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听她隐隐有暗指陈兰桡之意,便讪讪地答应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告退了。
    福安去后,暗雪才问:“娘娘,她是不是听到什么,或者知道什么了?方才那样慌乱,竟一时没留意有人来。”
    皇后垂着眼皮,慢慢叹了口气,道:“应该不至于就听了更多不好的去,只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还得叫人看着福安才是,何况她这些日子,跟陈兰桡委实也走的太亲密了。”
    暗雪道:“既然如此,我派人暗中盯着她……”皇后却又说道:“这个不着急,免得露了行迹……上回大概就是咱们家里的人太过招摇,因此才让皇上生了戒心,留神打草惊蛇,惊动了刀门的人。”
    暗 雪应声,先传了伺候的人进来收拾东西。候人都退了,皇后默然不语,心中却想道:“终南侯这样做,究竟是他自己心生狂妄呢,还是仗着有谁的默许,这个我却还 不清楚,也不好叫人传话,总要让父亲进宫一趟来……或者我出去,见上一面的好。”便开口又说:“你派个人回家,跟父亲说,让他尽快进宫一趟。”
    次日一早,果真司空大人便来进见皇后。
    父女两人殿内见了,司空先行了朝礼,朱丹梓屏退左右,又向他行了父女之礼,司空便问:“不知娘娘紧急召我入宫,是有何事?”
    朱丹梓便道:“进来听闻朝堂上争执激烈,我略有些担心。”
    司空一笑:“那个不妨事,不过是范大成之流跳梁罢了。”
    朱丹梓道:“范大成是皇上看中的人,父亲还是不要太过于轻举妄动了。”
    司空看她一眼,微微皱眉,道:“怎么这样投鼠忌器来了?我们朱家在大魏呼风唤雨的时候,姓范的还在陈国田垄上耕地呢!”
    才刚见面,便有些话不投机,朱丹梓定了定神,便微笑道:“父亲说的也有道理,我的意思,只是让父亲略微收敛,免得于皇上面上不好看……”
    司空也回过神来,话也说的不那么硬了,只道:“我只是气不过堂堂的魏国贵胄老臣,竟要给一个鄙陋小人欺压……娘娘放心,该如何行为,我心里明白。”
    朱丹梓嘉许道:“有父亲在朝,我也心安许多。”
    两人相视而笑,过了片刻,朱丹梓才又说道:“说来,昨儿终南侯进了宫来……不知近来他跟父亲也走得甚近吗?”
    司空听了,脸色略微奇异,终于道:“嗯……终南侯甚是识做,不像是那些不识抬举的。”
    朱丹梓缓缓慢慢地说道:“大约他是有些见识的,才得父亲赏识,只不过人却有些过于轻浮了……”
    司空闻言,神情一变,面露沉吟之色,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说:“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说的还真是半点不差,同样都是先帝的血脉,有人就太过轻浮……有人却天生冷情,不知是个什么道理呢。”
    朱丹梓是有心病的,听了这句,便眉头一锁,看向司空:“父亲这话,竟是何意?”
    司 空大人冷笑道:“娘娘既然唤我一声父亲,我也就不虚言了,当初我们弃先太子,转而支持公子燕归,无非为了保你的皇后之位,带擎我朱家万世荣耀,不料自皇上 登基,对你竟有多少爱宠?我竟未见,反对那旧国陈氏,恩宠无双!上次宫变,竟然无端折损了我家许多精锐,还伤了你身边的人……难保不是他故意如此……若是 我们齐心竭力将他捧上帝位,却换来这样的凉薄,任是谁不会寒心?”
    朱丹梓垂眸不语,司空走到她的跟前,低头看她,又道:“另外,你可以对我说一句实话,你跟他成亲日子也不短了,为何到现在你都不曾有身孕?”
    朱丹梓脸色立变,司空打量着她的神情,冷冷一笑:“你不用惊心,也不必猜忌,可知道这宫内外有多少不堪的言语?甚至有人说,皇上有意废后改立陈氏……”
    朱丹梓身子微颤,白着脸道:“这个绝不会的。”
    司空道:“难得你有这样的信心,我却没有。”
    朱丹梓道:“父亲何出此言?”
    司空淡扫她一眼:“若是陈氏比你早一步有了皇子,你觉得如何?”
    朱丹梓胸口微微起伏,道:“那也无妨,我只收了过来,由我来抚养就是了。”
    司空道:“她会舍得?皇上会答应?”
    朱丹梓紧紧咬牙,对上司空的眼睛,终于说道:“说来说去……难道终南侯的轻薄举止,都是在父亲默许之下了?”
    司空拂袖转身:“我只是想你早些明白,若皇上不能给与我朱家相等的荣耀,那么我们既然可以将他送上皇位,也可以将他……别忘了,当初杀死二王子的,却不是他,而是终南侯。”
    当初二王子在宫掖内动兵,意图篡权,虽然是燕归出面平定,但二王子之死,却非他所为,而是跟随身旁的终南侯擅自而为。
    燕归本并不想就立杀二王,但既然木已成舟,也便罢了。
    司空啧啧叹道:“照我看,这终南侯的杀伐决断,竟比皇上更胜一筹……未必不是明君。”
    朱丹梓心头一震,道:“父亲这话怕是过了!如今章国起兵,皇上御驾亲征,,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父亲怎么可以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倘若传了出去,岂非祸及整个大魏?”
    司空道:“只我与你父女二人的话,岂有第三人知晓,更何况,索性我说一句更放肆的话:若是皇帝对我朱家不利,我又何忌惮整个大魏如何!”
