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瑾在一旁,露出了一个秀美宁静的笑容来。
    “既然如此,今日,咱们就做个了断。”姓罗的不是个东西,可是却给了自己一双好儿女。
    新城郡主抹了一把脸,竟发现手上全是眼泪,强笑了一声,顿了顿,这才上前在罗老夫人有些不满的目光里,客气地说道,“今日,我并不是在吵闹。我与罗家的情分尽了!”见罗大人与罗老夫人都怔住了,她也爽快,命人端上纸笔,写了和离书摔到了罗大人的脸上,讥讽地说道,“和离,赶紧的!”
    “和离就和离!”罗大人再三叫新城郡主这样争吵,也觉得没脸,顿时上前,拂开了母亲的手,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我自嫁入罗家,无有不好。”听见罗大人在一旁冷笑,新城郡主看着热腾腾出炉的和离书只觉得心满意足,急忙袖在手中,也不叫人拿着,看着连声叹气却并未制止的罗老夫人,多少就知道婆婆的心意,淡淡地说道,“在京中几年,我是如何侍奉母亲?您还接了那两个来打我的脸!”
    婆婆有自己的小心眼儿,她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旧日的情分忍着罢了,如今失望,新城郡主便淡淡地说道,“到底多年夫妻,我也不叫大人没脸,只带了从前的嫁妆,咱们再也别见。罗氏,也与我再无瓜葛!”
    “婉姐儿与阿瑾不能走!”见罗婉流着眼泪扶着新城郡主往外走,罗大人急忙说道。
    “你都要卖儿子,还想叫他认你?!”新城郡主回身又是一个耳光,声音响亮,见罗大人呆呆地看住自己,冷笑了一声,威胁道,“日后,少见婉姐儿与阿瑾,不然……”她见罗老夫人心疼地过去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顿地从牙齿地蹦字道,“同安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她带着儿子与闺女往外头,就听见里头罗大人不可思议的声音叫道,“她竟然拿王府威胁我们?!”
    “母亲……”罗婉只心疼新城郡主这些年的委屈,如今见她脸色平静,带着些释然,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日后就好了。”新城郡主疲惫地坐在车上,紧绷的强硬散去,顿时软了下来,叫罗婉扶住了,这才苦笑道,“可算离了他们家了,日后,你们两个远着他些,我瞧着罗家要不好,莫要坏了事牵连了你们。”
    “不好?”罗瑾微微皱眉地问道。
    “再想要和离,难道我等不得你妹妹嫁人?实在是贱人自己找死,不定哪天害死全家。”新城郡主后背全是逃出生天冷汗,叹了一声,喃喃地说道,“夷安那小丫头,后头站着的都是谁?是那么好坑害的?一个不好,这就是倾门之祸!”
    罗大人上杆子找死,咬死了平阳侯府,新城郡主看得明白,这是不知叫谁挑唆了,只是枪打出头鸟,罗大人但凡敢污蔑那丫头一句,不说平阳侯府,就清河郡王都不会放过他!
    手掌一军的郡王,与一个糊涂的蠢货,想必薛皇后知道该如何选择。
    “传我的话儿与平阳侯府。”新城郡主想到这里,便挑起帘子与车外头的丫头吩咐道,“罗家要起幺蛾子,拿县主的名声作祟,叫县主早做定夺。”
    见那丫头领命跳下车去了,她这才回头与罗婉笑道,“叫那丫头承咱们一个人情,我瞧着日后必然有所图报。”
    “就看在夷安与咱们的情分,我们也该告诉她的。”罗婉到底对母亲有些功利为难,便喃喃地说道。
    “这不是告诉她了?”新城郡主知道闺女儿子良善天真,笑了笑,这才安慰地说道,“咱们也没有害她,总是要好的。只是你哥哥……”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不说话的罗瑾的脸上,沉默了片刻,便试探地说道,“你父亲要拿你们俩从前的旧事说话,我想只怕你不定亲,也得叫你父亲说一句不能忘情,那丫头的名声就算完了。若是你舍不得,咱们就赶紧定一门亲事,破了流言就是。”
    “我若是定亲,害了的岂不是另一个姑娘?”罗瑾抿了抿嘴角,有些难过地说道,“母亲,我心里空的慌,就算娶亲,也没有情意在,这是害了无辜的女孩儿。罢了……”
    他沉默了片刻,便摇头说道,“我……”他在新城郡主骤变的目光里,轻轻地说道,“母亲虽然与父亲和离,然而到底不是无情的人,您担心祖母为此伤神,我愿替母亲往西山礼佛三年,以为孝敬。”
    “什么?!”
