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受邀而来的十村八寨话事人跟寨老而言,看到尚未成年的沐正峰,站在他们面前讲道理摆事实,多少有些汗颜。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还不如一个孩子。
    可他们那里知道,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孩子,两世加起来的年龄,恐怕不会比他们小多少。重要的是,前世沐正峰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祠堂中这些人又如何知道。
    重生归来,沐正峰希望随性而为、率性而活,那怕他有心想拉山民一把,却希望这些寨老跟话事人明白,他不欠他们什么。往后做买卖,必须按他说的来。
    要有人觉得太霸道,那他们可以去找其它人帮忙。正如沐正峰而言,靠着自己养的兔跟鸡,外加偶尔进山的收获,沐正峰一年收入养活弟妹外,日子过的不比别人差。
    得到一众寨老的认同,沐正峰又继续道:“诸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自己村寨的希望在那?或者说,将来能让全村寨人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很多寨老想了想还是道:“阿峰,我们知道你年青脑子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只要对村寨好的话跟事,我们都愿意听听你说的。”
    “那好!我就简单说一下,要有说了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多体谅。在我看来,各村寨的情况不一样,可有些情况却很相似。至少,你们都希望村寨富起来吧?”
    “那肯定!可我们真不知道,如何能赚钱。村寨虽有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可这样的人在村寨并不多。有时我们也想不通,为何一年忙到头,却还是赚不到钱呢?”
    对一些大着胆子插话的话事人,沐正峰也笑着点头道:“确实!山外很多人,日子过的比你们舒坦百倍,收入也是你们的百倍。有时想想,很多人会觉得这或许就是命!
    可你们有想过,命其实也能改。在我看来,十村八寨的希望在你们身上,可又不在你们身上。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别扭,却也是我今天想说的。”
    正当众人好奇时,沐正峰又继续道:“说希望在你们身上,那是因为村寨要发展要脱贫,离不开你们这些村寨的当家人。可有一点,你们必须承认,那就是你们眼光有限。
    山外流传一句话,叫人才很重要。什么是人才?人才又从而来?在你们看来,我能带你们赚钱,肯定是个人才。可我真的是人才吗?至少,我不这样认为。
    说你们不是村寨的希望,也是缘于你们年龄摆在这,就算为村寨出谋划策又能操劳多少年呢?你们村寨真正的希望,其实都在村寨年青孩子们身上。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阿舅家的大儿子,今年在镇上读初一,长的人高马大,干活什么的是把好手。问题是,他读书不行,也天天嚷嚷着不读书要去打工赚钱。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我相信在其它村寨也存在。那在你们看来,又该如何选择呢?尤其是家里条件不好,还有其它孩子要读书的情况下?”
    自家的事,被外甥拿来当例子,白阿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他知道,类似他儿子这种情况,在各村寨确实很常见。孩子不会读不想读,那又何必浪费钱呢?
    在众人交头接耳讨论时,沐正峰又开口道:“那我说一下,我跟阿舅说的话。那就是,不管他会不会读,初中必须读完。要是他敢不去,拿棍子抽也要打他去。
    也许大家会觉得,继续把山虎这种能干活不会读的孩子,送去学校浪费钱,又何必呢?何况,不想读书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并非我阿舅不供了。
    但你们想过吗?山虎今年十五岁,看上去很懂事,对阿爸阿妈也孝顺。可他这个年纪去城里能做什么?身份证都办不到,外面那家工厂敢要他?
    不出去,留在家,那他未来呢?是不是又跟阿舅一样,等年龄到了,给他说个媳妇,每天忙里忙外赚不到几个钱,还要辛苦拉扯一帮孩子。那山虎未来的孩子呢?”
    以沐正峰对山民的了解,重复父辈的生活,也是很多年青人的归宿。这样一代又一代窝在大山,或许才是摆在各村寨面前,最急需打破的现状。
    如同以前网上看过的一个段子,放羊的孩子放羊,是为了娶媳妇。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却是为了让孩子放羊。如今的山民,很多家庭何尝不是如此?
    “我跟阿舅说,那怕他不会读不愿读,也要让他读完初中。等他初中毕业,刚好十七岁,也能办身份证。就算出去,有初中学历总好过连初中都没读完的人吧?
    政府提倡九年义务教育,为何会规定九年,而不把高中也算进去呢?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读完初中,有些读书晚的孩子都已经成年,也可以开始独立。
    如果你们村寨,有没成年就外出的孩子,你去问问他们,在城里打工感受如何?城里很多高中毕业的人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从山里出去,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呢?
    我跟山虎说过,如果他真考不上高中,也确实不想读。等他初中毕业,我会托人送他去城里学开挖机。当两年学徒,那时再去打工,只要肯努力,收入一定不低。
    你们都是当父亲甚至爷爷的人,你们也希望自家孩子有出息吧?可眼下各村寨,真正还在坚持供孩子上学的有多少?可你们要明白,孩子才是村寨的希望。
    从山里走出一两个孩子,或许你们会觉得不管用。那试想一下,如果有十个甚至百个呢?这些人在城里成了人才,只要每个人出点力,何尝村寨不兴呢?”
    伴随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距离白瓦寨最远虎突寨一名寨老却道:“阿峰,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我们虎突寨离队部小学,每天来上学赶路都要走半天。
    眼下我们寨子,在供孩子读书的人家,大多都是有亲戚在外面,可以把孩子安排在亲戚家吃住,可没亲戚的呢?别说上学,孩子来回一趟,那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类似这种情况,在其它村寨也很常见。也许有人说,可以直接在村寨办一所小学。可问题是,有老师愿意去只能走驮马的大山教书吗?
    国家提倡跟大力推行的扶贫支教项目,根本无法满足大山对于教育资源的需求。很多时候,山里孩子想不想读书,更多取决于他们父母愿不愿意供。
    正是看出这一点,沐正峰才会想到,每次与十村八寨做买卖,从赚取到的利润中,截留一笔钱做为各村寨的发展资金。这笔钱,主要用于村寨民生建设或支持孩子读书。
    只要这些村寨领头人下了决心,那些供不起孩子读书的山民,相信也不会再阻拦孩子出来读书。事实上,读小学的孩子,即便留在家,又能帮父母干多少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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