    朱丹梓后退数步,竟有些站不住脚,司空看向她,道:“你也别忘了,你虽然是大魏的皇后,却仍是朱家的子孙。若无朱家,便无你,若不是朱家,你便不是皇后,而朱家若不存,于你何益?”
    朱丹梓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最后道:“父亲跟我说这些话,便是因为在皇上面前,是陈兰桡夺了宠罢了?”
    司空默然不语,朱丹梓道:“那倘若陈兰桡不在,父亲是不是就可以打消这些念头了?”
    司 空挑了挑眉,继而说道:“陈氏女的确是一个祸害,最恼人的是如今在朝中不仅是她一个,更是范大成一流的人,嚣张跋扈,当初陈源来朝,皇上对他何等优待,若 不是章国起兵逼得他离开了,只怕他仍要留在北都,甚至在朝中被委以重任……你心中恐怕会觉得父亲是多心或多此一举,但是你可想过么,常此以往,陈兰桡跟朝 上这些人互为倚助,坐而势大,朝堂上外臣越多,且都是他们一派,只怕将来的大魏也不是大魏了,而是他陈家的天下……”
    朱丹梓恍然动容,沉思片刻,道:“我已知道了。”司空点了点头:“娘娘好自为之。”这才出宫去了。
    次日下午,朱丹梓思来想去,叫人传太医院首座。
    顷刻首座来到,朱丹梓散散问了几句,道:“这会儿负责兰贵妃那里的是谁?”
    首座道:“是卓太医。”
    朱丹梓不经意似的又问道:“他最近如何?有去探望贵妃吗?”
    首座想了想,摇头道:“近来几日都不曾去过,也没什么消息。”
    朱丹梓问道:“真的毫无消息?你们可别怠慢了。”
    首座闻言惶恐,皱眉细想片刻,忽然道:“只有昨儿,是小王子忽地说了句,说贵妃娘娘觉得胸口闷……只此一句,我本想让卓太医过去看看,小王子却又说不必了,贵妃已经歇息,今儿贵妃宫内也没有人传,因此大概卓太医仍没有去。”
    朱丹梓琢磨了会儿,笑说:“你去吧,好生对待,若有消息,即刻来报。”首座才退了。
    到了晚膳时候,朱丹梓竟亲往陈兰桡宫中走了一趟,兰桡正在吃饭,思奴也坐在旁边,兰桡自己吃一口,就又哄思奴来吃,思奴正是好玩的时候,引得紫姬霜影跟乳娘等不时大笑。
    听皇后来到,众人才都肃然屏气,兰桡少不得出来迎接,思奴却还不懂事,从乳娘手中挣出来,缠绕她身边,也还不懂得行礼,只是咯咯笑着望着朱丹梓。
    朱丹梓笑吟吟上前,握了兰桡的手:“近来宫内事情太杂了些,忙的我不可开交,因此竟少跟妹妹碰面了,妹妹怎么也不去找我?”
    陈兰桡因向来得燕归的深宠,这宫内又无太后等,因此她每日里并不往什么太后宫皇后宫的请安见礼。
    兰桡便道:“我也知道娘娘事务繁忙,故而不去打扰。”
    朱丹梓上下打量她一会儿,见兰桡反比之前所见更加娇美了许多,眉眼间有一种隐隐地光华,她心中竟有些悲酸,继而便又是无限的恨意。
    朱丹梓心中滋味万端,面上仍是好好地,看一眼桌上的菜色,道:“妹妹近来吃睡可好?”
    兰桡道:“多谢娘娘关心,一切安好。”
    朱丹梓道:“这菜却是太少了些,明儿我叫御膳房多添几道菜,你这里这么多人,还有这孩子……”说着就看思奴,笑道:“倒是可爱的很,我那宫内冷清,妹妹得闲带着他过去,也好热闹热闹。”
    兰桡不晓得她此番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如此以礼相待,她的身份又是皇后,不管如何,都要好好地应对才是,于是也道:“思奴正是吵闹爱玩的时候,只怕打扰了娘娘,既然如此,以后我会带他过去的。”
    朱丹梓听了,才又道:“这样才是好的。”又说了几句当下的话,过了一刻多钟,才去了。
    等人都离开后,霜影跟紫姬才围上来,一个说:“今天太阳是打哪里出来,皇后怎么亲自过来了。”紫姬道:“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次日,膳房送了御膳过来,果真是多了几道出色的佳肴,紫姬不放心,自己用银针一一试过,又特意先吃过了,过了会儿见无事,才许陈兰桡用。
    陈兰桡叹了口气,才吃了几口,就觉得胸口烦闷,竟有种欲吐之意,又怕他们惊慌,就只忍着,喝了几口水压住。
    又过了两日,听闻前方魏军打了胜仗,但燕归却并没有传信回来,陈兰桡亦惊亦喜,但一想到魏军赢了,自然就是师神光输了,也不知他情形如何,于是这喜悦即刻冰消。
    将近黄昏,西天边上几片云被霞光染的血红,照的整个宫殿也透出一些悲烈的艳红色,亭台楼阁浸润霞光之中,透着虚幻之意。
    忽地不知哪里响起一声惨叫,有人跌跌撞撞跑过长廊,竟然直奔陈兰桡宫中。
    彼时陈兰桡正伏在桌上昏昏欲睡,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不由睁开眼睛,而紫姬早听到了动静,闪身掠了出去,兰桡见状,就又闭上眼睛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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