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过了良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黑猫皱起眉头,抬起一只黑色的小爪子对准下方的河面,打算给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别急,再等等。”
    林易摇了摇头,阻止了小黑猫毛躁的动作。
    小黑猫不爽地撇了撇嘴,但是乖乖收起小爪子,重新恢复了端正的坐姿,蹲在林易的肩膀上与他一起等待着下方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在落日的余晖即将被地平线吞噬的时候,一缕淡金色的圣光从清澈的河水中飘了出来,好似轻柔的羽毛般随着晚风缓缓飘荡。
    林易伸出手,以权柄将那一缕圣光摄入掌中。
    感受着圣光中纯净但却微弱的力量,林易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此人并非是不想现身,而是因为本体过于虚弱所以无法现身,只能随着时间缓缓恢复力量,勉强凝聚出一缕圣光向自己传递讯息。
    林易早在沉船上感受到那些微弱圣光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猜测,因此在找到此人的藏身地后也有心想要帮忙。
    只可惜,林易实在是找不到此人的位置。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此人几乎无处不在,身上的圣光气息几乎布满了整条塞纳河的中段河道,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塞纳河的化身一样!
    想到这里,林易开始逐渐偏向于此人是塞纳河河神的猜测。
    可一位自然孕育的河神,为什么会使用天堂独有的圣光呢?
    莫非他也像某些其他神系的二五仔一样改信了上帝?
    林易怀着满心的疑惑,将这一缕圣光按在了眉心。
    刹那间,纯净的圣光没入林易的额头,一道道讯息也随之涌入脑海。
    小黑猫睁着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易的侧脸,等待他读取信息后将得知的情报共享给自己。
    没过多久,林易便消化了圣光中蕴含的讯息,于是缓缓睁开眼睛,俊脸上流露出一丝异常古怪的神情。
    “兄长!怎么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林易摇了摇头,神色古怪地说道:“她只是承认了之前的塞纳河神迹事件,顺便向我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她?”
    “嗯。”
    “……”
    小黑猫瞪大了眼睛:“所以她真的是传闻中的河中女神?”
    林易摇了摇头:“不是。”
    “啊?”小黑猫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满脸诧异,“那就是加百列了?可加百列不是男性天使吗,怎么会变成一个女的?”
    “你看看,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结果了!谁告诉你加百列就一定是男的?在很多基督教义中都曾用语言暗示过加百列的女性身份,不少皓首穷经的基督学者都认为加百列是天使中惟一的女性,因此就算加百列真的以女相降世也不足为奇!”
    林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黑猫一眼,以杠精的本能辩解了一番。
    然后,林易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塞纳河里的这位并不是加百列。”
    “……啊?”
    小黑猫原本还在一脸悻悻地捂着耳朵,听到这句话连忙站起身,瞪大了眼睛望着身边的林·谜语人·易,目光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不是河中女神,也不是加百列,那她到底是谁啊?”
    “……”
    林易叹了口气,右手一翻取出一本砖头厚的书籍,以引力操控着书籍飞速翻页,很快边停在了一页老旧泛黄的书页上。
    小黑猫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一句非常有名的语录。
    “问: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主的恩典?”
    “答曰:若我如果没有得到主的恩典,希望主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主的恩典,希望主仍赐予我。”
    这是一个异常阴毒的问题,因为此时的教会中,有一则教条是‘没有人可以肯定他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
    如果有人对这个问题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那就证明他是蔑视教条的异端邪说,而如果有人做出了否定的答复,那他就承认了自己有罪的事实。
    一般来说,只有具备相当知识水平的智者,才能在这个问题面前做出如此滴水不漏的答复。
    但事实上,这句话并非出自一位饱读书籍的智者,而是由一个从未接受过教育,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的农村少女说出来的。
    这位大字不识的农村少女,就是法兰西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圣女贞德!
    没错,在塞纳河入海口救下了一整条船只,且能操控圣光显露神迹的所谓河神,正是早已死去了两百多年的圣女贞德!
    林易目光复杂地望着脚下的河面,心中升起一丝感慨。
    贞德的事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位原本大字不识的农村少女,在十三岁时声称自己得到了‘主的启示’,告诉她要赶走英格兰人,并带领王储至兰斯进行加冕典礼。
    当时的法兰西高层自然是不信的,直到贞德说出的几个预言性战报得到证实后,才逐渐重视起这个来自农村的文盲少女。
    经过几番周折,贞德终于在1429年得到了兵权,并于同年5月初成功解除了奥尔良之围,后多次击败英军,并拥戴王太子查理即查理七世加冕。
    但在1430年,贞德在贡比涅的一次冲突中被勃艮第公国俘获,不久为英格兰人以重金购去,由英格兰当局控制下的宗教裁判所以异端和女巫罪对她进行了审判。
    方才那句经典的问答语录,就是在这次不公平的审判中诞生的。
    在法庭毫不公正的威逼下,贞德在一份她完全看不懂的公开弃绝书上签了字,承认了庭总结的12项莫须有罪名,并在1431年的5月30日被处以火刑,死亡时年仅19岁。
    在贞德受刑而死后,英格兰人担心有人会收集她的骨灰,便将她焦黑的尸骨再度焚烧了一次,直至烧成灰烬后才熄灭了火焰,将所有的骨灰全部撒入了塞纳河……
    没错,林易之所以觉得贞德无处不在,并不是因为她是塞纳河的化身,而是她身前的躯体真的已经像字面意思一样在塞纳河中到处都是了!
    林易面色复杂地望着河面,再度放开感知覆盖了河床。
    这一次,他终于在河底几十米深的泥沙中发现了一些灰烬颗粒。
    这些灰烬颗粒像是一粒粒基督版的舍利子,历经两百多年都没有被河水消融,更没有被鱼虾吞噬,只是一直像这样静静地躺在塞纳河的河床,随着河水的流淌传向四方,抑或被河底的泥沙掩埋在地底。
    对于这些灰烬颗粒违背了物理规则的特性,林易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是一个真的有上帝存在的世界,像圣女贞德这样信仰虔诚,甚至曾经得到神启的信徒,身体上会出现一些神异也不奇怪。
    不过,令林易感到不解的是,贞德的灵魂似乎也随着这些灰烬颗粒留在了这里,好似被封印般陷入沉寂,直到林易接过了这个世界的圣光权柄才彻底苏醒,靠着吸收塞纳河周边教堂中的圣光和信仰之力缓缓复苏。
    “不对啊,像圣女贞德这样终身信仰虔诚,临死前都不忘向上帝祈祷的狂信徒,死后怎可能没有升入天堂呢?”
    林易心中冒出无数个问号,沉吟一二后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然后取出一颗无色小晶块转化成与方才性质完全一样的微弱圣光,并以最柔和的方式撒入河水,渗进河床底部那颗颗分明的灰烬颗粒中。
    刹那间,原本颜色暗淡的灰烬颗粒上闪过一道白光。
    无数璀璨耀眼的白光接连亮起,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飘浮而出,彻底将塞纳河蜿蜒曲折的河底点亮。
    下一秒,星星点点的白光散出一部分,凝聚成一抹淡金色的圣光,好似淡金色的飘带般飞向上空面带微笑的林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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