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覆盖了一张金属色的白纸,将植被和泥土挤压到这座城市的边缘。机械之城十分精致,精致到单调,俨然一副严谨的黑白画。那些光洁如镜的城墙连缝隙都没有,爆炸产生的窟窿和实验留下的血渍污垢也不存在,墙与墙的夹缝阴暗里不会存在披着长袍自言自语的骨头,也不会有各种混乱造物挤满房间的狂欢。
    莱尔才习惯那些生活中的小意外,在这里,他感觉有些安静。
    并不是说机械之城就是那么死寂,实际上这座城市因为那些四处观赏的多种族游客已经生机勃勃,但没有巫妖总是感觉差点什么。
    “财产损失报告。”妄想先生读懂了莱尔的想法,“我想这是没有巫妖的好处之一,我们这里的财政汇报专员有些强迫症,如果捣蛋鬼多一点,那他的机体寿命会缩减很多。”
    “我们会赔偿!”操纵为那些安德瑞巫妖鸣不平,“彷徨之城多区域多种族确实有很多实验意外造成的损失,但我们在赔偿上总是十分大方,前提是你不惊动院长先生。”
    “当然,我当然知道,而且相信我,这个流程我比你们熟悉的多。”妄想的语气似乎轻快了几分,“使用巫妖的赔款修缮那些破损的建筑,彷徨之城的经济活力在这种良性刺激下居高不下,整座城市因此不断进步。除了安德瑞的名声和彷徨之城城主的头发,没有其他损失。那些秘法者非常聪明……而且很能忍。”
    “但这座城市,不需要刺激,也在不断进步,这是,我们的本能。”妄想看着那座金字塔,聚光水晶在谈话的时间内轻微随着太阳转动了方向,肉眼不可见的程度,“相较那些好处,莱尔,希望你能理解,作为安德瑞的一员,固然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当我作为某一个族群领袖或者某一片区域的主事人时,这种快乐就会转变成痛苦。”
    “但你现在却需要巫妖的力量,妄想先生。”变通笑道。
    “准确地说,是莱尔个人的力量。机械神教不应该位于救世会的束缚下,我也不会把那样一个定时炸弹放在我们的城市里,但现在,我却需要那样强大的力量来解决我们的问题。那十亿,原本是我请求某位用能力处理问题的救世会成员的报酬……”
    “救世会成员的出场费只有十亿吗?疫医老大,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我就是……嗯……你知道的。我以为那些救世会的教授们都是些淡泊名利的研究者。”闪亮说着,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妄想。
    “十亿是一个能够表达我的心意的价格,反正那些人也不会在乎这些金闪闪的数字,不是吗?也许这座机械城市还能引起他们的一些兴趣,然后……”
    “然后你就可以白嫖教授的帮助。”
    “十亿,朋友们,失去它的时候我都要哭出来了,要不是我没有泪腺的话。”
    “那么,你的具体委托内容是什么,妄想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莱尔提醒着有些跑题的妄想,无论是自己的社团成员还是他都有点分神,相信是新环境带给他们的新鲜感。至于妄想先生,大概是新鲜感强烈巫妖带来的紧张。
    “暂时,我还需要再去确认一次,独自一人。莱尔,我需要失陪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请各位自由参观这座城市……也不要那么自由。”妄想弯下金属脊椎,那个打开的方盒子中的投影就停留在莱尔面前五厘米的位置。
    “这座城市的安保人员是我的那些同型机,请不要让他们忙碌起来,拜托了。”
    直到莱尔点头,妄想先生才心满意足的走进一条小巷里,闪亮因为好奇跟在他身后五步远的位置,然后呆愣在街道口。
    “这是死胡同,他消失了。”
    剩下的人并没有在意闪亮的话。他们早已迈开脚步,走向那些热闹的商铺。
    这是正对传送门的第二条街道,从发光的橱窗里展现的是多种生活用品,带有机械肢体的家具之类的东西。那些线条柔顺平滑的器械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超越时代的技术含量,一些简单的设计用魔法也能轻易做到。但这些更方便,而且适用性更广。
    熔岩蜥蜴的饲养浴池,莱尔相信那原本是一个全自动煮锅。一个人类小孩抬头望着砰砰的爆米花机,然后将自己的魔文作业放了进去。结局并不那么如愿,那位带着单片镜的精灵导师让他的作业翻了倍,还有一小桶勇于尝试的零食奖励。
    远处的嗡嗡声在一群石怪中间响起。一个石怪手持电钻在同伴的石刺身躯上打洞,然后将长钉状的异色金属敲进他们的躯体里。携带大量金属钉刺的石怪在同伴里脱颖而出,一个嬉皮士石头人就这么诞生了。相信之后还会产生铆钉石头人,死亡金属石头人或者别的什么。
    机械之城给这些种族带来了新的文化,那些好笑的种族文化组合让莱尔啼笑皆非。
    但还有一些赏心悦目的东西。
    机械神教带来了西装。
    这种外观挺括、线条流畅的服装,带来的很大的视觉冲击力,尤其是穿在魅魔身上。
    这样一家名称为00007的西装服装店里,挤满了跃跃欲试的魅魔群体。
    奇怪的是,女性居多。可能男性对于这种“穿在身上的盒子”并没有多少兴趣,但爱美的女士非常乐意试用这些笔挺的新衣。
    “它们看上去很工整,我们猜测它和秩序侧存在一些隐晦的联系,所以我们决定亵渎它,用这些西服彰显混乱的魅力。”一位自信的西装女魅魔如是回答。“而且我喜欢这些暗沉的颜色。和我们很般配。”
    眼尖的莱尔在试穿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服装。
    一套黑色外套内衬为红色的西装,费玛·黑渊环保双臂,扭捏的姿态和脸上羞赧的红晕在莱尔眼中一清二楚。
    这位黑渊魔族好像被自己迷住了。
    “好久不见,费玛女士。”
    “谁!……是莱尔大人。向你致敬,莱尔大人。”魔族公主的羞涩被强压下去,她对莱尔干练的行礼,虽然脸上还残留着红晕。
    莱尔摇着双手,“没必要这么客气,费玛。”
    “从上次彷徨之城幸存下来的魔族都应该对您表示恭敬,莱尔大人。”金红色眼睛里写满了公事公办的认真。
    “你穿这一身真好看,费玛。”
    “哈哈哈哈,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魔族公主的声音变得相当欢快,她的双手捧住不断发热的脸颊,失控的笑声从齿缝中挤出,身躯左右摇摆,像一条蛆虫。
    “……”真是让人意外的另一面。
    “……”她回过了神,冷淡地看着莱尔。“我失礼了,莱尔大人。”
    “费玛相当喜欢这套衣服啊。”
    “不要再说了,莱尔大人,我现在就换回去。”像是被揭开羞耻心的小女孩,费玛朝试衣间走去。
    “要换回去吗?可是此时的你相当可爱。”
    女魔族像触电一样立在原地,身体在兴奋地抖动。
    她转过头,牙齿紧压着下唇,强忍着笑容的表情,脸上通红一片。
    “我买了!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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