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轻声说道:“我本名并不是满清晨。”
    “哼。”荣陶陶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正在感受着死亡降临的他,对女子的话语并不感兴趣。
    此刻的荣陶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满清晨没有动手,对于荣陶陶而言,就是在示好。
    此刻,已是弥留之际的荣陶陶,根本不可能是满清晨的对手,只需要轻轻一推,荣陶陶便会彻底消亡。
    他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什么反抗!
    满清晨出现的时机,竟是如此的完美......
    满清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也就没再说自己的本名,而是开口道:“我与何天问是合作伙伴,我知晓你、何天问、徐太平三人的约定。
    事实上,我也帮助何天问完成了不少工作。
    不要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淘淘,我是你队伍的一员。
    只是何天问了解你与高凌薇的经历,不知道该如何把我介绍给你,所以一直没有说过罢了。
    就在这两天,我与何天问、徐太平见面的时候,何天问还特意告诉我,让我想想该怎么面对你。
    事实上,卧雪眠这支队伍最初的模样,最原始的信条与目标,并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荣陶陶:“......”
    哥哥荣阳的谆谆教导还萦绕耳旁:“卧雪眠,一群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大都只追求实力,并不接受法规束缚与道德约束。
    他们常年混迹于三墙外与俄联邦地区,只要你别招惹他们、别挡他们的路,卧雪眠也不会对你动手。”
    察觉到了荣陶陶的沉默,满清晨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她死在了魂兽的嘴里。”
    “嗯?”对于这没头没脑的话语,荣陶陶眉头微皱,道,“谁?”
    满清晨轻声道:“我的母亲。”
    荣陶陶:“......”
    满清晨一手撑着寒冰屏障,支撑着二人的雪下界。
    密集的脚步声与嘶吼声隐隐从上方传来,就踏在两人上方几十厘米,而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女子却是声音轻柔,讲述着一个故事。
    “当她走后,我更改了自己的姓名:清晨。”满清晨轻声叹息着,“这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刻,又或者,那天的清晨只是一场梦,谁知道呢......”
    满清晨自嘲似的笑了笑,深深的舒了口气“我自幼生活在南方,生活也一直很贫苦。印象,只有我们母女二人,再没有其他人出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
    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清晨,妈妈轻声唤我床。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柔,对我说外面下雪了。”
    满清晨的声音很轻、很小,萦绕在荣陶陶的耳畔。
    “对于身处南粤的我来说,雪可是很新奇的东西。”满清晨说着说着,突然笑出声来,“而对于贫寒的家庭而言,一次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似乎也是母亲能给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荣陶陶抿了抿嘴唇,头脑渐渐浑噩的过程,满清晨那美妙的嗓音,隐隐绰绰,宛若天际传来:“记得当时,我迫不及待的穿上了靴子。
    我记得我推开了门,在山林走了好远好远,走在了一道独木桥上。
    那时,晨曦穿过山与山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洒在了洁白的雪花上。那一刻,我是如此的快乐。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了,我只记得窗前等待我回家的母亲。透过空飘落的点点霜雪,我看到了她招手唤我回家的模样。”
    “呵......”满清晨深深的吸了口气,“那是我记忆最美好的时光,但在我长大之后,每每提那天清晨,妈妈总是笑着对我说,那一切并没有发生过。
    谁知道呢,也许真的是我小时候的一场梦吧。”
    荣陶陶终于开口:“为什么跟我讲这个故事?”
    而满清晨却仿佛听不到一般,自顾自的轻声细语着:“那最美好的记忆,让我将目光望向了北方。
    长大后,觉醒后...我发现北方雪境军校能为我提供更好的生活。可惜了,我的成绩不太好,没能有幸与你成为校友。
    学校对我们很好,真的很好。免去了我的所有学费,为我的母亲提供了住处,我本以为一切都会好来的......
    后来,一群藏在地底的雪地龙摧毁了我的人生。”
    说到这里,满清晨的语气黯然,声音越来越轻:“那是在梅花镇通往松柏镇的路上,她坐着马车上,跟着平民队伍,在魂警的护送下去松柏镇赶集。
    一切就这样发生了,猝不及防。
    她死在了一片混乱的平民队伍里,死在了荒郊野岭。这太可笑了,那条雪地龙对魂武者而言是如此的弱小,我甚至能将这一种族赶尽杀绝,让它们亡族灭种。
    如果,护送队伍的魂警能多一些,如果那支平民队伍能镇定一些......
    那时的我刚刚大一,还待在学校苦训,想着过年回去陪她,陪她一去松柏镇看看烟火......”
    一片漆黑,满清晨一手撑着寒冰屏障,另一只手抓了一把雪。
    她手指轻轻的捻着、如沙画画师般将点点霜雪洒在了荣陶陶的脸上,通过驭雪之界,感受着他的表情。
    “我退学了,淘淘,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满清晨那染满霜雪的手掌,也掩住了自己的脸,“我只是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是你见到她了。”
    荣陶陶:“......”