    “若咱们就这样大咧咧地和离,外头怎么说呢?妹妹怎么办?”罗瑾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纯情的少年了,入京后见了不知多少的龌龊,自然不是真的天真,此时温柔地说道,“我有了纯孝的名声,妹妹名声也差不了,况……”
    他顿了顿,便慢慢地说道,“山中清净,这三年我精心读书,之后春闱该能有个前程,两厢一同,许会更近一步。”他笑笑,脸上露出疲惫来,轻声道,“阿衍明年下场,他迎娶武夷郡主,正是炙手可热,皇后娘娘必然另眼相看,这一遭,我想是争不过他的。”
    同榜之中,不会两个都出一样的风头,不如避其锋芒,以待三年以后。
    “那时我也还年轻,什么都不耽误。”罗瑾笑了笑,轻轻地说道。
    他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善无忧无虑的少年,他得挺直了腰,背负母亲与妹妹的希望一直往前走,不会再回头。
    回头去看,那年冬日白雪之中,梅树下自己心爱过的人。
    ☆、第170章
    夷安从宫中出来,脸上有些不好看。
    德妃恨不能将那小宫女抽筋拔骨地收拾,竟然到死那个小宫女都没招。
    “这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硬骨头,真是没看出来。”夷安转头与身后的萧翎说道。
    欣长的青年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长衣,衣上绣着银白的暗纹,越发白皙俊美,气质尊贵,此时提着在半空晃晃悠悠的七皇子,萧翎秀目往夷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应了一声,顿了顿,这才沉声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人,应该找出来。”
    “至死不招,可见其中瓜葛。”夷安敛目道。
    萧翎见她神色抑郁,想了想,还是轻声道,“皇子们入京,到时自然会生出把柄。”
    “到时候,把这趟浑水搅起来就是。”夷安见萧翎担忧地看着自己,不欲叫他担心,忍住心中的毒火儿往远处望去,就见宫门口唐天坐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宫门。
    宫中出事,然而唐天虽然是萧翎的心腹,也不大好经常大咧咧地进来,这一次就被丢在了外头自生自灭。
    “王爷!”唐天见萧翎出现,急忙上前,见了七皇子被提在半空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冒着邪恶的光,脸色顿时一变!
    “唐将军呀……”七皇子在半空张开了热情的双手,与唐将军示意要抱抱。
    唐天满脸苦涩地动了动嘴角,看了看萧翎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还有手上这只肥仔儿,憋屈了一下,默默地托着熊皇子的小屁股将他抱在了怀里。
    七皇子满意地脚踏实地了,搂住了眼眶发红悲不自胜的唐将军的脖子,很亲热拱了拱,听见唐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娇气地叫道,“小七想你。”
    “我也想念殿下。”唐将军惹不起皇子,仰头望天含泪微笑。
    本将军想你想得恨不能蒸了你吃掉!
    “既然这么有默契,”夷安见七皇子活泼的模样,目光温和了许多,坏心眼儿地看着眼前的唐将军,笑嘻嘻地说道,“这些时候,小七住在阿翎的王府,只是无人照顾。”
    “县主?”唐天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你懂的。”夷安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
    “交给你,你的身手与耐心,我们都信得过。”萧翎见唐天抱着七皇子就跟发了癫疯一样浑身乱抖,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这个任劳任怨的属下,顿了顿,这才让步说道,“宋家三姑娘的亲事与别院,不必你忙了。”
    “多谢王爷体恤。”唐将军觉得自家王爷真不是个东西,决定寻个下家,在此之前必须要迷惑一下往死里使唤他的狗屎王爷!
    至于下家……唐将军现在才发现对自己非打即骂,可是从不坑他的平阳侯爷的好处。
    “我舅舅就托付给将军,少了一个汗毛,”夷安顿了顿,在唐天小脸煞白的目光里温和地说道,“将军到时就知道了。”
    “咱们回去。”萧翎厚颜无耻地带着夷安回家,顺便使唤要厥过去的属下道,“送七皇子回王府。这些时候,你留在王府,也不必走了。”
    这话换了一个人说,唐将军能大嘴巴抽他!多邪恶呢?唐将军卖武不卖身的,只是觉得自己武力不行,忍受了这残酷的剥削,捏着鼻子带着笑嘻嘻的七皇子走了。
    “往表嫂家去。”夷安摸着手上的平安符,与萧翎笑道。
    三公主也有孕在身,夷安自然不会忘记,左右她诚心的很,因此平安符也有三公主一个。
    果然车架就往宋国公府去了,行到了府中,先给宋国公夫人请安,夷安就急忙往后头去了。
    宋国公府极大的园子里头,三公主正惬意地晒太阳,一旁薛平正用殷勤的声音与她说笑,手里忙碌地扒着果子皮儿服侍媳妇,一脸的任劳任怨。见了夷安而来,薛平抖了抖,有些委屈地看了三公主一眼。
    这妹妹一来,自己就跟隐形人了似的。
    “你这模样儿,实在叫人笑呢,亏了是表妹过来,不然要叫人说一句小气。”薛平一身英武之气,偏要做出可怜来,实在叫三公主忍不了。
    仿佛是自从夷安登门,驸马就添了这么一个毛病。
    薛平更委屈了。
    他常见清河郡王眼神可怜巴巴地对自家表妹招呼,平日里喊打喊杀的表妹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实在叫他羡慕的很。
    “真是术业有专攻。”做不来这模样,薛平叹了一声,这才与夷安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表妹来做什么?”
    “表嫂的平安符,是我的心意来着。”夷安急忙讨好地将平安符送到三公主的手上,见她爱不释手,这才看着薛平有些趾高气扬地问道,“我来是见表嫂与小侄儿,顺便问候一下表哥,”见薛平一脸大事不妙,她不由坏笑道,“最近,有没有以身相报的小妖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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