学的东西?
    ……
    南宫相府里面,刚刚到家的南宫忌,正在慢悠悠的吃饭。
    整个大康朝,平日里最忙碌的就非四个相爷莫属了。
    别的六部、九卿、禁军九卫等等,只用关心自己的管辖范围内的事情就好。
    他们四个不同。
    兼济天下。
    大康朝的皇帝充分放权的结果,就是皇帝轻松了,他们这些相爷忙碌了。
    平均每天处理公务的时间都超过了6个时辰,再加上睡觉、来去办公花费的时间,基本上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就差不多只有一个时辰而已。
    如果哪天有空,去花楼坐一坐,或者是和朋友们一起喝个茶,聊会儿天,那都是无比幸福的。
    位极人臣固然是一种荣耀,但也把他们一辈子拴在了这么方寸之间,根本动弹不得。
    或许也只有告老还乡,才能得到一时的清宁了。
    别人南宫忌不知道,但他却是非常不愿意自己告老还乡的,权力的滋味一旦品尝到了,哪里那么容易割舍得掉?
    特别他还是副相,帝国前五的位置,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愿意退下来?
    因此哪怕他60岁了,身躯有些佝偻了,南宫忌也觉得自己可以再为大康朝效力至少10年。
    为了让自己的状态保持最好,南宫忌吃饭、睡觉、锻炼、办公都很有规律。
    每天他必然在家里要喝一碗东北的老参,要吃荤素八个菜,而且慢慢的吃,绝对不贪快。
    平日里南宫忌吃饭,家人一般都不会打扰,不过最受他宠爱的大孙子南宫丘成却是一个例外。
    今天南宫丘成就在饭桌上。
    他一边给南宫忌夹菜,一边说话,“爷爷,这一次柳铭淇是不是很麻烦?”
    南宫忌咀嚼着食物,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不麻烦。”南宫丘成道,“以我们皇上的性格,就算是一些犯错了的官员,他都会保,这些年来流放到东北、西北、东南和西南边疆的人有多少?100个都不到吧?
    像是这样的皇上,能不管他的侄儿吗?更别说这个侄儿还是最聪明的、下一代最有出息的。”
    “还有呢?”南宫忌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就是这一次整个宗室都联合了起来,连和柳铭淇有过节的礼王府,这一次也出了力气,到处去做事情,都要保他。”南宫丘成说,“宗室难得这么齐心协力,皇上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不能伤了他们的心的,毕竟都是他的骨肉。”
    南宫忌笑了,“还有没有?”
    “暂时没有了!”南宫丘成摇头,“我觉得这两点任意一点,都能让柳铭淇保命了。”
    “呵呵。”
    南宫忌笑了笑,“如果只是让柳铭淇保命,那有什么难的?皇上只要下一道恩旨,赦免裕王世子的罪过,难道帝京府、大理寺和御史台,还能推翻圣旨不成?”
    “吓,你们几位相爷会同意?”南宫丘成不解的道,“咱们不是文官系统的人吗?”
    “文官也是官,是陛下的官。当陛下致意要如此的时候,你说我们是坚持的好,还是退让的好?”
    “嗯……我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和陛下死磕吧?”南宫丘成道,“退一万步说,陛下只要拿到钟昶的签字画押,便可以直接下圣旨了,你们剩下的几位顶也顶不住。”
    圣旨的颁发是有标准的。
    不是皇帝写了就算数,那叫做中旨。
    圣旨必须要经过文渊阁的丞相们签字画押,赞成了这个旨意的内容,才能用印,才能对天下颁发。
    当然了,如果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儿,一位丞相的签字画押就可以。
    四位正副丞相之中,钟昶是景和帝铁杆之中的铁杆,当景和帝的压力到达了极点时,钟昶肯定不会硬着和皇帝作对,只能屈服。
    所以南宫丘成才醒悟过来,其实景和帝想要打开局面,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还不行动?”南宫丘成道,“这事儿拖得越久,越显得麻烦,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了。”
    “因为我们的陛下啊,他想的没有那么简单。”南宫忌喝了一口汤,和声的道:“他不但不要柳铭淇受罚,还要给柳铭淇脱罪,要让柳铭淇成为宗室的英雄和骄傲!”
    “啊!?”
    南宫丘成吓了一跳,“真的吗?陛下敢这么想?”
    南宫忌没有理会他,慢慢的继续吃东西。
    不过他也理解孙儿的心思,觉得这样太不可思议了。
    在文官们步步紧逼,许多人死不退缩的情况下,皇帝居然还敢想着给柳铭淇戴上如此耀眼的光环,难度太大了。
    南宫丘成虽然很聪明,可却也想不到这一步。
    可皇帝,却实实在在是这么想的。
    不然他这么拖时间干什么?
    难啊!
    南宫忌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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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他们几个丞相着实是为难。
    但此时他们也只能装傻,装着不懂皇帝的意思。
    等着皇帝先和苗炎他们来上几个回合再说吧,这事儿可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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