    满清晨:“你见到了你的母亲,你走过了漫长的路、倾尽所有,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终于站在了徐女士的面前。
    你说......
    当我敲碎了雪境旋涡,屠尽了所有雪境魂兽,她会不会原谅我?”
    荣陶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说的是敲碎旋涡、屠尽所有雪境魂兽,而不是屠尽雪地龙一族。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这满清晨看得倒是通透。
    雪地龙,不过是凶残暴虐的魂兽大军的一员罢了,在这里生活的普通人,面对任何种类的魂兽,都不可能轻易活下来。
    这个女人,眼神是如此的清澈,但目标却是如此的极端。
    当然了,荣陶陶也没资格说别人,因为他的终极目标也是参破雪境的奥秘,关闭天空旋涡,还给北方大地一片安宁。
    两人的目标,在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
    终于,荣陶陶找到了满清晨与何天问合作的原因。
    前提是,她说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满清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你说...她是不是也在等我?
    待我完成这一切,待我死去,她会不会还站在那窗前,站在那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后,招手呼唤我回家?”
    说着说着,满清晨突然话锋一转:“不,她应该会埋怨我,责怪我把她带到这处处危险的北方雪境里来。”
    荣陶陶轻声道:“她会站在窗前,等你回家的。”
    “呵呵。”满清晨哑然失笑,眼眶泛红的她,整理了一下内心的情绪,“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你,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呢。”
    “所以卧雪眠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满清晨:“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然后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可以进入天空旋涡之,将那里的兽族屠戮一空。呵呵~很幼稚的想法吧?”
    荣陶陶:“你怎么这么清楚?”
    满清晨:“因为我是卧雪眠的创始人。”
    荣陶陶:!!!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拥有这项目标的时候,青山军应该还没解散,还在执行任务,你为什么不参军?”
    满清晨淡淡的开口道:“你要理解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少女,你要理解她迅速提升实力的迫切心情。
    学校和雪燃军的条条框框太多了,只有三墙外的丛林法则,才能满足当时心比天高的我。”
    荣陶陶:“那卧雪眠后来为什么变成...咳咳,咳......”
    说着说着,荣陶陶突然一声轻咳,头脑一阵晕眩,整个人感觉一阵阵的乏力。
    原本还算缓慢流失的生命力,突然流失的速度加快,似乎是到达了某个临界点,一发而不可收拾。
    满清晨突然开口道:“你要死了么?”
    荣陶陶:“嗯。”
    说话间,荣陶陶体内的魂力荡漾开来。显然,他打算赠给魂兽大军最后一份谢礼。
    满清晨心一动,道:“我把你送到高凌薇身边怎么样?”
    荣陶陶心错愕:“嗯?”
    “当做是谢礼,谢谢你听我倾诉,也谢谢你的安慰。”说话间,满清晨一手环住了荣陶陶的身躯,一脚踹碎了上方坚固的寒冰屏障。
    下一刻,荣陶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雪境魂技·雪疾钻!
    夜空,满清晨那急速旋转的身影穿梭开来,穿透了茫茫风雪,身影掠过了密密麻麻的魂兽海洋。
    呼~
    猛然间,满清晨穿梭的身影定格了下来,一手将荣陶陶甩了出去。
    “淘淘?”
    “荣陶陶!”一阵阵惊呼声,高凌薇高高跃,一把抱住了生死不明的荣陶陶。
    满清晨高高伫立于夜空,看着这幅画面,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笑容:“如果她走的时候,我能像这样抱着她就好了。”
    随即,满清晨将兜帽拉低了些许,身影再次穿梭开来。
    众将士仰头观瞧,而高凌薇稳稳落坐于胡不归上,一直低头看着荣陶陶,根本没有心思看上方。
    因为她怀的人,瞳孔渐渐扩散了开来。
    “噗~”
    高凌薇用力抱紧怀的身躯,但荣陶陶的身体轰然破碎,化作了无数青绿色的莲花瓣,莹莹闪烁,徐徐飘落。
    “陶陶......”高凌薇轻声呢喃着,一双永远锋利的眼眸渐渐泛红,一手拾住了其一瓣莲花。
    蓦的,无数散落的莲花瓣,其那最为特殊的半片莲花,缓缓从她的额头滑落,就像是一只小小手掌,轻轻抚过了她的脸颊。
    呼......
    徐徐散落的莲花瓣突然飞,宛若汇聚成了一道莲花河流,向夜空飘去。
    这一刻,雪燃军众将士、青山军、龙骧铁骑、松魂教师们纷纷仰头观瞧,目送着莲花河流涌向夜空。
    但那条美丽的河流速度奇快,仿佛一场华丽的梦,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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